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弗瞻捕捉到了重点,挑眉坏笑道,“若不跑,可是女人的用处么?”
“沈弗瞻。”
“嗯?”
“沈老将军的军报昨日刚到,我正准备回函。”
带上件私信,讲讲你这些日子做的混账风流事并不难。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沈弗瞻被拿捏住了软肋,顿时偃旗息鼓,可面上挂不住,不想输了气势,便道,“小爷我这是关心你,你如今都二十四了,早该成亲了,否则这次娶公主的破亲事也轮不到你头上。这些年你后院萧条,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那公主也好,唐窈也好,你都看不上,那不如……小爷我给你物色物色?”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和亲公主并不是什么好亲事。北奕南渊早晚要有一仗,彼时这个和亲公主便是个烫手山芋,况且即便不打仗,这两国的关系胶着着,稍微处理不好,便会落人口实。皇后正是因此才提议祁浔娶那颐华公主。既不会增其势力,又可以在日后合适的时机利用一番。
早些年,祁浔一直不肯娶亲。一是未有中意的,二是当时已有在祁浔、祁洛之间鼓动离间之人,若娶妻必然要高门贵女,祁浔不想再添势力,让皇后和祁洛疑心,也以此表明心迹。
结果呢?
当初心软退了一步,人家利用起来的时候可未见一分心慈手软。
祁浔心有嗤意,再开口已毫不客气,“你当人人都要同你那般欠下一屁股风流债?小心后院起火。”
沈弗瞻刚欲出口反驳,门外的怀辰却进来禀报道,“殿下,世子家里的小厮方才急匆匆来找世子,说是世子妃要悬梁自尽。”
沈瞻弗苦着脸按了按额角,没好气道,“告诉他!这就回去了!”
他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刚撂下话就被打脸,真是的,他沈弗瞻不要面子的啊!
沈弗瞻正气哼哼地往外赶着,屁股上却传来疼痛,他扭头一看,一个酸梨子在地上滚着。
“日后别拿你那坐堂子的屁股坐我桌案,脏。”祁浔抬头慢悠悠地笑道,颇有幸灾乐祸的架势。
“你你你……”沈弗瞻拿扇指着祁浔,气到结巴,但思及后院着火,也顾不得了,于是只在心里将祁浔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便继续往外赶去。
***
“世子妃,来了来了,世子来了!”探头在门口的丫鬟初雪忙朝里比划着手势,用口型说道。
谢菀忙跳到椅上,拉扯着房梁上的白绫大哭道,“呜呜呜,初晴你别拉我,你让我去死吧……我如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别人家的姑娘哭都是梨花带雨,这谢菀哭嘛,那叫一个涕泗横流,惨不忍睹。一旁丫鬟初晴假意拉扯劝慰着。
沈弗瞻进门见状也不急,只环胸斜倚着门框,从袖子里掏出一支成色极好的镶宝石桃花流苏簪朝日头处映着,懒洋洋道,“哎呀,玲珑阁出的新式样真不错,明儿个送给柔枝戴着,肯定好看。”
“你敢!”
谢菀怒气冲冲地跳下椅子,跑到沈弗瞻面前跳着欲夺下被他高举着的簪子,沈弗瞻朝后一仰,谢菀一个不稳朝沈弗瞻扑去,惊慌下本能地环住沈弗瞻的脖颈,沈弗瞻则借机伸臂环住了谢菀的纤腰,一手将簪子插在她鬓间,点了点她那小巧的鼻头笑道:
“逗你呢。”
这一哄,谢菀顿时没了脾气,只环紧了沈弗瞻的脖子,整个人挂在沈弗瞻身上,抽抽嗒嗒道,“阿瞻,你是不是又去春风楼去看她了,你是不是不要菀儿了?”,说话间将头埋在沈弗瞻肩头,将鼻涕和眼泪都蹭了上去。
“胡说。”
“今晨是被朋友拽去的,我不过做做场面。那柔枝哪里有菀儿好看。”
“真的么?”
“真的。”
沈弗瞻抱着谢菀坐在了圆凳子上,敲了敲她脑袋道,“姑奶奶,还不下来么,我肩头都湿透了。”
“我不。太丑了。”谢菀瓮声瓮气道。
沈弗瞻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什么样儿我没见过,你往我怀间嗅嗅。”
谢菀听罢便像只小猫般在他怀间蹭来蹭去,蹭得沈弗瞻那叫一个心猿意马。他忙作势掩鼻咳了咳。
“海棠酥!留香斋的海棠酥!”
谢菀忙从他怀中扒拉出来,眼里亮晶晶的,坐在他怀间便往嘴里塞了一块儿,“嗯!好吃!还热乎着呢!”
“那可不是,我方才回来的时候在路上买的。”沈弗瞻得意道。
“沈弗瞻!”,“啪”的一声,那包海棠酥被拍到了桌上,谢菀瞪圆了那双水盈盈的眼睛,小脸气鼓鼓的。
沈弗瞻吓了一跳,心里漏了一拍。
“我在家悬梁,你竟然还有心思去买吃的!”
“不不不……那个……你听我说……”沈弗瞻忙摆手解释道。
丫鬟们见此状,忙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还带上了门,在门口抿唇憋笑。
随后,秋风一起,院里碎金满枝的银杏万叶拂动,屋内的声响惊起了数只扑棱而起的鸟儿,唧唧喳喳飞向碧蓝天际。
“沈弗瞻你混蛋!”
“姑奶奶我错了还不成么!”
“哎哟,姑奶奶,不能抓脸!”
***
夜色如水,在秋日里格外寂静。寒枝栖鸦,清月半隐。宫中渺远处更漏声阵阵,清晰而平宁。恪谨殿内只余朱笔批折子的沙沙声,内侍监总管李德明在一旁躬身服侍着。
终于最后一本折子被合上,皇帝祁振按了按锐疼的额角,抚穴叹气。
皇帝不过五十有六,却须发皆白。眉眼间一时敛起威严,便显出了些垂暮之态。
李德明见状忙替下了皇帝的手,替他抚顺着穴位。
“德明,你有话要问吧。”
“陛下,老奴便明白,陛下自有考量。”
“老东西,朕还年少的时候你便跟在身边,如今怎也学那些年轻人溜须拍马起来。”
“陛下,真心话。”李德明叹息般地道了这么一句,“陛下心里的苦,老奴看得明白。”
他们之间虽是主仆,却也是一路走来的故人了,早就不必讲究那些虚礼,话语间也带了些随意真诚。
“老东西,朕没多久了。”皇帝闭目平声道,话语间释然,可那蹙起的眉头分明昭示着他的牵挂和隐忧。
“陛下!”饶是李德明侍奉御前早已看出了几分端倪,此刻也跪地悲痛劝道,泪已滚滚而下,却是真心实意的。
“起来吧。德明,你该为朕高兴的。”
李德明颤颤巍巍起身,却已是悲痛不得语。
“如今是瞒着,可是能瞒多久呢。皇后背后的刘家手里握了这京中近一半的兵,朕只恨自己当初急于替棠儿报仇,便借了刘家的势,虽灭掉了王氏一族,却是操之过急,终是养虎为患。走到如今,悔不当初。”皇帝语及此处,已是情绪大恸,悲不自抑。
“朕也不该当初一怒之下处置了老大,反而让刘氏肆无忌惮地去戕害浔儿,我本以为她是个心性好的,那些年对浔儿也不错,谁知道……咳咳……”皇帝胸中起伏,剧烈地咳嗽起来。
待缓过劲儿来,已是老泪纵横,“浔儿一定在会怪我偏心,他这些年都不与朕亲近了。朕想在死前多看看他,都是不能。”
话说到这里,李德明早已明白皇帝为何要答应求和。如若再继续打下去,也许的确可以趁此机会灭掉南渊,可南渊毕竟主力还在,要彻底平定,少说也要一两载。皇帝等不起了。桓王殿下手里的兵大多都在边境,一旦皇帝驾崩,那么京城里会是什么样子不言而喻。皇帝这是要想办法慢慢把殿下的兵调回京中了。
此次求和一事便可看出,祁浔眼里更多的是国家,而祁洛和皇后一党则无非盯的皇位,这些个心思,皇帝怎会看不明白。
那皇后一党不知陛下的状况,因此才主张求和,如果知道了,怕是绝对不会答应求和。
作为皇帝,不能随意展露出心底的偏爱,很多时候,反是害人的一把刀。
“陛下,桓王殿下总有一日会明白陛下的苦心的。”李德明一时也伤怀得厉害,只得如此宽慰道。
长夜终归于寂静和一两声避了人的叹息之中。走到此处,已是累极,可他要为被他放在心尖儿上的孩子铺好了路,才敢到地下去见那孩子的母亲。
***
同一片清辉下,宣德侯府内的卧房里,一双小儿女正穿着寝衣,和着月光,坐在床上说着私房话。
“嘶——”
沈弗瞻龇牙咧嘴地倒吸了口冷气。
谢菀忙跪起身朝他刚上了药的额角吹了几口气,心疼得眼睛都红了,像只小兔子一般。
谢菀起身吹拂间,沈弗瞻顿觉鼻间溢着一股甜美的馨香,整个人酥酥.麻麻起来,喉结也滚动了几下。
抬眼看谢菀那粉嫩可爱的小脸,却突然发现她那双眼就要兜不住那豆大的泪珠子了。
“哎呀,姑奶奶,您可别哭。这回头传到那老头子耳朵里,又是我的错。”他说着还紧张兮兮地摊开双掌在她脸前,似要接住那颗金豆子。
“对不起,阿瞻,都是我不好……”谢菀正瘪着嘴说着,大眼睛一眨,那金豆子果真落到了沈弗瞻掌心。
今日他们打闹之中,沈弗瞻一时不慎推了谢菀一把,眼见谢菀要朝桌上磕去,他这一护,却是磕在了自己头上。
“那你怎么补偿我呀?”沈弗瞻将两掌合上搓弄了下,便附在谢菀粉嫩嫩的小脸蛋上揉搓起来,笑得贼兮兮的。
“嗯……要不,要不我也去磕一下行不行?”谢菀先是愣了下,随即眨巴着那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诚挚道。
沈弗瞻被她气笑了,屈指在她额前敲了一下,“你是不是傻,你疼一下,我的就不疼了么,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谢菀揉了揉额头,心道也是,“那你想怎么样啊?”
“自然是……”沈弗瞻挑眉一顿,一把将谢菀压在床上,在那樱桃小口上偷了个香才道,“自然是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气死祁浔那个万年不开花的老铁树!”
明月别枝惊鹊,这一次却是因为帷帐内小儿女那如浸了泉水蜜瓜般清甜的嬉闹欢笑声。夜色愈深,欢闹声渐歇,取而代之的一声声染了媚色的娇.吟、染上了黏.腻的喘.息声,以及夹杂其间的床板轻微但却有规律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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