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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章被沉塘的少女30

    自从来到姚家, 华玉再次感受到久违的亲情，姚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是和蔼人，看到姚氏和华玉, 姚老太太当场抱着两人心肝肉啊的哭了一通。

    刚到姚家那几天都特别正常，姚家上下虽说没把姚氏和华玉当成易碎的玻璃吧, 但说话做事总归是顾忌到二人的心情, 不会故意提及宋家给她们娘儿俩难堪, 更不可能用难听话去戳她们的伤口。

    在姚家住了几天, 见姚氏的脸色一天好过一天, 华玉甚至已经开始考虑将东岭镇作为自己的大本营了。

    直到今天。

    “君儿，这是你舅娘, 你可还有印象”姚家客厅里, 姚老太太握着姚氏的手，满面笑容地介绍坐在旁边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长得极为富态，圆润的脸蛋圆润的身材, 花白的头发规规矩矩梳成一个髻，上面插着一根银簪。

    这人看起来倒是和蔼可亲，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她不常笑。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老太太。

    “舅娘好, 您最近身体可好”姚氏笑得温温柔柔, 她其实不太记得这是哪个舅娘了，但这并不妨碍什么。

    “好，一切都好。”那老太太点点头，又多看了姚氏几眼，看得极为仔细。有点像有点像打量货物那种眼神，让姚氏稍感不适。

    姚老太太显然未曾注意到这点，她又朝坐在下面的华玉招招手, 把华玉介绍给她娘家嫂子，并着重提到华玉的优点“这孩子极为孝顺，让她跟哥哥姐姐一起出去顽她也不去，非要待在家里陪着我们。她倒是个文静的性子，没事就看看书写写字，做做针线活，对了，我这孙女还有一手按摩绝活”

    “华玉，快给你舅婆按按肩。”

    刚开始华玉没有多想，只当这是和姚老太太走得近的亲戚，但当她走到这位舅婆身后，准备给她按按肩膀时，就听这位舅婆道“不用麻烦，我平时不爱这个。你再说说你女儿吧，她今年多大岁数，有没有找大夫看过，她还能不能生”

    “娘”姚氏惊愕抬头，她看了看舅娘，又看看自己的母亲，连话都有些说不明白，“这，这是什么意思”

    姚老太太叹了口气，眼泪跟着就流了下来“君儿，我可怜的君儿，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娘，我不苦的。”女儿维护她，爹娘和哥嫂怜惜她，她哪里苦

    姚氏甚至觉得离婚后的生活比原来在宋家的生活好一百倍一千倍，但她不敢说，因为她知道这样的思想太过惊世骇俗。

    “你这傻孩子，只知道安慰我，你也为自己想想啊”姚老太太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又拍拍女儿的手，满脸的慈爱，“女子嫁人便如同第二次投胎，你先前那次，咱们只当投胎投错了，这一次万万不可草率。你听娘的，这找夫家不能光看脸，还得看人品，你看那宋算了算了，大好的日子不提那些扫兴的事，娘跟你说点其他的。”

    “嫂子，我家君儿身体康健，但生孩子的事恐怕不行。君儿年纪大了，女人生产如同过一次鬼门关，我不想让君儿冒险。”

    “这恐怕不行，我家福泽连个儿子都没有，如何为我荣家传宗接代”姚氏的舅娘荣老太太面无表情地喝了口茶，继续找茬，“你家君儿年纪也不大，连三十五都不到，还能再生。不过，她嫁到宋家十几年也只得了个丫头片子，她是不是不能生”

    听到这话，华玉既愤怒又震惊，姚氏难堪又伤心，姚老太太面上虽然也有难堪，但更多的却是自责“不关君儿的事，都怪那宋文庭，他厌了我儿，把我儿当成摆设，我儿如何生育”

    “原来如此，那就不关君儿的事。”荣老太太似乎松了口气，但依然占据上风，继续提意见，“既然如此，那就先给君儿补补身体，免得日后有了身孕，她挺不过来。至于两个孩子的婚事也要抓紧了，再耽搁下去，我怕君儿生不出儿子，那岂不是耽误我儿”

    “这，君儿的身体”姚老太太还有些犹豫，她实在不想让女儿冒险，大龄产妇生孩子的危险性她是知道的，稍不注意便是一尸两命。

    见她犹豫，荣老太太冷哼一声“你这么扭扭捏捏做什么，君儿的终身大事才是最重要的至于生孩子的事，你们自家便是开药铺的，也该认识许多妇科大夫，多多找几个妇科圣手为君儿调养身体，能出什么差错实在不行，等君儿怀孕后，也可以去金海市待产，听说金海市有洋人的医院，就连难产的妇人也能母子平安。”

    “真有此事”姚老太太惊讶地问。

    “我骗你做什么君儿日后便是我儿媳，我大孙子还指望她呢，难道我能盼着她不好”荣老太太直指问题重心，给姚老太太吃了颗定心丸。

    “这倒也是。”姚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就被华玉的声音打断。

    “阿婆，您要把我娘嫁出去”还是嫁给一个不知是圆是扁只要儿子的男人

    尽管知道这是现在这个时代大部分女性的婚姻现状，但华玉仍旧受不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干嘛帮助姚氏同宋文庭离婚不离婚还能在宋家后宅苟到死，就算日子清苦一点，心情抑郁一点，总归没有别的危险。

    可离了婚之后，却要嫁给一个比宋文庭更差，甚至还要冒着生命危险给对方生儿子的男人

    华玉差点气笑了

    姚氏本想阻止华玉，让她不要同姚老太太起冲突，可不知想到什么，她伸出到一半的手又收了回去。

    被小辈打断想说的话，姚老太太也没有不高兴，她确实是个脾气很好的老太太，也愿意和华玉说一些自己的经验与感想“华玉，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女人总归要嫁人，要生子，要操持家里，养育孩子，这是我们女人的宿命。”

    “所以先前我才说，女人嫁人如同再次投胎，倘若没有选好，那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倘若投了个好胎，那这一生就算没有白活。”

    “我知道你舍不得你娘，但她不可能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即便她不嫁人，你以后也要嫁人的，你们母女二人终归会分离。”

    “阿婆，您去过金海市吗”华玉没跟姚老太太争论女人的价值问题，直接转移话题问了另一件事。

    “金海市啊，我没去过，我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听说金海市特别大，比县城还要大很多很多，那里有十几层的高楼，有电车，有洋人的餐厅”这些都是姚老太太从丈夫和儿子那里听来的，光听他们讲解，她完全无法想象金海市的繁荣景象。

    华玉走到姚老太太身后，双手放在她肩上，一边给她按摩放松，一边蛊惑她“我只是听您这么一说，心里便十分向往。阿婆，趁冬天没到，我们去金海市看看吧。”

    “去金海市好啊”姚老太太刚要答应，就被一道不悦的声音打断。

    “小姑，咱们两家这婚事到底还谈不谈”荣老太太不悦地瞥了华玉一眼，对姚氏的性情有点怀疑。

    能教出像华玉这样不安于室的女儿，姚氏的性情真如姚老太太所言那般，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吗

    华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上“不安于室”的帽子，即使知道她也不在乎。这荣老太太明显不想找儿媳妇，她就想抱孙子，像这种情况，华玉建议她去妓院给被逼无奈沦落风尘的健康女子赎身，想要几个孙子就能生几个孙子。

    见姚老太太似乎想要说什么，华玉拇指一竖，在她肩颈处按压了几下，并抢在她前头说“阿婆今天有点累了，有事明天再谈。秋菊，带舅婆去客房休息，好好伺候她老人家”

    “诶”秋菊甩了甩辫子，态度殷勤地扶着荣老太太的手臂，将她带离座位。

    荣老太太“”岂有此理

    但见姚老太太双眼已经闭上，明显睡了过去，纵然心里有怨，也没办法发泄出来。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被秋菊扶架着带出客厅。

    “华玉，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娘她醒来会不会生气”见华玉把荣老太太打发走，姚氏的心里惴惴不安。

    她倒是不怕被骂，但如果被骂的人换成华玉，她心里就很不舒服。或许这就是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吧，更何况华玉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华玉将姚老太太扶到旁边的榻上躺着，又拿了一张毛毯给她盖上，这才看向姚氏，“娘，您还想嫁人吗”

    “您要是想嫁，我没有任何意见，但这必须建立在您自己愿意的基础上。但是娘，您有自己的想法吗”华玉问。

    “我，我不知道。”姚氏是真不知道，这一路走来，是华玉在背后撑住她，让她有了无穷无尽的勇气，去面对未知的恐惧。

    因为这份勇气，她打破桎梏，冲破枷锁，作出自己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惊人举措。

    事情做过之后，待她反应过来，她也会害怕，却绝对没有后悔。即便前路有多么坎坷，她都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悔意。

    “我”姚氏张了张嘴，刚想说“我不想嫁人”，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最后变成，“我再想想。”

    “好的，娘，您慢慢想，想不明白也没事，我会一直在您身后，您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只管往前走。”华玉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却又似带着无穷的力量，让姚氏忍不住挺胸抬头。

    是啊，她不用着急，大不了她们搬出姚家，靠打零工挣钱。虽说日子过得清苦一些，但心里总归是乐意的，那便没有什么不好。

    姚氏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她知道这个世道并不太平，所以她最开始的计划就是回娘家寻求庇护。实在不行，就在附近赁个小院子，别的不求，多多少少能有个照应。

    但如果真到了最坏的那一步，去金海市，甚至去更远的地方又有何妨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而已。

    等到晚上大家坐在一起吃饭时，华玉提出她想带姚氏去一趟金海市，至于白天发生的事，她一句没提。

    姚老太太已经睡醒了，精神头正好，她不同意，说华玉和姚氏两个女流之辈，如何能去金海市那么远的地方，路上万一出点什么是，让她如何安心

    “你打算怎么去”姚老爷子并没有明着反对，只问华玉的计划。

    华玉拿出一封信，说“阿公阿婆你们不用担心，我们这次是同仙塘镇傅家一起走，先去县城，再乘坐火车出发，到达金海市后，我的朋友会过来接我。”

    “傅家”姚春城面露诧色，他常年在外头跑，自然听过傅家的名头。

    华玉微笑点头“是跟傅家九爷一起走，我在仙塘镇时曾经帮过九爷，他欠我一个人情。像他们这样的人最怕的就是欠人人情，这次正好用掉，对我对他都好。”

    “如果是他，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姚春城显然跟傅九爷打过交道，了解此人的脾性。

    既然姚春城都这么说了，看华玉的样子也是非去不可，姚老太太尽管再不情愿，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个家毕竟是男人做主。

    饭后，姚老太太把姚氏叫到房里，与她进行深入而深刻的交流。

    不知怎地，明明姚氏从小到大接受的便是这种教育，但如今再次接触，却只觉刺耳。

    身为女子，她们的唯一出路真的只有嫁人生子这一条吗

    姚氏知道母亲是为她好，母亲说的也是事实，但心底却有另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增强“不，不是的”

    开兰县的深秋是红色的，火车站前的一排排红枫树将天空都染成红色，秋风瑟瑟，路上的行人却穿着薄衫，连穿袄子的都少，穿风衣的更是凤毛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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