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一连串的错所震住,池墨呆呆地盯着白简好一会儿,然后笑了,慢慢从眼底流露出一丝感情,他眼中满是赞叹地拍了拍白简的头,叹息着说道:“小白师弟总是会说出让我意外的话呢。本来以为师弟会生我的气,因为是我向掌门极力推荐让你获得参加试炼大会的资格,而师兄,依然只是没有反对罢了。”
白简有些愕然地看着他,因为他之前并不知道自己能获得资格是池墨师兄直接向掌门推荐来的,惊愕了一下后又再次低下头去,“师兄没有错,我不怪师兄。如果这样做是有人不喜欢的,那么他们可以去找掌门理论,或者与师兄当面对质,这样才有可能让事情改变成他们所愿意接受的状态。找到我指责我又有什么用呢?还是说他们并不是真的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所以才不在乎事情最后有没有改变?”白简慢慢抬起头,直视着池墨的眼睛,很认真地问道,“如果是真的不喜欢某种状态,不是应该想办法改变这种状态,而不是一味表达着自己的不喜欢却不做出任何努力去改变,不是吗?”
被白简一个“不是吗”问倒的池墨,不知如何去回答他这个问题。要如何跟他说,这只是人类的劣根性之一,因为相比起付出努力去改变一件事情,单纯指责不仅轻松得多还可以显得高人一等。他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个不了解人性丑陋一面却依然保有着赤子之心的小师弟解释,所以只能选择沉默。
没有得到答案的白简,有些失落地垂下肩膀。池墨拍拍他的肩,递过去一个瓷白小瓶,“这里面是十粒凝脂丸,之前你虽然躲过了商之末的剑,但被他的剑气侵体也会伤及肺腑与筋脉,回去服下药丸后好生休息。至于试炼大会的事情,不用想太多,一切顺应自己的心意即可。”说完后再拍了拍白简的头,转身走了。
白简握着那个瓷瓶,低头看着,静默地站了好长时间。他没有告诉师兄,其实他身上一点伤也没有——或者应该说,他身上的伤已经全好了。商之末的剑气确实厉害,剑气侵体的那一刻他甚至以为自己会死掉,而他之后所以还能够一直站着,是乌米治愈了他身体里的伤害,然而作为代价,乌米在他怀里昏睡了过去。他不知道乌米有没有受到伤害,不知道它何时会醒来,只是在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没有强大的力量是那么让人难受的一件事情,不仅会被人随意欺辱,更重要的是——不能保护自己所在意的一切。
他不喜欢这样,而对于不喜欢的事,有人在他之前做出了选择,可那不是他想要的。不喜欢的事,他会去改变,让事情变成他所喜欢的样子,仅此而已。
静虚苑。
商行易一脸怒气地看着厅中那个倔强站立的少年,没有丝毫在外人面前的冷傲骄纵,只是看着这个唯一的弟弟,眼中腾起一片怒火。
“对一个有着废材之名的人,你居然使用了惊渊剑法,忘了父亲送你上山前的话了吗?先祖传下的剑诀,数百年来好不容易有你领会,难道只是为了让你去对付一个连灵气都聚不起来的废物?!”
面对兄长的怒火,商之末握着流渊剑,依然倔强的昂着头,眼里没有一丝软化,语气硬梆梆的,“剑诀就是要拿来用的,不然为什么去修炼它?另外,白简不是废物。”能躲得开他全力一剑,谁能说是废物。
“看来你果然不记得父亲所说的话。”商行易的怒火慢慢褪去,眼神一片冰冷。
提及父亲,商之末似乎感到了那么一点点心虚,只是嘴上依旧不服气,梗着脖子道:“父亲的话我自然记得,是大哥你太在意那两个人,所以对和他们走得近的白简也不放过。”
商之末蓦然住了嘴,因他发现大哥看着他的目光,已经变得一片冰寒,即便是他,也感到心里升起一股凉意。商行易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额上青筋再次隐去,才收回目光,极淡漠地说了句:“在青霄,我不是你大哥,只是你的师兄,给我记住了。”
“是。”商之末不敢再造次,那两个人是大哥的禁忌,他触碰了一次,可不敢再有第二次。
青霄大殿前面的广场,长达二十三丈,宽十七丈,是青霄派举行盛大仪式活动的地方,比如掌门即位仪式和弟子考核大会。而在广场正中央,有一个三丈高的平台,平台上一根不知什么材质雕刻祥云异兽的柱子直耸云霄,根本看不到顶端。听说曾有人沿着柱子往上飞,却没有一个人飞到顶点过,传说这是天上神灵降临人间的天梯,只是这么多年来无人见过,久而久之,也就淡忘将之当作一根高点的普通柱子。
广场平日亦有少量弟子修炼,而此时,这里聚集了不少人,摆出送别的阵仗。广场上空还飘浮着一艘小型羽船,但最显眼的,却是一头长着白色翅膀像鸡一样的大鸟,伸展开的翅膀就有小船那么大,头上有花纹,黄色的爪子。大鸟此时收拢翅膀静静靠在那名中年人身边,不时低头用尖利的嘴啄一下自己的翅膀,显得特别温顺。
白简咋见之下被吓了一跳,以为又是什么妖兽跑到了青霄派来。林师兄告诉他,那叫白鵺,是被驯化了的妖兽,是堙西师叔的坐骑,不用害怕。
道胤真人正对着一个中年人交待着什么,那人身后站着屠离与池墨等一众弟子,屠离如往常一样的冰冷表情,池墨笑吟吟负手立于一旁。因为是去参加一年一度的弟子试炼大会,是要认真对待的事情,所有人的脸上都很严肃。而在人群靠后的角落,有两个人的身影却显得有些鬼鬼鬼祟,
个子高一点的那个攥着矮个的衣服,弯下身子咬着耳朵,一脸煞有介事地表情,“师弟,我给你的东西都收好了吗?那可是师兄我千辛万苦收集到的,一定要慎重使用。什么叫慎重使用知不知道?就是当你大展身手时一定要有观众,不然,再华丽的表演,没有人看到那就是浪费,而浪费是非常可耻的一件事情你知道吗?”
矮个少年一脸麻木表情,平静地将衣服自对方手里解救出来,抚平褶皱,语气没有起伏地说道:“我知道了,不会乱用的。”不仅不会乱用,他会干脆不用。
两人正是林书言与白简。本来要去参加试炼大会的白简既兴奋又期待,因为可以去见到那么多其他门派的修仙者,听说还会去大的城市。而就在出发前,林书言拉着他交待了些事,让他这种兴奋期待迅速褪却,然后只剩一脸木然。
林书言不能读透少年此时的心声,所以他将双手重重放在白简肩膀上,直视着白简的眼睛,神情格外郑重地再次叮嘱道:“师弟你这次背负着艰巨而光荣的任务,每次去参加试炼大会的都是各派最优秀的弟子,从他们身上可以看出一个门派最新的进步,而这些都会在他们与妖怪作战时或多或少地表现出来——我当然不会要师弟你去做观战这么危险的事,你只需要躲在一边,然后在战斗结束时现身,收集战场遗留物。这是具有很重要研究价值的东西,师弟你一定要认真对待。”
白简了解地望他一眼,原来师兄的那些破烂来源于此,而他参加试炼大会那么庄重的一件事,居然还附带了一门杂活,而这门杂活竟然还是——收集破烂!
还有什么想说的林书言,余光注意到掌门人那边已经快要结束,而二师兄池墨已经似笑非笑往这看了好几眼,于是他只好将所有的话吞下肚子,一把执起白简的手,双眼泪汪汪地望着他。白简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住,呆呆地一时忘了反应。
“唉,师弟你就要走了,以后静阑苑只有我一个人了,谁为我开门?谁陪我一起做实验?谁来和我讨论未来人生呢?”林书言一脸凄苦表情,白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层层往下掉。林书言忽然脸上表情一正,直直看着白简,眼睛里闪着一种火热的亮光,“师弟,听说这次去的仙灵峰的师妹,每一个都是超水准以上,师兄我是不能去了,你一定要替我看个够本啊,把我的那份一起看回来!”
白简这回彻底地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师兄拉着他说了这么久,不是为了什么依依惜别,最终的目的不会就是在这儿吧?
林书言再一次向白简证明了,什么叫做彪悍不需要解释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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