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族长是不愿将朱雀骨交给孤了?”
傅含璋猩红的眼眸微微眯起,神情莫测。
胸腔中翻涌的恶念如潮如海,视野中仿佛笼罩着一片红雾, 让他想不顾一切地摧毁朱雀族祭坛,从中抢夺朱雀骨,挽救林夜北的性命。
不论是他肩头的归云雀,还是对面的宫琊,都感应到了他压制不住的杀气,神色纷纷变得凝重起来。
无渡魔君已经是渡劫中期的强者,在场无人能够望其项背。
倘若他执意发难, 是没有人能阻止的。
“……此事关系到朱雀族存亡, 恕难从命。”
宫琊依旧没有退让,负在身后的掌心悄然凝聚出灵力, 一旦傅含璋有任何发作的迹象, 他便会先下手为强。
鼻端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紧绷的神经濒临极限, 傅含璋粗重地喘息着,忽然感到灵台一阵清明, 仿佛有什么冰凉的灵流涌入了识海。
剧烈的头痛得到缓解, 沸腾的情绪也随之被压制,他深深吸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险些酿成大错,心中不由一阵后怕。
是了……林夜北之死都是他任性妄为,不思悔改所致, 本就与旁人无关。
如今朱雀族还要依靠朱雀骨延续圣火,他又有什么资格强取豪夺?
傅含璋颓然阖上眼帘,蓦地一撩下摆,双膝跪地。
他俯下身,姿态真诚无比:
“朱雀骨对于孤来说至关重要,若是得不到它,孤或许永远无法弥补犯下的罪过,还请族长成全。若有其他方式能够延续圣火,孤便是万死,也会努力为贵族达成。”
这一跪如雪山之崩,玉柱将倾,不论是宫琊还是宫七七,内心都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传闻中无渡魔君生杀予夺,性情桀骜,纵然是面对世人敬仰的天泪城主,也从来不肯低头。
如今却甘愿为了心爱的人舍弃尊严,只为求得一味灵药。
或许,他也并没有那位所认为的这般不堪……
宫琊思考片刻,轻叹口气,搀住傅含璋的手臂将他扶起:
“魔君的大礼,本座实在承受不起。不瞒你说,若想要圣火重燃,除了以朱雀骨暂时作为支撑,另一种方式,则是启动上古唤灵阵法。”
“只不过……”他显得有些为难,
“唤灵阵已经数百年没有被启用,发动阵法的条件也极为苛刻。数百年前朱雀一族的血脉还足够菁纯,可如今圣火将熄,我族血脉之中的朱雀灵力日渐式微,怕是……”
这幅欲言又止的态度,让傅含璋的心沉了下去:
“族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换言之,目前族内并无人能启动唤灵阵法,”
宫琊叹息道,“除非以上古神兽内丹为引,辅以血脉唤醒,阵法或许才会产生感应。”
上古神兽……内丹……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傅含璋蹙起眉尖:
“孤虽然是古卷记载的祸世魔龙,天资与实力却远比一般龙族强大得多,内丹之强韧,甚至连堕神台的风暴也无法摧毁。”
“不知族长可愿允孤入阵,试上一试?”
他目光如炬:“若是无法让圣火复苏,那便是天命如此,孤绝不会继续叨扰。”
如果此行无法得到朱雀骨,那么林夜北怕是无法复生,苍茫四海内,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等到处理好魔域的事宜,向天泪城报偿了冤屈,他自会找一处旁人寻不见的地方,结束自己的性命。
傅含璋神情平静,眼中的绝望却有如实质。
宫七七将他细微的神情尽收眼底,心头不由自主地一阵抽痛。
她虽然不了解他所经历的种种,却也不难体会,他心中怀揣的是怎样一种情感。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注]
在话本中阅读过的种种情节涌入脑海,她几乎能预料,等待着傅含璋的会是怎样惨烈的结局,顿时忍不住红了眼眶:
“爹爹,你就让魔君试试吧!”
宫琊见她泪水在眼底打着转,目光一时间变得极为复杂。
明明那魔君与朱雀族素昧平生,这丫头怎得刚见了一面,就胳膊肘往外拐到如此地步?
更何况事态的发展还在预料之内,魔君更没有暴起发难,她又为何这样哭哭啼啼?
“魔君若执意一试,也未尝不可,”他淡淡道,“且随本座前往幽凰祭坛吧。”
说罢,他领着傅含璋等人沿峡谷阶梯下行,直到深入地穴,附近的温度已经达到了难以忽视的恐怖高温,才在一方黝黑的石壁前停下了脚步。
宫琊伸出手,覆上石壁的一处凹陷,浓郁的金红流光从他掌心迸射而出。
伴随着隆隆的轰响,他们脚下的地面一阵晃动,身前的石壁也从中部裂开,显露出一道旋涡状的光门来。
“光门之后便是我族圣地,幽凰祭坛。”
宫琊介绍道:
“祭坛内供奉着朱雀圣火,乃我族灵力的来源,能够使圣火复苏的唤灵阵法,就勾勒在祭坛之下,稍后魔君按照本座的指示行事即可。”
“劳烦族长了。”
傅含璋轻轻颔首,跟在他身后走入了光门。
呈现在他眼前的幽凰祭坛,是一座外圆内方的巨大建筑,圆形底座四面点缀着长明灯,中部的方形祭坛本体,则被四根粗大的石柱托举到半空。
精巧的凤纹盘踞在金红的金属表面,与空气中逸散的灵力光华交相辉映。
傅含璋循着祭坛的边缘向上望,在中心的位置,正静静陈放着一副雪白的大鸟骸骨。
那是……他瞳孔微缩,毫不意外地听到宫琊的解释:
“此物便是朱雀骨,是历代朱雀族长身殒后炼化所留,但历代族长大多尸身不全,魔君眼前这副,则是近千年来唯一一架完整的骸骨。”
宫琊拧眉道:“若是骨骼有残缺,自身储存的灵力则会很快逸散,效果自然远远不如完整的朱雀骨。”
“那白骨上的火焰,便是圣火么?”
傅含璋凝眸细视,只见朱雀骨莹白的表面,浮动着一簇极其微弱的灿金色火苗,仿佛轻轻一阵风,就能将它熄灭。
“正是,圣火如今式微,想必与天道有关,可朱雀一族毕竟势单力薄,为今之计,也只有先为本族的延续考虑,不得不牺牲这副朱雀骨做圣火的燃料。”
宫琊双手虚抓,一层黝黑的纹路便从地表浮现,缓缓在祭坛之下形成一方复杂的法阵。
他朝傅含璋点点头:
“这便是唤灵阵法的雏形,分为乾、坤、艮、兑、坎、离、震、巽八经卦,若要激活阵法,则需要神兽内丹的所有者居于阵眼,并将蕴含内丹之力的心头血分别灌注到以上经卦位。”
“魔君,不得不提醒您,”宫琊凝重道,
“一旦注入鲜血激活阵法,便无法停止,唤灵阵法将从内丹中不断汲取力量,届时阵眼之人将承受难以言喻的痛苦,即使如此,也要继续么?”
“孤需要朱雀骨,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必须一试。”
傅含璋洒然一笑,伸手解开外袍,“多说无益,我们这便开始吧。”
等到他在阵眼处盘膝坐定,宫琊从怀中取出一枚寒玉匕首,交到他手中:
“劳烦魔君用此物刺入心口,待心头血流出,本座会引导着它们分别灌注到经卦位上。”
匕首触手生寒,边缘极为锋利,刺向傅含璋胸膛时,只是略微阻滞了刹那,就顺畅地没入心口。
剧烈的疼痛从前胸传来,傅含璋面色泛白,竭力压制着拥上的护体魔气,任由裹挟着浓烈火元素的血液从伤口处涌出。
魔龙丹的力量经过雪原幻境的锤炼,变得更加凝实,随着流出的血液越来越多,整个祭坛中的温度也随之快速攀升。
宫琊眼中似有暗芒闪过,面上却不动声色,澎湃的灵力从他掌心飞出,承载着傅含璋的心头血,分别飞向八处经卦位。
只见鲜血滴落之处,对应的阵法纹路瞬间亮起,金红两色光芒沿着卦位升腾,再凝作一束流光,注入傅含璋体内。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因为疼痛也剧烈颤抖起来。
随着光束的不断增加,销骨噬心的痛楚逐渐蔓延到周身百骸。
傅含璋只觉得骨髓深处无处不痛,仿佛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撕扯成无数碎片,溃散于天地之间。
那人……被堕神台风暴摧毁神魂时,也是这样的感受么?
魔龙丹的力量在阵法的牵引下汹涌外泄,他眼前渐渐模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支撑不住身体,软倒在地。
而在他看不到的祭坛上方,原本微弱至极的火焰一点点变得明亮。
金红的光焰边缘延伸出不计其数的光线,逐渐脱离了附着的朱雀骨,升腾到半空之中。
“没想到,魔龙丹竟然也能……”
宫琊眸中闪过不可置信的神采,他体内的朱雀血脉已经濒临沸腾,昭示着圣火的迅速复苏。
可无渡魔君分明是古卷中记载的祸世妖孽,而且根据那位也没有提及过魔龙丹的威能,为何他却能激活神兽内丹才可能唤醒的阵法?
他还在焦灼地思索,傅含璋身上却出现了异状。
一抹冰蓝流光从他眉心逸出,幻化出一道虚幻的人影,银发如雪身姿轩秀,一双翦水明眸通透莹润,仿若沉淀着千载光阴。
虚影手指轻捻,傅含璋的抽搐和颤抖渐渐平复,紧蹙的眉宇也随之散开,面色霜白,昏睡过去。
“你,你是……点苍仙尊?”
饶是宫琊阅历丰富,此刻也不由得惊骇至极,“可凤王分明告诉过本座,你已经……”
“早在三百年前,我便分出了一缕神魂,栖身在昭儿的识海之中。”
虚影轻抚着傅含璋憔悴的脸,声调温柔,
“留他一人在这世间,我又如何舍得?”
[注]情为何物这句话引用自汤显祖的《牡丹亭》~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呜小北来啦!
或者说,这个虚影到底是不是真的小北呢?为啥他要叫含璋昭儿?一切尽在下一章奥
最近末点降得太太太太厉害了,我真的汪汪大哭,大家都在期末很不容易,希望小天使们考试结束之后,还记得来看看已经被养肥得走不动路的暴君吧TAT
我实在是太难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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