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月婪望着苏同光通红的双眼, 心底忍不住一阵抽痛, 点了点头。
他身为左护法, 本就有保护魔君安全的职责,若是放任那人这样自毁自伤,后果也不堪设想。
“我会暂时限制住陛下的行动, 你动作快些。”
他恢复人形,指下淡粉光芒涌动,诸多雪白的细小藤蔓从地面生出,朝着傅含璋笼罩而去。
苏同光认出这是他的本命法宝缠枝藤,想起天泪大比中自己被他全盘压制的狼狈画面, 胸中又是一阵苦涩。
但此刻傅含璋的状态显然不对,若是他们就这样接近林夜北, 只怕也会被他毫不犹豫地击伤。
缠枝藤很快悄无声息地缠住了傅含璋的手脚,他沉浸在情绪中毫无察觉,直到被一股巨力拉扯着向后退,才剧烈地挣扎起来:
“放开我!谁也别想分开我和师尊!”
强悍的魔气一次又一次撞击在缠枝藤上, 巫月婪脸色发白, 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本命法宝与使用者同气连枝, 傅含璋这样疯狂地攻击着缠枝藤,对他来说也是极大的负担。
另一边苏同光则眼疾手快地搂住林夜北的身子, 巧劲掰开蜡丸, 将一枚通体冰蓝的丹药送入他口中。
来到魔域之前,秋风陵曾反复叮嘱过,蜡丸一旦打开, 里面的药丸几息之间就会消散,必须即刻让林夜北服下。
但不论苏同光使用什么办法,丹药始终被林夜北含在口中,无法自行吞咽。
“糟了,巫月婪,小北他咽不下去!”
听到他急得嗓音发颤,巫月婪立刻投去眼光,可是刹那的分心已经足以让傅含璋挣脱开缠枝藤的束缚,一掌推开苏同光,重新将林夜北搂进怀中。
“师尊……师尊……”他低声呢喃,轻轻吻着林夜北的嘴唇,“别走,别抛下我……”
他的话音温柔似水,又带着歇斯底里的绝望,林夜北的喉结在此刻微微滚动了一下,隐约能听到一声轻喘。
“他把丹药服下了?!”
苏同光又惊又喜,顾不上擦拭嘴角的血迹就要扑上去,又被巫月婪一把拽回:
“陛下那一掌没有留手,等我将你身上的魔气祛除了再说。”
“你……”他有些气结,却也没办法制止巫月婪的动作,只能任由他紧握着自己的手腕,面庞相聚不过咫尺。
明知眼前的人早就不再是那个明艳动人的南无月,他却依旧割舍不下,甚至在与之亲昵接触时,内心还会不自觉地感到喜悦。
这算什么?
等到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些,他正想推开巫月婪的手臂,身侧的通灵玉牌却忽然亮起:
“大师兄,你在哪里?”
“阿弋?”玉牌中传来的声音颤抖嘶哑,苏同光慌忙将玉牌握在手中,见聂弋玉面染血,神情凝重:
“天泪联军不敌魔族大军,他们已经开启结界准备撤退,二师兄他……也受了重伤。”
“思渚他……”
苏同光一凝,还来不及问个清楚,就听到聂弋焦急的呼喊:“大师兄,结界就快关闭了,你在哪里?”
高台之下,遥远的洛河彼岸被一片华灿的金光笼罩,正是天泪城修士勾勒的回城结界。
苏同光遥望了一眼正在飞速缩窄的结界边缘,心脏重重地落了下去:“对不起,我……我不能走。”
“大师兄你说什么傻话?”
聂弋急得口不择言,“不和我们一起走,难道你要留在这里被魔物生吞活剥了不成?!”
“阿弋,小北他受了重伤,眼下生死不知,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
苏同光深深喘了口气,若有所思地望了巫月婪一眼,神情苦涩:“而且巫月婪也在这里,你们相信我,我有自保的能力。”
“巫月婪和傅含璋他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三师兄他就是因为……”
见聂弋还想劝阻,他颓然摇了摇头:“结界快消散了,我根本来不及赶到,你和思渚好好保重,若有机会,玉牌联系。”
说着他收回通灵玉牌,抬眼对上神情复杂的巫月婪,顿时一怔。
“你……”巫月婪注意到远方的结界已经消散,丹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噤口不言。
不论是他还是苏同光,似乎都不该存着某些不切实际的念想,毕竟两人的相识始于一场刻意的欺瞒,之后更是断情绝义不欢而散。
若非为了林夜北,只怕也不会在这里重逢。
两人之间的沉默并未持续多久,身后就传来傅含璋惊慌的呼喊:
“师尊……你怎么了?”
他们立刻回过头,只见一层冰蓝流光从林夜北的丹田处漫溢而出,看似柔和,却根本无法抗衡。
傅含璋被硬生生推开,紧接着那股灵力托举着林夜北的身体,悠悠浮起。
“这……这不可能……”
傅含璋怔怔望着林夜北笼罩在光晕中的身影,心跳如鼓。
分明自己已经除去了无情根,此刻他却能感受到一股极其强横的灵力波动,不仅分外熟悉,甚至与前世司曦的程度不相上下。
不等他仔细思量,林夜北的身体就一阵剧烈颤抖,紧接着耀眼的白光从他乌黑的发顶蔓延开来,如同天山新雪纷扬落下,缓缓将一头青丝染作晶莹的雪白。
与此同时,他前胸的伤口也在飞速收拢。被诛魔箭洞穿的巨大创洞中,依稀可见骨骼经脉正以极快的速度在复原。
一头银丝随风飞散,他羽睫微颤,忽然睁开了双眼。
左侧琉璃般剔透的淡褐色瞳眸中,蓦然生出点滴幽蓝的色彩,由瞳孔扩散开。
直到那双眼眸变成一蓝一褐的瑰丽颜色,才眼波流转,定定睇住了傅含璋。
“师尊……”
傅含璋心头发紧,踉跄着站起,一时间甚至无力承受这样的目光。
方才他以为林夜北殒命在诛魔箭下,顿时万念俱灰,满心想着散尽魔功,以自毁的方式追随那人而去。
可如今对方在灵药的作用下苏醒过来,他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仿佛即使是多说一个字,都是亵渎。
那双异色眼眸静静注视着傅含璋,无喜无悲,似乎万事万物都似乎入不了他的眼底。
殊不知这样无言的凝望最是伤人,短短刹那,已经足以让傅含璋浑身发冷,心底抽痛,几乎站立不住。
他唇瓣颤抖,想呼唤那个刻在心底的名字,流光却在这时倏然散去。
林夜北很快闭上双眼,身子倒仰,从半空坠落。
傅含璋慌忙伸手接住,见他虽然面色苍白,气息却已经变得稳定。
被诛魔箭洞穿的伤口也已经不再出血,肉色鲜活,似乎很快就能愈合。
见状,巫月婪和苏同光一道走上前来,后者立刻握住林夜北的手腕,切了一阵脉,眉头却越皱越紧:
“多亏师尊给的丹药,小北身上的伤势痊愈了大半,可他的气血却依旧亏空……我在他体内也没有感受到灵力流动。”
“……傅含璋,”
他心头发沉,抬起眼眸,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开口,“你究竟对小北做了些什么?”
诊脉时,他并没有感应到无情根和金丹的存在,即使林夜北被诛魔箭毁了丹田,他的灵力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消失得如此彻底——
唯一的解释,就是此前傅含璋动了什么手脚。
“我……”傅含璋眼睫不住轻.颤,面色甚至比昏迷的林夜北还要惨白。
百年来他贵为魔君,自恃强横无所顾忌,却屡屡在林夜北面前折了戟。
当那人在自己眼前倒下,险些丧了命,他才终于明白,再多的仇恨痛苦,都比不上林夜北的一个眼神,一声叹息。
他可以承受被挚爱之人背叛,踏着尸山血海为王,可他却承受不住那人永远离开自己的生命,即使他穷尽一切手段,也再寻觅不得。
“我拔去了师尊的无情根,毁了他的金丹,还囚禁他,日夜折辱于他。”他终是咬着牙,从喉头发出一声呜咽。
苏同光动作突兀地一顿,杏眸陡然间瞪得溜圆,忽地扬起手,甩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混账!!”
盛怒之下的他哪里顾得上眼前人究竟是睥睨天下的魔君,还是那个温柔无害的小徒弟,满心满眼都是怒火:
“小北他真心待你,舍命护你,可有半点对你不起?即使你接近他别有目的,可那些前尘之事,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说着忍不住落下泪来:“他从小神魂缺损,身怀寒症,没能过几日顺心遂意的好日子,更是不曾随意伤害他人。就算你是魔君,又怎么能对自己的师尊痛下狠手?灵力对于修士来说重逾性命,你这么做,甚至比直接杀了他还要残忍!”
傅含璋没有防备,生生接下了这一掌,被他打得口鼻溢血,耳中轰然。他身子颤了颤,忽地闷哼一声,垂下头来:
“是我的错……求你……求你救救他。”
所有的尊严都被舍弃,他紧紧搂着怀里的人,泪水凌乱地爬了满脸:
“不重要了……那些仇恨都不重要了,我现在只要他活过来……”
“陛下……”
见他如此自苦,一旁巫月婪紧紧蹙起眉,伸手拉住了苏同光的腕子:“小苏苏,陛下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救回林公子,其他的再议不迟。”
“……你放开我。”
“小苏苏”这个称呼让苏同光心头针扎似的疼,他猛地甩开巫月婪的手,颤声道:
“小北的状况我也说不准,我只能感受到他气血两虚,灵力全失,神魂也没有反应……眼下他只是昏迷不醒,可如果恶化下去,我也说不准会有什么结果。”
他揉着眉心,叹息道:“他身上为何会发生变化暂时找不出原因,我得找一处安全之地为他仔细诊查才行。”
“巫汀野北部是我的行宫,陛下可以带着林公子去那里落脚。”
巫月婪默默收回手,沉声道,“魔兵们因为兽潮折损不少,长岐宫距离这里有几百里路程,短期内还是莫要长途劳顿得好。”
傅含璋点头不语,抱着林夜北站起身,缓步走下了高台。
烈风掀起他的墨发,向来挺拔高大的身形竟是微微佝偻,仿佛一经触碰,便要折断了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换榜了,果然因为订阅很虐又在后排TAT我好伤心
不过难过归难过,码字还是要努力码字的!我这周加加油,看看周末能不能加更一下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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