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第22章：七零小护士22

    研究所门口, 傅青山推着一辆黑色自行车出来。

    自行车后座挂着一个类似邮递员放邮件的包裹，两边都塞得鼓鼓囊囊, 从形状上不难看出里面装的是书。

    他看起来似乎很疲惫, 但双眼却亮得惊人。

    尽管最近任务很重, 但他一直关注着高考, 正如华玉对她自己很有信心一样，他也坚信她必定考上心仪的大学。

    他推着满载礼物的自行车走出研究所大门,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华玉。

    但还没等他看仔细，就感觉胃部传来一阵绞痛，他微微弯腰下意识捂住胃部, 想借此缓解疼痛。

    一股腥味从喉咙处往上涌, 他不太舒服地张了张嘴，那一霎那，有什么东西从嘴里喷了出来。

    “哐当……哐当……”两辆自行车相继倒地，华玉站在原地, 眼睁睁看着鲜血从傅青山嘴里冒出来, 这一幕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 甚至连她的呼吸都变得缓慢而艰难。

    华玉脑海中一片空白。

    “傅青山。”她无意识地张了张嘴，想要叫他的名字, 却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她想用尽浑身力气朝他奔跑过去, 却发现自己浑身发软，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

    “傅青山傅青山傅青山……”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路究竟是怎么走过来的，等她从迷离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时, 已经站在医院急诊科的抢救室外。

    “华玉！”

    “小玉！”

    “姐！”

    华玉伸手扶住墙壁，缓解因突然眩晕带来的不适感。她微微抬起头，见华效国和乔立冬以及医院同事正担心地看着自己，她无精打采地笑了笑：“我没事。”

    见她又将目光放在抢救室紧紧关闭的门上，刘护士长轻声告诉她：“急诊科今天是邢医生轮班，他就在里面。”

    邢老的医术毋庸置疑，尽管他的长项是外科，但这并不代表他对内科一窍不通。

    “小玉，你是邢老师一手带出来的，要对他有信心。”华效国抬起头，替华玉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小声安慰她，也仿佛是在告诉自己，“会没事的，小傅肯定会没事的。”

    华玉强行打起精神，她握住华效国的手，笑着说：“爸，我没事，您不用担心我。”

    华效国还想说什么，就听见门开的声音，抢救室的门被打开，几个医生和护士从里面出来，邢老走在最前面，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老师，他的情况如何？”华玉立刻走上前去，语气急切地问，“需不需要再做详细检查？”

    邢老取下口罩，说：“等会儿去拍个片子吧。”

    现在夏国的医疗水平还比较落后，诊断基本以X线为主。听说国外已经有了CT技术，也不知道国内什么时候能够用上？

    邢老叹了口气，见华玉脸色不太好，他才突然想起里面躺着的病人正是华玉的对象。

    “我说这人咋那么眼熟呢，原来是青山那小子！等他醒了，你可得好好说他一顿，胃表皮青了那么一大块他都不来医院检查，真当自己是铁板啊！”

    见邢老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华玉微微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但傅青山的胃部表皮怎么会青了一块呢？

    等傅作霖和邵继敏匆匆赶到医院后，这个疑问才得以解开。

    两年前，由襄城飞机设计研究所自主设计的8系战机实现首飞。8系战机的总设计师正是傅青山的老师岑老，但岑老身体不好，无法亲自到场，作为他的学生和8系副设计师，傅青山接过这次任务。

    试飞过程不太顺利，当飞行高度八千米时，整个机体开始纵向抖动，一旦增速，抖动加剧，这种情况对试飞产生严重威胁。

    但当时飞机飞得太高，也没有任何设备可以监测到飞行时的具体情况，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实在太难。

    傅青山只能挨个排查，又试着加长飞机尾尖，给尾罩开吸气门，总算让试飞顺利进行。

    但这个问题并没有彻底解决。

    直到三个月前，傅青山再次参与试飞，这次他是抱着彻底解决飞机抖振的决心去的。

    为了直面飞机振动情况，傅青山亲自上了飞机。通过多次的观察，才终于找到飞机振动的根本原因。

    在这个过程中，傅青山因飞机上下振动多次组撞到舱门上，当时他感觉撞的不是很严重，便没放在心上。等回到研究所后，他才发现胃部表皮青了一块。

    身在军人家庭，他对这种外伤已经习以为常，拿药油搓了搓就没管了。

    8系战机在傅青山时不时的胃疼中终于定型，他立刻向领导打了请假报告，准备去见华玉，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看着儿子憔悴苍白的脸色，邵继敏泣不成声。

    华玉和傅作霖站在她身旁，沉默不言。

    他们能怪傅青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不能。

    正如两年前，研究所科研人员因连续熬夜集体进了医院一样，没有人能指责他们不爱惜生命。

    夏国才刚刚建立二十多年，军事、经济都十分落后，周边国家虎视眈眈，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在这种情况下，增强国家的军事力量迫在眉睫，他们必须争分夺秒、全力以赴，才能完成任务，不负重托。

    “傅青山，你赶紧给老子好起来！”傅作霖眼眶湿润，说话语气一如既往的生硬，但在离开病房前，他飞快抬手，朝傅青山敬了个礼。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华玉轻轻走到病床前，一只手悄悄伸向傅青山，不知怎地，又快速缩了回去。

    她什么也没做，很干脆地收起所有思绪，拿起一本书坐在旁边看了起来。

    襄城的冬天温度并不算低，很少会有零下的时候。但襄城的冷，是浸入骨髓的冷，即使坐在屋子里，也能感受到刺骨的凉意。

    华玉跺了跺脚，刚准备去问同事借两个热水袋，就听到一声微弱的喊叫：“华玉……”

    她倏地回过头，正对上一双清亮透澈的眼眸。

    他微微扯了扯嘴角，眼底漾起一丝丝温润的光华，他的笑容温暖且美好，如同冬日里的暖阳，刹那间驱散了华玉身上的寒意。

    “我在。”华玉轻轻笑了起来，她说，“傅青山，我在这里。”

    “你肯定考上了最好的大学，对不对？”傅青山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仿佛空气中都充满了甜甜的香气，他的语速比之前更慢了，但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好似要刻入华玉的心里。

    他说：“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祝贺你离梦想更近一步。”而我的梦想，恐怕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实现。

    “什么礼物？不会是你绑在自行车上的那堆书吧？全都是外文的，我看不懂。”华玉突然低下头，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再抬头时，她扬起嘴角，笑靥如花：“傅青山，你要快点好起来啊，不然谁帮我翻译书里的内容？”

    傅青山停顿了几秒后，才慢慢开口：“等你上了大学，会有专业的老师教你外文，你好好学习语言，以后要是再想看什么书，就可以自己翻译。”

    “你说的对，我一定会好好学习语言，争取自己翻译。”华玉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在流泪哭泣。

    见傅青山面露倦意，华玉连忙找了个借口离开病房。

    她来到楼下，看着依旧熟悉的场景，眼前突然一片模糊。

    “呜……”她坐在第一次见到傅青山时的那张长椅上，捂着嘴默默流泪。

    今年的春节，傅家和华家都没有喜庆的气氛。

    傅青山被确诊身患胃癌，晚期。

    襄城军区医院以骨科闻名全国，傅青山确诊后，邢老就建议他去首都治疗。

    傅青山听取了邢老的建议，于正月初八坐上去首都的火车。同时，他的工作关系也由襄城飞机设计研究所转到首都航空总院。

    傅家和华家所有人都一起同去，一是为了照顾傅青山，二是送华玉去学校报名。

    自从傅青山生病后，华玉比以前更加用功。

    在离开襄城前，她每天都会去屠宰场杀猪、分肉、分离内脏器官。屠宰场员工见她年纪不大身材也很瘦小，在华效国刚开始教她摸猪杀猪时，个个都抱着看华家父女笑话的态度。

    但她第一次操作就很完美，虽然比不上华效国，但跟其他屠户比也不差什么了。她唯一的劣势就是力气不够大，这不是短期锻炼就能改变的，但她另辟蹊径，将摸猪做到极致，过她手的猪根本就不会挣扎，这就省了很大的力气。

    她的技术越来越娴熟，从杀猪到分解完毕，一次只需要五十分钟。因她不要工钱，每次杀完猪只收取一点肉做报酬，整个屠宰场都特别欢迎她。

    近期她更加疯狂，几乎包揽了屠宰场每日屠宰量。要不是知道她考上了大学，也确定她会去学校念书，其他屠户恐怕都要面临失业危机。

    “小玉，爸爸考虑了一下，也想去首都生活。”火车上，华效国坐在卧铺车厢下铺，跟华玉说起他的打算，“你王伯伯说，他能帮我在首都找个工作，还是去屠宰场杀猪，就是工资福利可能比以前低一些。”

    不只是低一些，是低一大半，毕竟他们屠宰场主任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不可能给他找到正式工作，只能先从临时工开始做起。

    华玉放下书，认真听华效国说完，她才发表自己的看法：“爸，不用麻烦王伯伯，我来想办法。”

    见华玉没有反对，华效国松了口气，乔立冬也在一旁发言：“姐，这些事都不用你来操心，你就安心念书。我和师父还是去屠宰场工作，就算工资比以前低了点，但我也要开始拿工资了，算下来也跟以前差不多。”

    “我心里有数。”华玉语气肯定，仿佛什么事都难不倒她。

    但跟傅青山的病比起来，找工作这种事真的只是小事一桩。她对前者束手无策，但后者对她来说却相当轻松。

    其实以她的想法，她是不想让华效国跟着奔波受累的。但仔细一想，华效国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再加上傅青山又出了事，他会想到放弃以前的工作去首都讨生活，也在情理之中。

    他不是离了女儿就不能活，他只是想让她过得更轻松。

    正因为她感受到华效国的拳拳父爱，所以才没有劝说。

    正如华效国疼爱女儿一般，邵继敏也可以为了傅青山放弃自己的工作，她决定提前退休。

    “退，再过几年我也退。”对于邵继敏的打算，傅作霖举双手赞同。要不是边境最近不太平，他作为军人必须先国后家，他现在就想退休。

    什么级别、荣耀他统统都可以不要，只求儿子的病能够治好。但傅作霖也知道，这个希望太渺茫了。

    癌症晚期，几乎等同于判处一个人死刑。

    傅作霖抬手抹了把脸，瓮声瓮气道：“前天上车前，老华也跟我提了一下，说他想留在首都。我想了一下，给老华走后门安排工作这种事我做不到，但给他一个公平的竞争机会还是可以的。要想在首都找到一份正式工作，就得先有户口，要户口就得有房子。”

    “小敏，家里一共还有多少存款，够不够在首都买套房？最好能稍微宽敞一点，这样才能住下这么多人。”

    “买房的钱应该够的。”邵继敏没说具体数字，毕竟这是在火车上，就算是卧铺车厢，也不只是他们一家乘坐。“这些年咱们吃住都在单位，衣食住行几乎都不花钱。你的工资基本上都寄给了别人，但我的工资也不低，够的。实在不够还有青山，他的工资比你还高，买房子肯定没问题。”

    还有一点邵继敏没说，儿子的工作关系是跟着转到首都的，以儿子的级别，他肯定能分到一套房。

    只是单位分的房子肯定不大，住不了太多人，她还是得买个房子，让华家有地方住，也能把户口迁过来。

    两口子没拿这事去问傅青山的意见，自傅青山确诊后，他们就把他当成了易碎的玻璃，恨不得拿棉花包着放在衣服兜里，不让他多耗费一点心神。

    两家人到了首都后，先送傅青山去医院，然后才在附近找了个招待所住下。

    乔立冬性子活泛，一到地方就开始行动，去周围打听这附近哪儿有房子出售。

    这天他从外面回来，脸上的神色有些奇怪，像是不解，又像是忧虑，还带着一丝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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