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过处, 宫室尽毁,占地千顷的长岐宫, 此刻已经笼罩在一片炼狱般的火海之中。
苏同光焦灼地抹了一把脸上的尘灰,从面前倒塌的房梁上跨过。他的衣衫早已被火焰烧得破破烂烂, 裸.露的肌肤也遍布着烧灼伤痕,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左护法的寝殿,就在前方……
他深深吸口气,平复下激烈的心跳, 跌跌撞撞穿过四散奔逃的人群,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原本宏伟的殿宇早已被烈火吞噬, 廊柱屋梁四散倒落,只留下了一处极其狭窄的通道可供进入。
附近已经没有魔族的踪影,苏同光根本无法确定,巫月婪究竟是已经被手下救走, 还是依旧滞留在着火的宫殿中。
若是后者,那人又身负重伤,只怕凶多吉少。
情感和理智在天人交战, 他明白在人魔两族绝对对立的立场面前,自己不能也不该心软。
可一旦想到那人或许有生命危险,脚下就如同生了根般无法挪动,他眼中含泪,不由得咬紧了牙关。
再看一眼,就一眼......总不为过吧?
苏同光抬手掐出一道印诀,灵力如水流般覆盖全身, 随后心一横,沿着缝隙进入了烈火熊熊的护法寝殿。
殿内的布置几具已经全部被火焰吞噬,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他大睁着眼,在火舌与浓烟中艰难地寻找:
“巫月婪,你在哪里?”
“听到的话就回答我!”
他不断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但是回应他的除了火焰的筚拨声,便再无其他声响。
浓烟熏得双眼生疼,即使有灵力护体,苏同光也感到胸口一阵憋闷。
地面上有几具烧焦的魔族尸体,想必是来不及逃出雷火阵的攻击范围。他硬着头皮逐一翻开查看,确定巫月婪并没有在其中,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身边不断有着火的瓦砾落下,他意识到这座宫殿很快就会坍塌,目光慌乱地四处逡巡,忽然定格在某处角落。
......那里似乎躺着一个人。
“巫月婪!”苏同光浑身一震,尾调几乎破了音,他顾不上头顶坠落的火光,踉跄着朝那道身影扑去。
靠近才发现,那人的衣衫已经被烧毁了大半,双臂双腿上也有多处烧伤,但这一切和他背后那道恐怖的伤口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深可见骨的伤痕从右边肩胛蔓延到腰侧,几乎将光洁的脊背从中分作两半,他的身边也都是淋淋漓漓的血迹,不知是凭着怎样的毅力,才坚持来到了这里。
苏同光颤抖着抱住巫月婪的身体,发现他面色惨白,双眸紧闭,不知昏迷了多久,这才连手脚被烧伤都没有察觉。
他注意到巫月婪维持着向前匍匐的姿势,十指指尖都是斑斑血渍,似乎在清醒时,曾经拼命地翻找过什么。
目光落在那人紧攥的右拳上,他微微用力掰开,只见一片青色的衣角,静静躺在巫月婪的指缝间。
一股酸意冲上鼻端,苏同光呼吸一滞,眼泪夺眶而出:
“你这个笨蛋!”
自己平日里最爱穿的便是青衣,巫月婪只怕是重伤之下神志不清,误以为他被埋在了废墟下,这才不管身上的伤,冲入火海寻找他。
如今他昏迷在此,气息奄奄,若不是自己坚持闯进来,还有谁能救他?
“阿月,坚持住,你不能有事......”
苏同光呜咽着,捧起巫月婪的脸,轻轻含住了他的唇。
他一面为巫月婪渡气,一面将灵力输送过去,等到对方好歹恢复了正常呼吸,又紧急处理了背后的裂伤,让其不再出血。
做完这一切,苏同光抬起他的手臂扛在肩头,拖着他一步一顿朝外走去。
魔域中灵气稀薄,他灵力回复的速度很慢,根本无法支撑着两人御气轻身,只能尽可能避开坠落的火焰和残片,艰难地找出路。
苏同光的脸上满是血痕焦痕,是火灼和碎片留下的伤疤,他却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满心满眼只有巫月婪越发急促的呼吸,和微弱的心跳。
巫月婪,你一定要坚持住。
泪水悄无声息地横流,经脉也因为灵力消耗过度一阵阵抽痛,苏同光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他必须用灵力支撑开护身结界,巫月婪的身体状况很糟糕,轻易一次砸伤就可能要了他的命。
更何况他们身边,到处都是不知何时就会爆发的雷火……
二人踉跄着前行了一阵,眼见进入的通道就在附近,苏同光心中一喜,却不料变故就在此刻发生——
悬在他们头顶的一根粗大房梁突然被烧断,裹挟着尖锐的铁钉和火舌,凶猛地砸了下来!
心道不好,他刚要带着巫月婪闪避,身前的地面却忽然开始剧烈晃动。
紧接着,两股雷火猝然射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
朔风裹挟着海波的呜咽,从马车窗边呼啸而过,林夜北想要捂住双耳,却没办法阻止洛清琰的声音传来:
“点苍仙尊称得上仙界第一美人,一头胜雪银发与冰蓝眼眸风姿倾世,不知引来多少人狂热追逐。你大概也猜出来了,我便是那名剑修,而我现在这幅模样,也正是模仿仙尊而来。”
“况且后来右护法告诉我,魔君之所以对我处处容情,不过是因为我眉眼间与仙尊有几分相似,”
洛清琰眼底的笑意越发灿烂:“不过我没有魔妃的运气好,你不仅生来发色与仙尊相似,甚至连五官轮廓都如出一辙,只是可惜了,眼眸颜色不一样,否则魔君不知该有多高兴......”
“你不要再说了!”
林夜北终于忍无可忍,怒道:“如今含璋昏迷不醒,我的记忆也不完整,单凭你一面之词,根本不可能还原所有的事实真相。而且眼下第一要务是救治他的伤势,你对我说这些陈年往事,有何用处?”
“当然大有用处了,魔妃可知道,这一回魔域为何会遭此劫难?”
洛清琰显然也没打算等林夜北回答:“你可知魔君正是上古密卷中记载的祸世妖孽,而他的力量根源便是体内的魔龙丹?传闻魔龙丹坚不可摧,唯有用三昧真火彻底焚化魔君的身体,才能将其取出。”
他看着林夜北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
“清琰知道,若是魔妃笃信魔君深爱自己,肯定不会允许这样的结果发生。可如今你已经知道,你我不过是司曦仙尊的替代品,魔君对你并无半分情意,为何不改变主意?”
“你们为什么要拿走魔龙丹?”林夜北哑声道,
“含璋……魔君他称得上在其位谋其政,也没有为害一方,何必要对他赶尽杀绝?”
他说不上来自己是否相信洛清琰的那番话,可只要稍微动动念头,想到那人心中所爱或许不是自己,他的心就会揪在一处,疼痛得恨不能立刻死去。
冰冷的灵流在体内乱窜,腥甜的滋味涌到喉头,又被他蹙眉忍下。
“魔妃,难道事到如今,魔君不主动招惹,天泪城就会放过他吗?”
洛清琰讽刺地笑:“不只是他,甚至与他关系密切的我们也难辞其咎,唯一能够堂堂正正重回修真界的办法,就是赶在天泪城之前杀死魔君,取得魔龙丹并上缴。”
“这样一来,我们不仅是斩杀妖孽的功臣,甚至还会受到天泪城的重用和嘉奖,修行速度一日千里,最终得道,飞升太真界。”
他放柔了声调,似诱似哄:“这样美好的未来,魔妃难道不向往么?你又何必在魔域蹉跎一生?”
林夜北抿着唇没有说话,垂落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尖深深刺入掌心之中。
他的心乱极了。
苏同光告诉过他,他神魂受损记忆残缺,连今生的种种都不记得,更遑论所谓前尘往事。
倘若事实真的如同洛清琰所说,那他只是个被骗身骗心、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可悲替身而已。
可是……
林夜北闭了闭眼,回想起和傅含璋朝夕相对的点点滴滴。
他看向自己不加掩饰的炽热眼神,生病时不眠不休的贴身看护,执手许下誓言的真挚虔诚,又怎么可能都是伪装的?
问情须先问心,既然洛清琰的说法和自己感受到的一切大为不同,那么至少,他应该留给傅含璋一个解释的机会。
“你说的在理,可是魔君于我有恩,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趁着他重伤昏迷,加害于他。”
林夜北抬眸,眼神清冽如初雪:
“你若是执意动他,就先跨过我的尸体吧。”
洛清琰定定凝视着他,嘴角的笑容渐渐散去,秀丽的面容覆上严霜。
他沉默良久,才轻声道:“魔妃可知道,如今我们身在何处?”
话音未落,以他的身体为中心,一股灵力四散爆.裂。
马车的车顶墙壁被瞬间撕碎,将周围的环境暴.露在林夜北眼前。
他这才发现,自己和傅含璋早已不在先前魔兵所说的官道上,而是身在一处海域边缘。
不仅海岸上寸草不生,荒凉至极,甚至连附近翻涌的海水,也透出不详的灰黑色。
“这里是魇魑海,是天泪城用于封印邪兽的地方,”洛清琰纵身跃下马车,
“这些邪兽来源于空间裂隙,不死不灭,唯有这片海域的阵法能够稍微限制他们。”
一张鲜红的符纸从他掌心飞出,在灵力的催动下化为流光散落,融入四周的地面之中。
林夜北抱着傅含璋靠坐在马车的残骸上,浑身紧绷。
他的双腿依旧使不上力气,面对洛清琰这样一个不知何时就会暴起发难的修士,根本不敢有丝毫放松。
“既然魔妃不愿助我取得魔龙丹,那清琰也乐得送你顺水人情,让你们同生共死,伉俪情深。”
洛清琰恣意地勾起唇角:
“就让这堪比三昧真火的焚天真火阵,送你们上路吧。”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呜实名制心疼我光光,其实他心里未尝不爱巫月婪啊,只是后者爱的方式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希望未来阿月和含璋都能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
绿茶下一章就领便当啦!!我会写的很刺.激的哈哈哈哈哈!
可爱的小北也要下线了,不过大家别担心,爹爹之前也说过,要完全修复的话需要三昧真火,这个法阵就是契机啦~再回来就是完完整整的神魂了,那时候他会怎么面对含璋呢?
明天会有大大大大大大粗长~~~
我又来打滚卖萌求评论了~滚来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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