小孩踮着脚站在床边。
手臂小心翼翼地“悬空”放在枕头上方,却没注意到自己膝盖“陷”进了床板。
这样看着“自己”的感觉真奇怪。
萨尔的脸又悄悄地圆了起来。
不为别的,他发现自己长得一点都不凶戾,也不强壮。
皮肤为什么会这么白,冻的吗?
小孩看着四面墙壁上结出的冰花,看到入了神——这间卧室的墙壁地板上全部刻有魔文,只是色泽黝黑,平时完全看不出来,一般只有注入魔力启动魔文的时候才能看到全貌。现在省事了,这些冰花成了墙壁上繁复华美的装饰,又是按照规律排布的,就算不懂魔文的麻瓜,也能领会到魔法符咒美感。
就在萨尔盯着一条穿过两个小型魔法阵的弧线追溯来源的时候,肩膀上忽然落下了一条暖融融的毯子。
毯子没有穿过他的身体,因为盖毯子的人用魔法控制着毯子保持漂浮状态。
“我不冷。”
萨尔闷闷地说。
灵魂好像感觉不到冷热、饥饿,这情况跟他在“梦境”里一样。
“我以为你会高兴的。”戈德里克挠了挠头。
“知道自己不是真的六岁,当然高兴,但是……”
萨尔盯着那个气息几近于无的身体,侧过头,“但是跟我想的不一样。”
戈德里克眼睛慢慢发亮,他好像发现了萨尔的秘密,或许可以从小孩嘴里骗出来?
“那,你认为自己是什么模样?”
“……我不知道。”
萨尔想了半天,竟然想不出来。
他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人是父亲,冷厉的神情,眼角布满皱纹,非常威严或者说令人害怕。
家里的魔法仆族都畏惧父亲,在主人面前连头都不敢抬。
萨尔想到这个就很排斥,如果躺在眼前的人是这个样子,他怀疑自己会下意识地一个魔法扔过去——谁愿意活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我见到萨尔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我觉得很好啊,我很喜欢。”
戈德里克说得很直白,但对小孩来说够了。
因为小孩根本听不懂第二层意思,也不会被吓到。
“当然了,一个看着……没什么威胁的巫师,换我也喜欢。”萨尔不高兴地继续踮脚。
“不是,你那时候很吓人的。”
戈德里克成功吸引了小孩的注意力,他认真点头强调了一遍,“特别吓人,当时酒馆里的人连说话声都没了,他们在发抖。罗伊娜与赫尔加感觉到你身上的可怕气息,差点就跳起来攻击了,如果不是我很镇定地压着桌子,可能桌子都要被掀翻了。”
萨尔抱着手臂,挑高眉毛,满脸不信。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要抢夺东西,还是我们家族有仇?”
萨尔打量着金发金眸的巫师,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
戈德里克打了个响指,惬意轻松地说:“怎么可能,我们见面是为了办一件大事!”
萨尔:“……”
总觉得这个巫师很轻浮,很不靠谱的样子。
他低头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脸,哎,这么病恹恹的,太惨了。
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青光亮起,将萨尔的手隔开。
这就是萨尔迟迟没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的原因,而旁边那个自称“灵魂治疗师”的家伙说,这是因为自己灵魂里的麻烦还在,等霍格沃兹这边房间里的封闭魔法阵布置完,就能带自己去一个地方。
“会让你感到惊喜的地方。”
这是原话,萨尔撇了撇嘴,没搭理戈德里克。
小孩已经发现,只要接这个金发巫师的话茬,他就能一直没边没际的胡扯下去。
好比刚才,戈德里克神神秘秘的用表情暗示“我们曾经干过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得意洋洋的等着小孩来问。
萨尔决定不问,憋死他!
然后房间里飘起了一阵香味。
萨尔霍然转头,看见戈德里克靠在床柱上,手里拿着一块馅饼在吃。
不列颠的食物非常差,就算是贵族,有时也要吃腐臭的肉,因为冬天食物稀缺,捕获不了新鲜的猎物。
巫师家族比麻瓜贵族活得好的原因是可以用魔咒保鲜,能饮用干净的清水,但是要说厨艺,那就真的伤脑筋了。不列颠的罗马纯血巫师喜欢在餐桌上谈论从前罗马强盛时期的宫廷宴席,宴会连开三天三夜,各种美味的食物像流水一样被送上来,香料取之不尽,有多少就放多少,哪怕是一块小小的馅饼,拿出来香气都会充满整间屋子,令人垂涎欲滴。
“……”
看到那双又大又漂亮的绿眼睛死死盯着馅饼,戈德里克笑了。
他慢吞吞的咬一口,再咬一口。
肥嫩多汁的羊肉被切开,馅饼边缘露出了厚厚的酱料,还有一颗颗烩豌豆。
羊肉馅饼的威力,在于根本不饿的人看到它会瞬间变饿。
“很好吃。”
戈德里克对萨尔说。
小孩想了一下,伸出了手,完全没有介意这是吃过的。
在牢不可破咒的背书下,他们的关系比血亲还要紧密,而互相信任的伙伴分吃一块食物很常见,还经常出现一人先吃一半,过一段时间之后再把食物交给另外一个人。
这是生存的技巧,野外有毒的东西太多了,越是精美的食物越不能让人完全放心。
萨尔的目光已经完全被羊肉馅饼吸引了。
他扶住戈德里克的手臂,后者很配合的弯腰,一副准备把剩下半个馅饼递给他的样子。
——然后手指“穿”过了馅饼横截面,那块烹饪得多油鲜嫩的羊肉。
萨尔呆住了。
“呃,抱歉啊,我忘记你吃不了。”
戈德里克表情很愧疚,动作却一点都不愧疚的迅速将馅饼塞进自己嘴里,几口吃完。
然后熟练的转头冲出卧室,一边跑一边喊:
“你看,连你都忘了是吧?这肯定是会忘记的!”
站在原地的萨尔:“……”
想诅咒。
跑到外间的戈德里克没等到萨尔追出来,失望地叹口气。
外间曾经摆满各种魔药材料与玻璃罐,现在全部空了,只剩下靠近大门的地方那一排书架。
戈德里克动作太快,已经到了第二个书架旁边,看痕迹能发现这些年来进入这个房间的学生越来越少,没有魔法保护的地面上,只有第一第二个书架前面有脚印,后面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嗯?”
从卧室流出的冰霜冻气不止影响了外间,竟然还顺着大门往外蔓延。
戈德里克果断打开房门,只见这条通道两边布满了霜雪。
许多斯莱特林的学生站得远远的,显然是发现这个现象后十分迷惑,院长办公室旁边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扇门?
看到有人出来,他们静默了一瞬,议论声像炸开了锅。
“都让开!”
黑袍在走动间上下翻动,人群像摩西分海一样迅速让出了一条路,斯内普教授脸黑得跟他衣服一个色了,他看着面目全非的办公室走廊,忍不住深深吸气。
格兰芬多就是格兰芬多,永远不会安安分分待着,肯定要闹出引人瞩目的动静。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对我的学生解释,我们学院的创始人还没有死,他不止在学校里还变成了一个六岁的小孩,看起来像个有颜色的幽灵。我们应该尊重创始人,不应该随便议论他们……学生们做不到这些,格兰芬多阁下!我请求你稍微注意一点影响,当然如果阁下想要立刻对魔法界公开身份,我没有任何意见。”
斯内普用几乎耳语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说。
伏地魔没死,魔法部的人一天比一天蠢。
斯莱特林的许多学生,就出自食死徒的家庭,他们会把看到的一切东西写信送回家中。
就算他是斯莱特林的院长也没法阻止消息外流。
戈德里克对戏耍某人之外的斯莱特林都没兴趣,看着气得神情扭曲还要维持冰冷语调的斯内普,虽然不懂在说什么,戈德里克还是礼貌的点点头,然后指着破碎的美杜莎雕像说:“对不起,门坏了。”
说完就重新关上了门。
这次美杜莎雕像消失在墙壁上,通道深处重新变得空无一物。
斯内普:“……”
一场语言不通的交流,双方却成功的凭借表情与环境理解了关键意思。
戈德里克表示,都怪这扇门年久失修。
魔药教授气得不轻,却又没有任何办法,他愤怒的一转身,悄悄朝这里伸头的小巫师们集体往后一缩。
“啪。”
一个家养小精灵出现在斯内普脚边,抬眼看到黑漆漆的魔药教授,家养小精灵吓得把抹布水桶都跌在了地上。
它慌忙鞠躬,结果一个跟头把自己绊倒了。
“哈哈哈!”
马尔福的跟班,高尔与克拉布放声大笑。
斯内普冷厉地抬眼,笑声变调,高尔二人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野鸭,先发出古怪的嘎嘎声,然后面红耳赤的缩进人群。
家养小精灵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清理墙壁上的冰霜,它是被召唤来的,完成工作后像逃命一样原地消失。
那边戈德里克关上门,心想这东西确实要修一修。
“砰。”
一个东西结结实实的砸在胸口上,戈德里克后背撞上书架。
触发了书架的第一重魔法防御。
虽然戈德里克反应很快,还是被几条忽然出现的魔法绳索追得在房间里连滚带爬好几圈才摆脱。
萨尔面无表情地摸额头想,这家伙的胸口这么结实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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