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内氛围最近总有些不对劲,大家表面上看起来每天都和和气气的练习,雁回却觉得宋然有意无意的被一些人针对了。
宋然像他,但又比也好。这方面的好指的是性格上,天生就乐观,远比他容易陷入矛盾的性格优秀太多。
雁回从戏台退下后,每天负责检查他们的功课,以及对外的一些资源交涉。他没有舌灿莲花的本事,多数时候身边还要跟着园里另外一个人,雁回之所以出面,绝大部分都属于走个过场,毕竟背后有江叙这座靠山,有的人也想借他攀上江叙,不过是为了利益的往来互相利用。
前几天他们的表演观众反应热烈,雁回想趁热打铁,给楚园争取更大的机会。
这事萦绕在他心上忍不住想了很多,人最近也变得比较紧绷,加上江叙过来的几天对他一直没停过折.腾,上午十点刚过不久,雁回眼角泛泪光的在休息间暂时休息,眼睛眯着眯着就睡着了。
宋然进来时,雁回一点知觉都没有。当他把外套披在雁回身上,雁回就惊醒了。
雁回觉浅,在家里吃过药还能勉强睡的时间长一些,哪怕有时候被江叙弄得比较狠,每到该醒的点也不会落下。
“怎么进来了。”
雁回抓起外套随手放在另外一边,宋然递给他一张门票,雁回知道这个,X省戏曲团的票子。门票可谓一票难求,如果说戏曲受众有限,那么这班人马属于非常有本事的,让观众越来越能欣赏并接受戏曲的表演,使得戏曲更加广泛化的出现在大众眼前。
这个团每到一个地方表演,门票都会提前售空。雁回前段时间自己蹲着点去抢票没有抢到,黄.牛双倍甚至不止双倍价格反手转卖,他嫌贵,更不愿意让票贩子挣得这份钱,就没去购买。
宋然说:“我知道小雁哥喜欢,抢到票就想着送给您了,去看看吧。”
雁回说:“你或许比我更需要它。”
宋然挠头:“昨天听够了。”又补充,“小雁哥,昨天是我做得不对,在你面前忘形了。苏月白戏是唱得好,但他唱的再好,跟你是不一样的,您的戏在我心里永远独一无二。”
雁回缄默,眼睫只是缓慢的眨了眨。
不是他自己敏感,连宋然都看出苏月白那个孩子跟以前的他有几分相似,可惜那样的自己早就被时间磨损完,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当初那副引以为傲的嗓子,发声的勇气都没有。
“小雁哥,我们楚园能有今天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靠你的坚持,那个江家的大老板你要是不喜欢,没有他的关系我们一样能好好发展,现在再坏的情况都不会比之前坏了。”
雁回头疼地往眉心捏了捏:“宋然,我喜欢他的。”
他说完宋然就不再吱声,闷闷的嗯了一声:“小雁哥喜欢那我就不说。”
宋然跑到门外,折回两步又看了眼雁回。
记忆中他的小雁哥在楚园最困难的时候都很少愁眉不展,眼看这几年园里的情况越来越好,雁回像这样出神的时候却越来越多,精神时而恍惚。
他不知道小雁哥跟江家那个大老板发生过哪些事,总归是他们小雁哥落下风。
雁回低头按手机,直到现在他依然不太习惯用智能手机打字,给江叙发去一条:“晚上真的不回家吗。”
他定定看了眼“回家”,心跟着颤了颤。
估计江叙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四年前的同一天,雁回答应跟对方交往,而在那之前……
大概过去半小时,才收到江叙一个嗯。别说打电话,江叙一向嫌弃打字麻烦要回只回语音信息,他已经很久没接到过对方主动发过来的语音消息,雁回下意识的生起几分焦虑的情绪。
习惯性去摸口袋,穿出来的衣服今天没有袋子,他哑声张了张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瞬时间在胸腔挤压,差点爆炸裂开,致使他眼眶酸热。
雁回不敢向身边的人倾吐自己和江叙的情况,在网上匿名询问,有些回复告诉他这属于冷暴力,说江叙故意冷落他等他自己心如死灰,淡了冷了,变相的强迫他提出分开。
一条条有理有据的回复看的雁回浑浑噩噩,但他总归不死心。江叙那么喜欢在床上作弄他,怎么就变成他们嘴里的没感觉了,要分手呢?
师父说过他死认理,雁回认了。
因为状态不佳,雁回下午准备提前回公寓休息。
宋然看他心不在焉,追到门外问:“小雁哥,今天还去看戏剧团的表演吗?”
宋然单纯出于建议,让雁回分心。他以一个旁观人的目光去看,都觉得雁回放太多心思在江叙身上,如果跟雁回合适,宋然不会想太多,可江叙并非良人。
雁回给了宋然第二条生命,他怕雁回受伤。
宋然到底年纪太小,成年人之间的感情复杂,各种利益的绕绕弯弯完全不知晓,只能单纯爱恨喜好去判定一个人,江叙总是晾着雁回,楚园里只要是个人有双眼睛,都能看得在明白不过,偏偏最该清醒的人异常的固执。
雁回搭乘地铁回到公寓,顺路在周围的超市添购了一大把食材。东西他自己一个人吃不完,这是一个日积月累养成的习惯,以前跟江叙最火热甜蜜的那段时间,江叙每天都会回来跟他吃饭,无论多忙,有时候去外地出差,都要跟他抱怨说想他的手艺。
明明江叙的厨艺更好,却就喜欢雁回做的饭菜。
照旧把煮好的菜用保鲜膜裹着放进冰箱里,雁回进了置放行头的房间进行护理,又跟招财说了会儿话,很低声的絮絮叨叨,也许察觉到他情绪不高,招财竟也不闹他。
小徒弟宋然给的门票可怜的压在桌面一角,有些皱了,雁回看距离表演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客厅没开灯,外头逐渐被夜色淹没,江叙今晚有事。
雁回随手披了件外套,独自乘车前往门票上指示的地址。
现场观众很多,雁回检票完毕入场,没想到刚进去就看到苏月白。
他对这人印象太深刻,视线来不及避开,被对方逮了个正着。
苏月白显然也还记得他,清秀的眉挑了挑:“是你。”
苏月白唱戏的风格跟雁回有几分相似,神韵相近,卸了妆的容貌倒跟他没有过多共同点。苏月白相貌清致,眼睛里充满年轻人的骄傲和几分疏离,而雁回生的艳,比较具有攻击性,是带刺的玫瑰。老师说他生下来就是唱女旦的,化了妆都压不住他的绝色,眉眼的一颦一笑一冷一嘲都是戏。
雁回人生的艳,气质却冷,冷又跟苏月白冷的不同,这几年倒把他这股子清冷的劲慢慢磨平,用楚园里大伙儿的话说,是玫瑰花仙彻底变成凡人,他有人烟气了。
苏月白的座位选在视角最好的位置,没有高价搞不到。雁回跟绝大多数观众一样坐在普通的座位上,前半场的戏听完,目光忽然追逐到苏月白望下来的目光,对方居然在看他,看着他若有所思。
雁回不解,苏月白笑笑,眼神里的笑意是雁回看不懂的。
表演在夜里十点半结束,出来时天色就灰蒙蒙的,外面在下雨。门外停了许多的私家车,人.流密集,一时半会儿要打到车也不容易。
雁回在楼下安静的等待,习惯性掏出手机想看看有没有江叙回的信息,余光里有道白色一闪而过,他的视线追随苏月白到了门外楼下,直到路边停放的一辆车打开车门,雁回很确定自己看清楚苏月白是扑进去的。
车里面的人尽管只隐约露出半个下巴,雁回跟对方朝夕相对过,又怎么看不出那个人是江叙。
手机握在掌心里紧了又紧,雁回大脑一片空白,彻底丧失思考的能力,甚至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第一时间去质疑江叙为什么在这,还跟苏月白有牵扯。
他们看起来似乎还挺亲密,江叙哪里随便容忍旁人近身的。
雁回不清楚江叙的圈子,但至少他们交往的几年时间,江叙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唯独今天看到的这一幕。
车子开远,车内的江叙都没转头看到站在另一角的雁回。
雨声淅淅沥沥的敲在耳膜上,雁回回到公寓迎接他的只有一片漆黑。招财不甘的对他发出呐喊,这虎皮鹦鹉气性大,被雁回宠得受不得委屈,可惜在它跟江叙之间,需要暂时委屈的总是它。
招财受到冷落都会为自己争宠的找存在感,找人安慰,雁回是江叙的恋人,却没办法要求对方也来安慰安慰自己。
他给江叙拨通电话,手机没关,却久久没人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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