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北风大概一早就蹲在他直播间里，他刚下播，就马上拉他进TT语聊，叹着气欲言又止说：“星星，有个坏消息……”

    元星心底微沉，几乎猜到了，是主播选拔赛的事出了意外，他镇定道：“说吧，什么事，我承受的住。”

    北风张张嘴，一顾苦涩涌上了嗓子眼，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就如他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喉咙里仿佛卡住了苍蝇，恶心得他说不出话来。

    半晌，北风叹气道：“星星，我对不住你，哥们答应给你的选拔赛名额，给了别人。”

    毫不意外的回答。

    元星吐了吐气，“是文人骚客吧。”

    北风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然后说：“文人骚客找上了公会另一个管理谈判。”

    骚客这回倒是聪明，他先是拿出他直播间的月流水账目，他直播间每个月能收到十万的礼物钱。然后他再拿出星云直播间的月流水账目，月流水还不及他三分之一。

    两厢对比，两个直播间的人气值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最后骚客放低姿态，表示愿意跟公会签订十年合约，条件是公会把选拔赛名额给他。话里并暗示公会管理，几天前，冬瓜视频向他抛出橄榄枝，只要他过去，冬瓜视频就给他开五位数的底薪。

    公会几个管理开会商量后，同意了文人骚客的条件。公会的一切决定，都是出于利益出发，骚客给公会创造了更大的利益，他们自然会倾向于骚客那一边。

    先晓之以理，再动之以情，骚客就这样一步步地将公会管理都拉到他这边，如此周全的计划，不是骚客能想得出来的。

    元星微微垂眼，“骚客没这个脑子。”

    北风很快想到，“对，我知道了，肯定是曲终人散那王八蛋在背后教他他。曲终人散个王八蛋，是铁了心要跟你过不去了！”

    北风咬着牙说：“我哥们让我跟你说声不好意思，他会向平台争取拿两个推荐补偿你，”顿了顿，他气得狠狠锤了下桌，“几个推荐有个屁用！”

    听到那边传来“砰”地一声响，元星怕他一气之下伤到手，影响明天的比赛，他赶紧说：“风哥，你冷静！我原本就不想参加选拔赛，也不打算参加！”

    元星这话半真半假，不想北风太内疚才会这么说，不过他也确实不太在意，如果他真想参加选拔赛，就不会犹豫那么久。

    一旦签订五年合约，将来五年大概率要做全职主播，与元星未来的职业规划相差甚远。

    名额被骚客抢走了，就像是天意使然。

    但这不代表元星不生气，他自己不想要，和被人抢走是两回事。

    元星清清嗓子，声音一如既往的清亮，“风哥，你别想了，早点休息，放好心态，明天比赛加油。”

    “好。”北风声音听上去仍有些沮丧，闷闷不乐地退出TT无聊。

    元星肩膀瞬间垮下来，脑袋耷拉着，微卷的额发黏在额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瞧着像颗蔫蔫的小白菜，好不可怜。

    坐在电脑前发了好一会呆后，电脑桌面的小桌宠轻轻发出一声“喵”，元星倏然回过神来。

    心里默念着“曲终人散”四个字，元星磨磨小虎牙，他对文人骚客没什么恶感，可他背后的曲终人散，才让元星真正感到厌恶。

    文人骚客时不时出来蹦跶一下也是烦人，得像个法子，让他没办法找他麻烦才行。

    元星磨磨小虎牙，打起精神来，点开wb，搜索文人骚客的wb超话，找到他每天的直播录屏。

    骚客直播一年多，但直播录屏只能找到半年前的，在此之前，骚客直播间人气惨淡，没有专门的录屏组。直到他红起来后，才有了录屏组，每天直播录屏上传到wb超话里。

    元星一边将直播录屏下载到电脑里，一边点开骚客最开始直播时录屏，用二倍速开始观看。

    看到第三个录屏回放，元星终于发现了些端倪。

    元星连忙记下他的粉丝群号，做完这些，他眨眨干涩的眼，恍然想起什么，一看时间将近十二点了。

    糟糕，都这么晚了。

    他连忙拿起手机，就看到陈然发来的信息，问他今晚回不回，要不要给他留门。

    陈然是夜猫子，这时候他应该还没睡。

    “刚刚才看到，我今晚不回去了，不用留门。”

    陈然：【猫猫点头．gif】

    元星摘下耳机，就听到隔壁传来细微的说话声，元星脸都绿了，他们今晚该不会又非法开车吧？！

    这下元星半点睡意都没了，他干脆点开平台直播软件，开了直播间。

    刚开直播没一分钟，左上角的观看人数从0跳到1，忽然屏幕飘过一条弹幕，【你还没睡？】

    元星瞅了眼刚刚发弹幕的水友，他名字就叫用户30881。用户注册账号时，统一给的系统名，用户可以在后台上，将名字修改成自己喜欢的网名。

    这人要不就是懒的，要不是刚注册，不经常看直播。

    “晚上好呀。”元星张口就是清亮的少年音，“晚上睡不着，就上来直播一会，水水时长。”

    【嗯】

    元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略显冷漠“嗯”字，一阵委屈涌上心头，他委屈巴巴的说：“我今晚心情不好。”

    夜猫子从来都不会缺席深夜直播，很快直播间涌进几十个水友。

    【星崽心情不好吗？摸摸头，别难过】

    【抱住软软的小星星亲一亲】

    粉丝们真像温暖的小太阳，一听元星说心情不好，连忙温柔地哄他，在弹幕里将他亲亲抱抱举高高。

    而那个用户30881没再发弹幕，似乎是退出直播间了。

    被小粉丝们口头上抱着揉了一顿后，元星心情好转许多。

    有这些可爱的小粉丝一直陪伴着，才让元星能坚持直播到现在。

    他笑吟吟道：“今晚不玩游戏了，我们来聊五毛钱的天。”

    【用户30881送了一串小星星。】

    一串小星星，正好是五毛钱的礼物。

    元星顿时哭笑不得，“谢谢用户30881小可爱的礼物，不知道你想聊什么？”

    【你聊什么都行】

    “那就来聊聊我小时候吧，你们大概都知道，我家里人都是老师，所以我从小就住在学校的教师职工宿舍里……”

    少年语气略沉，嗓音不及之前清亮，听着倒有几分温软，“我小时候比较皮，整天上房揭瓦的……”

    此时，与商业街隔河相望的别墅区里。

    青年窝在沙发上，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没睡好的模样，他眼眸低垂，嘴里咬着根没点的烟，长腿搭在沙发上微微屈起。

    放在膝盖上的手机里徐徐传来少年温软的声音，使得这偌大空旷的别墅倒没之前那么清冷。

    就在刚刚，手机弹出【您关注的主播M78星云正在直播中~】的提示，江明越本想删掉信息，却神使鬼差地点进了直播间里。

    看着黑乎乎的直播间，江明越不知怎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面容模糊的少年，在这深夜里孤零零的坐在电脑前的画面。

    难得有人陪着他熬夜，这感觉并不坏，江明越咬着烟，心想着，随手发了条弹幕。

    才有了最开始的对话。

    【星星有过遗憾的事吗？】

    元星慢吞吞念着弹幕，“你们想知道，我最遗憾的事啊，就是没有早恋过。”

    【纯情男大学生石锤了】

    【难道是主播长得丑，没人喜欢？】

    “因为长得丑？没人喜欢？”元星一说话时，眉眼都洋溢着自信，“星哥从小就长得粉雕玉琢，喜欢我的小姐姐们多得从学校大门排到后门，你们不信？不信就算，你们就是想骗我开摄像头，我才不上当。”

    元星端起杯子抿了口水，“既然这么多小姐姐喜欢我，我为什么没有早恋？嗨呀，你们不是知道吗，我爸妈都是老师，从小在大学附属学校念书，学校的老师大部分还是我家老爷子教出来的学生。”

    “我上幼儿园第一天，就被老师们盯得死死的，要是我跟哪个小姐姐走得比较近，那完了，老师们第二天就会把我们调开坐，所以你们看，我哪有机会跟小姐姐们发展超友谊的关系。”

    元星悠悠叹气，“本来我还打算上大学谈恋爱的，哪知道入了主播这个坑，除了上课，其它时间都用来直播了，哪有时间谈恋爱，这样下去恐怕毕业都没机会谈恋爱了。”

    【哈哈哈，星星tcl】

    【星崽你还是个孩子，麻麻不允许你谈恋爱】

    元星脸颊微微鼓起，气呼呼道：“我都十九岁了，再不谈恋爱，毕业后只能相亲，相亲你们知道不，就是一男一女面对面坐着尬聊的那种。”

    【星星不怕，等我赚到钱了，我就去娶你】

    【星星是我女票，不服来战】

    【直播间禁止做梦】

    【星星以后会做老师吗？】

    看到这条弹幕，元星很肯定地回道：“不会，就是因为不想以后做老师，才会报考花城的大学，以后会不会直播下去？”

    元星愣怔了下，因为选拔赛名额泡汤了，到下个月月底，他跟公会的合约到期后，他应该不续约了。

    至于以后他还是会继续直播，只是直播时间会缩短到一两个小时，将更多的时间放到学业上。

    元星想了想，说：“还是会直播的，但是你们知道，我过两年就要毕业，会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直播只能作为兴趣，不会成为我的职业。”

    停顿一下，元星又笑笑说：“直播这一行有太多的不确定了，谁能保证D5能一直火下去，哪天游戏凉了，我们混这口饭的主播们也都得失业。”

    粉丝们也没想到一向嬉皮笑脸元星，会说出这么严肃认真的话。

    【听到星星这段话，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星星直播，我就难过的想爆哭】

    【只要星星还直播，我就会永远在直播间】

    眼见着直播间气氛变得低沉，元星咧开嘴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你们现在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说不定明天就喜欢上了新墙头，就追到别人家直播间去了。还会反倒嫌弃起我来，说什么……”

    说到这，元星捏着嗓子，学着粉丝的语气贱兮兮道：“这个小哥哥声音好好听啊，星星这辣鸡主播，浪费我青春，害错过这么多声音好听的小哥哥。”

    【本来很伤感的，听到后面，我的眼泪从嘴角流出来，我现在就想跳起来爆锤星星，在你心里，我们的喜欢就那么肤浅吗】

    【前面的姐妹，我想回答你，是的】

    【我们就那么肤浅的喜欢星星的声音】

    江明越无声笑了下，他点开礼物栏，送出一串价值五毛钱的小星星。

    然后就听到主播声音温软的说：“谢谢用户30881的小星星，不过你成年了吗？未成年人禁止充值消费哦。”

    江明越眯着眼，神情略微不耐，【成年了，比你大两岁。】

    “小姐姐吗？”

    江明越换了个姿势，依旧慵懒随意，冷白色的指尖点着手机屏幕，敲出两个字，【男的。】

    “原来是小哥哥，小哥哥要不要改个名字，我好记住你。”

    他敷衍地说：【下次吧】

    看到弹幕，元星也没在意，跟粉丝们再聊了会，时间接近凌晨一点了。元星也有点困，他打着哈欠说：“很晚了，大家早点睡吧，我也准备下播了。”

    【月亮不睡我不睡，我是秃头小宝贝】

    【晚安星星】

    “各位晚安，晚安用户30881的小哥哥。”

    直播间陷入黑屏后，江明越退出直播间，他拿起桌上的打挂机，“啪”地一下，火苗燃起，冷白的手指指尖烟雾缭绕。

    过了会，他点进后台，将系统名改成“JMY”。

    那边元星下播后，忍着困意，点开后台私信，快速扫了两眼。

    他直播两年，都没建立过粉丝群，也从不加粉丝好友。粉丝们想跟他交流，就只能通过发私信的方式，他们知道，元星每天下播后都有看私信的习惯。

    一会没看，后台的私信箱又爆满了。

    元星按着鼠标往下拉，忽然他目光一顿，停在一封名叫“浅笑”的用户发来的私信上。

    【星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浅笑。

    我酝酿了很久，才鼓起勇气，写这封信给你。

    因为我还欠你一声“谢谢”，

    谢谢你，星星！

    对不起，这声道谢迟到了这么久，虽然你从来不会在意这些，还是很感谢你，谢谢你在那时候救下了我。

    原来我还是想活下去的。

    还有其实我一直偷偷藏在你直播间，谢谢你星星，看你直播真的很快乐。

    不过以后可能没机会看你直播啦。

    上个星期，我已经回学校复读了，明年参加高考，希望能考上星星读的大学。】

    元星一字一句地看过去，看到最后，他嘴角慢慢上扬，露出大大的笑容，他回道：“恭喜你重获新生！高三加油，争取明年考上a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