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赠药

    唐窈思忖间,祁浔已穿着妥当,侧首见想得入神的唐窈,有意戏弄于她。

    他扯下了腰间的刻着“浔”字的流云纹青色玉佩在唐窈面前倏地晃动了一下,青色的流苏擦过唐窈的娇靥,她这才回过神来。

    “殿下有何吩咐?”

    唐窈垂首低眉,话虽说的柔顺,人却冷冷的。

    “晚膳窈儿要记得等本王。”

    “是。”唐窈冷冷地应着,屈身行礼,已是相送之意。

    祁浔的意思是今晚也要歇在这儿了,这在唐窈的意料之中。他既要演那郎情妾意的戏码,自然不会只做一夜的功夫。

    祁浔刚出了彼姝堂就看见了等在门口急得团团转的怀辰,还有环着胸沉脸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怀辰的怀凌。

    “殿下!”

    怀辰见祁浔出了赶忙凑了上去,眼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还懂得分寸尽力憋着,毕竟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那样子活像……像“后不利”。

    祁浔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只给了他一记眼神示意他到书房再说。

    待到了书房,关了房门,祁浔屁股还没坐到椅子上,憋了好久的怀辰再也等不急了像突然疏通了一般,一股脑地全泄了出来:

    “殿下!殿下是不是被那个女人迷惑了!我还以为殿下叫那女人来是要折磨报仇的!殿下忘了当初她把殿下折磨成什么样了么!这样狠毒的女子怎么能留下来!殿下昨日为什么要歇在那里!歇在那里也就罢了!为何今早府里就盛传殿下昨夜竟……竟亲自……亲自……”

    话到最后怀辰却是说不出口了,他如今不过是个没经事的少年,那样艳丽的闺房事他自是无法宣诸于口的。

    “说完了?”祁浔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好笑。

    这怀辰在自己身边呆了这么多年,怎还是小孩子心性,这性子真该好好磨一磨了。

    怀辰蹙眉想了想,点了点头,却又转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怀凌在一旁扶额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这事你别管了。尽可放心便是,我自有安排。那唐窈我另有他用。”

    怀辰正怔愣着,还欲再说什么,却被等在一旁忍无可忍的怀凌抓着后衣领往外拽着走。

    “欸……我还没说完呢!”

    “早就告诉你了殿下另有安排,你非要来问!现在殿下都亲自与你解释了!你还要说什么!别在这烦殿下了行不行!我跟你保证,殿下绝对不会喜欢那‘女阎王’的,要是喜欢上了,我就认你做爷爷,成了吧!”

    怀辰这才半信半疑地偃旗息鼓了,正欲与他出去,却被祁浔叫了回来。

    “对了,那赵柔桑身子养的如何了?”

    “还能怎么样,听府里的郎中说还病着呢!要我说啊,这潁都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啊。要么就是唐窈那女阎王似的,阴狠毒辣;要么就赵柔桑那样,弱得风一吹就倒。”怀辰一面回禀着,一面发着牢骚。

    “可危及性命?”祁浔蹙眉问道。

    “那倒不至于。”

    “你亲自去给她看一下,开些药。交代府里的郎中上些心。”

    祁浔用曲指敲击着沉香木的案沿,敛眉打算着什么。那模样沉静安然,昨晚在唐窈面前所展示出来的孟浪风流的模样,半点也无。

    “殿下,为什么呀!”怀辰急切道,“殿下怎么对南渊的女子这般上心!”

    “你再多话,就去扫马厩。”

    祁浔抬首故意冷声道,语有警示。

    “哦。”怀辰怕祁浔真生了气,蔫头搭脑地应道。

    ***

    祁浔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上朝去了。待下了朝,沈弗瞻也一路跟着祁浔回了桓王府书房。

    “什么情况啊,我怎么听怀辰同我抱怨,说你对那唐窈别有恩宠,你不会假戏真做了吧。”沈弗瞻笑得贼兮兮地,虽然他知道祁浔的性子断不会如此,却绝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嘲讽他的机会。

    “你最近挺闲的啊,沈弗瞻。我给你找点事做?”祁浔白了他一眼,解了大氅正往案后去。

    听到这句沈弗瞻垂头丧气起来,连连摆扇道,“别提了。别提了。”

    祁浔自然知晓此中缘由,故意伤口撒盐,“怎么?你离了青楼还过不下去了?”

    “不但如此,你不知道。那老头子特意派了专人回来训了我一顿。这也就罢了,你说哈,这明明就是家事。他倒是好,一封奏折直达天听,再次痛陈官员狎.妓的危害,再加上前阵子那档子事……唉,这下可好了。同我混的那些哥们儿,现在见了我恨不得吃了我!”

    此事说来话长。

    要从两年前北奕那场败仗说起。那时魏衡利用从北奕皇后刘氏那里换来的情报,令北奕军队大败,当时沈老将军沈阁和谢老将军一同被围困,眼见两人皆要命丧当日,谢老将军却硬是拼了这条命助沈阁冲出了包围圈。

    沈阁本来不肯同意,谢老将军却劝道,今日你我若皆丧命于此,谁来照顾我妻女?你出去!日后两人就都交给你了!

    沈老将军自知他的倔脾气,忍痛答应了下来。于是那场败仗沈老将军死里逃生,而谢老将军则殒命于此。留下妻女,可怎奈谢老夫人性子贞烈,瞒着所有的人自尽了,谢老将军一生无子,只剩下了谢菀这么一个独女。

    沈阁愧疚万分,将谢菀接入沈府抚养,却意外发现谢菀对沈弗瞻有意,二话不说,立即让沈弗瞻娶谢菀为妻,并且绝不准纳妾,外面的花花草草更是不允。

    沈弗瞻见自己被逼娶妻,坚决不肯,甚至还扬言就算娶了她也决不与其同房,要让老沈家断子绝孙!孰料沈阁拍案扬言,老子的命都是谢家给的!就算豁出去老沈家绝后了,这谢菀你也必须娶!还要给老子护好了!之后,更是打得沈弗瞻十天半月下不来床,加上沈老夫人苦苦相劝,沈弗瞻这才答应了下来。

    因此,二人成婚后,一旦有什么争吵别扭,沈老将军夫妇一直坚持两个原则:

    一、沈菀不可能有错,就算有错也要算在沈弗瞻头上。

    二、儿子是捡来的,儿媳妇是亲生的。儿子不听话那便打到听话,儿媳妇不听话那便宠着顺着,谁也不许说个不字。

    后来沈老将军出征,更是放心不下这两人,安排了专人盯着,一有什么情况立即快马加鞭前去边境汇报。并且留下命令,全府上下以世子妃为尊,世子为次。

    因此,一个月前谢菀闹悬梁的事被人汇报给了沈老将军。性情刚直、脾气火爆的沈老将军先是派人回去训斥了沈弗瞻一顿,而后不远万里上书皇帝,痛陈官员狎.妓的危害,恳请皇帝再次下令重申官员及官宦子弟不许入青楼的政令。

    原本这一政令自北奕开国伊始,一直都有。不过一朝总会有那么几条政令是白纸空文,官员们彼此心照不宣,上面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查的也不严。

    可沈老将军奏折一上,再加上前阵子在青楼抓住了与官员勾结正欲传消息的妓.女细作,这一月以来,朝廷再下严令,并派了刚正不阿的裴老御史亲自督办,处置得甚是严明。

    被抓住的官员轻则降职杖责,重则去职流放。一时间陵都的官员及官宦子弟谁也不敢顶风作案,见到青楼都绕路而行。

    ***

    “活该。”祁浔一语置评,毫不客气。

    “呵,你倒是快活,美人在怀。再者说,”,说到这里,沈弗瞻正色起来,“那唐窈和赵柔桑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沈弗瞻,你还是为自己打算打算吧。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总这样风流下去,谢菀总有一天会发现端倪,所谓薪不尽火不灭,等后院的火燎原的那天,看你怎么办。”祁浔倒是难得地操心起沈弗瞻的事,冷脸规劝道。

    “切。”沈弗瞻脖子一梗,一脸不屑,“我那娘子很好糊弄的。以为姑娘家都同你后院那个似的,啧啧。”

    “你同谢菀也成婚一年有余了,你对她没情分么?若没,你同她坦明和离,谢家门风清正,那谢菀也不会纠缠于你的。”祁浔盯着沈弗瞻的面色故意试探道。

    “谁说要同她和离了!”

    沈弗瞻登时就急了,脸也有些涨红。随机觉得自己这般反应太过,描补道,“我若真与她和离,我们家那老头子还不把我打死!不成的!不成的!”

    祁浔见他的反应心里明了,放心了些,只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别日后惹了祸又叫我去给你擦屁股。”

    “不过最近不想消停也要消停了,”沈弗瞻捧脸抑郁道,“裴老御史,你还不知道?比我们家那老头子还难缠。听说前几日国公府的独子王澄上青楼作乐,被裴老御史亲自提到了衙门,那板子挨的哦,那叫个惨烈。”

    沈弗瞻摇头叹息,表示自己绝不再这档口上当那儆猴的鸡。

    祁浔一边处理着案头的公文,一边听着沈弗瞻绘声绘色地讲着近来那些被“杀”得嗷嗷叫的“鸡”。

    待沈弗瞻前脚刚走,祁浔便把怀凌叫了进来,命他拎着怀辰那小子去扫马厩。

    ***

    唐窈这一上午,身子酸痛的厉害,索性哪也不去,只闷在房里看了一上午的书。

    午膳过后,丫鬟拾翠捧着一只精致的小圆盒子呈给唐窈。

    “娘娘,殿下让奴婢给娘娘送药,说……说涂在伤处,效果极……极佳。”

    那丫鬟低垂着头,面上也羞得通红。

    唐窈正瞧着她那样子正腹诽着这王府里的丫鬟什么毛病,送个药都扭扭捏捏的。正思索着自己哪里受伤了,而祁浔怎突然这般好心,却猛然明白了过来。

    还能是哪个伤处!

    “放肆!”

    唐窈恼羞成怒,一掌拍在小几上,好大的声响。

    她从前在南渊好歹也是个号令数千人的副使,脾气并算不得好,被这药一激连同昨晚受的气都一同撒了出来。

    拾翠和屋里另外一个丫鬟映碧都被唐窈周身的凌厉气度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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