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北一双异色瞳仁与对面猩红的凤眸撞上视线, 双方眼底都是一阵暗潮汹涌。
“果然是你这个登徒子!”他咬牙指着眼前的人, 胸膛起伏, 眉尖蹙起。
若非今天温舒窈的提醒,让他怀疑起自己身上怪异红疹的来源, 只怕他也不会把这件事与小龙的异常表现联系起来。
现在想想, 在这守备森严的左护法行宫里,除了位高权重的魔君, 还有谁能不声不响忽然出现,即使被察觉, 也依然能横行无阻?
更何况, 那猩红眼眸, 墨黑鳞片……无一不与魔君的面目肖似。
林夜北咬住嘴唇, 他知道自己生来神魂残缺,很少有强烈的情绪波动。
可偏偏不知为什么, 只要这个人出现在他眼前, 胸口的痛楚和焦灼就不可控制。
仿佛只要傅含璋存在在这世上, 就能无端端搅动他的心曲。
“师尊,我……”
伪装被识破得太快, 温香软玉瞬间抽离,傅含璋愣了一愣,才回过神来, “我绝无冒犯之意,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同光哥哥告诉我,你是魔域的统治者, ”林夜北明显不信他的话,往后瑟缩,
“那你之前化为小龙,稚弱无依的模样,该不会都是假装的吧?”
傅含璋墨眉拧起,被他几句话搅得心乱如麻。
林夜北如今不过是孩童心性,获得他的信赖并不算难,可稍有不慎,也会立刻惹得他讨厌。
“我……我在前几日的大战中也负了伤,”他眉宇蹙得更深,抬手捂住心口,
“这几日魔气时常运转不灵,根本控制不了形态的变化,至于来到师尊这里,也是想要亲近你的本能使然。”
“而且……”他拖长了语调,眉眼无辜地耷拉着,显得无害又柔顺,“我变成小龙无力反抗的时候,师尊你不也对我做了不可言说之事么?”
“趁着我变小就这样欺负我,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这……”林夜北被他捉住了软肋,脸色顿时有些涨红。
他那时满心以为,小龙是误入行宫的幼龄魔兽,即使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有记忆,也不可能认识到他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呢,”傅含璋弯着唇角,拈起面前垂落的一缕雪发把玩,
“师尊不仅抚摸了我的鬃毛和鳞片,甚至偷捏了我的龙角,还不由分说打了我那处……”
“我……我以为你是只小魔兽,不记得这些,”林夜北连连摇头,神情越发慌乱,“这些行为都是为了逗弄小龙崽,和魔君陛下无关,你还是忘了吧。”
“忘了?师尊说的倒是轻松。”
魔君面上带着委屈,双手却毫不客气地环紧了他的腰身,殷红的唇距离他的耳垂不过咫尺:
“可对于魔族而言,幼兽本相是不能轻易给人瞧见的,一旦被他人识破,便如同……”
“如同闺阁女子毁了清誉一般,”他压低了声音,“师尊可明白?”
“你……”林夜北这一惊非同小可,心中懊悔不已,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一时兴起,竟然会惹来这样的麻烦。
他动了动,想挣脱开傅含璋的钳制,对方却不肯乖乖松手,反而越发可怜地道:
“师尊若是不信我的话,不妨去问问这行宫里的其他魔族……你若不对我负责,我还怎么有颜面继续做统领全境的魔君?”
这些都是傅含璋的一面之词,林夜北心中隐约觉得不对,却想不出如何反驳。
他心烦意乱地伸手去推,却忽然注意到左手无名指上,一枚细小的金圈正泛着幽光。
说来也奇怪,从他几日前醒来开始,这枚小圈就一直牢牢束在他的手指上,用了很多方法都无法取下。
最后只能任由它待在原位,好在也并不影响日常行动。
傅含璋的视线也随之落在他的手上,凤眸挑起,神情愉悦:
“师尊大病初愈,只怕也忘了,这枚明砂戒指,也正是此前我们定下终身之物。”
“我不记得什么戒指,”林夜北板起脸,
“更何况我只是没法将它取下,并非有意戴着它。”
他说着就要收回手,傅含璋却一把握住他手腕,贴上自己的心口:
“师尊,你可知……明砂取自我体内最坚韧的紫府龙筋吗?”
“紫府龙筋一共两根,堪称龙族体内仅次于心脉的窍要,”他缓缓收紧了指节,
“任何加入紫府龙筋铸造的宝甲兵刃,都有无视空冥期以下修为的威能,因此从来都是各方势力争夺的至宝。”
“因为龙筋生在肋骨之下,剥离时的疼痛无异于摧心断骨,即使是我现在回忆起,也忍不住觉得后怕。”
他说着,身子顺势向下倾倒,埋首在林夜北肩头的雪发里,近乎贪婪地嗅着幽冷的松木清香:
“师尊,我好疼啊,你抱抱我,好不好?”
“都、都过去了……你别太难过。”
林夜北咬了咬唇,按说自己并不该对他心怀怜惜,听到他这番说辞时,剧烈的心痛却根本按捺不住。
仿佛伤痛在他身上,甚至远比加诸自身来得煎熬百倍。
在自己意识到之前,他已经伸手把傅含璋拥在怀中。
傅含璋的身体因为亲昵触碰微微发颤,暖热的掌心回抱住他的后背,喃喃道:
“有师尊的安慰,含璋便是此刻立即死去,也值得了。”
“你说什么傻话……”喉头酸涩,林夜北忍不住将手臂收的更紧了些。
诚然,自从自己醒来,傅含璋不是威逼强迫,就是伪装欺瞒。
他意识到自己不该信任他,却又没办法违背自己的心意。
仿佛早在不可追溯的往昔,信赖他,依恋他,已经成为了深入骨髓的习惯。
感受到对方的抗拒正在一点点瓦解,傅含璋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越发放柔了语气:
“师尊,宫外月色正好,你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
魔域素来天色幽暗,即使夜空晴朗也少有星辰,今夜的月光却格外明亮。
林夜北心中百转千回,满腔情绪难以言说,沉吟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于是傅含璋揽住他的腿弯,足尖轻点,周身暗红雾气一聚即散,只是片刻,身边的景象却换了天地。
或许是他移动的速度太快,林夜北有些眩晕,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等到看清眼前的景象,不由得愣住。
只见目力所及是一片群英绚烂的花海,没膝深的青绿草叶随风摇曳,其间点缀着大大小小的粉紫色花朵。
盛放的花瓣中攒聚着零星的光点,远远看来,仿若九天星河雨落,美不胜收。
“这里……好漂亮!”
林夜北异色的双眸睁得大大的,神采愉悦。
傅含璋凝望着他,好不容易才按捺住自己,没有贸然在那瓷白的面颊上啄一口:
“此处是巫汀野的灵瑶花海,最近也是灵瑶花的花季,明月之夜会繁花盛开,整座巫汀野都会被异香笼罩。”
他缓缓倾身,抱着林夜北在一处柔软的草甸上坐定。
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林夜北有一瞬的懵然,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傅含璋身上,怎么也移不开。
眼前的魔君没有收起身为魔龙的本相,而是恣意地释放出龙角和龙尾,一头墨玉般的长发垂散,衬得秾丽的面孔俊逸无双,更添了几分无忧无虑的少年气。
额角忽然传来一丝隐痛,林夜北抬手按住,记忆深处有什么突然生起了波澜。
在不可知的尽头,似乎也有一名笑意灿烂的少年静静伫立,只是面容逆光,怎么也看不清晰。
他……会是谁?和傅含璋有什么关系?
“师尊这是怎么了?是头痛的厉害么?”
傅含璋见林夜北脸色发白,立刻伸指抵住他眉心,被滤净的清冽魔息涌入识海,很快驱散了针扎似的疼痛。
“多谢,我没事,只是方才眼前闪过一些杂乱的画面,一时回不过神来。”
林夜北注视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忍不住问出一直埋在心底的疑惑:“说起来,我与你素不相识,更没有修为傍身,你为何执意要唤我‘师尊’呢?”
轻柔的吐息吹拂着傅含璋的眼睫,他忽然觉得心底某处如同被羽毛撩动,泛起簌簌的痒。
他心中矛盾不已,既盼着林夜北记起,又希求着那人忘记。
毕竟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爱恨太多太沉重,跨越不了的身份鸿沟,或许注定会将他们推向对立的两极。
但眼前哪怕是一丝温存,他也舍不得放手。
斟酌良久,他长叹口气,柔声道:
“我唤你师尊,只因你是这世间,唯一教会我‘情为何物’之人。”
“我生来就是祸世妖孽,父王执意置我于死地,母妃爱我却也惧怕我,唯有师尊你愿意接纳我,给我一方天地。”
他捧起林夜北戴着明砂的左手,凑到唇边轻吻:“这世间我什么都能舍弃,唯独放不下你,师尊,答应我,好好保重自己。”
“若是你有什么不测,”他眼底猩红光芒涌动,“我会让这天下为你殉葬。”
这句话的真情令人动容,话语背后的阴鸷狠辣也让人发憷。
林夜北听到自己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声,喉结微微滚动,却越发地赧然难言,只能红着脸别开视线。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响,他注意到魔息从傅含璋的周身涌出,沿着灵瑶花丛的根系蔓延开来。
停留在花蕊上的光点纷纷扬起,乳白的光晕如同萤火,将附近的花海瞬间点亮。
宛若星辰坠落,银河倒泻,幽幽光影萦绕着二人轻舞,沁人的花香满溢,天地静谧安宁,能听见的唯有彼此愈发急促的呼吸。
傅含璋一瞬不眨地凝望着林夜北,喉头干涩如同火灼,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抚上那色泽浅淡的唇:
“师尊,我想……”
作者有话要说:含璋的所作所为堪称是掉马后的教科书级别指南了2333
不仅打消了小北的疑虑,还成功让对方心疼,最终促成了一场浪漫约会,啧啧啧,我果然是个舍不得狠虐的亲妈诶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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