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衡玉还来不及与傅景明揭穿,薛轻衍就自行离开了解红洲,并且许多天都没有再出现。
“师父!师父!”屈缙一手拎着网兜,一手提着两只鱼走进门来,一脸师父我真棒你快夸夸我吧。
白衡玉看到他手里那个网兜就冒火。
屈缙一无所知,放下网兜,转身把那两尾灵鱼放进屋外水缸里,边放边说:“师父这是我从洗灵池里赚抓回来的灵鱼,不是普通的鱼,你可以吃的,烤起来特别香,闻着像......像烤兔子似的。”
白衡玉正在踩网兜的脚一震。
屈缙刚好走进门来,看见自己刚刚放在地面上的网兜居然烂了。
怎么这一眨眼的功夫就烂了。
这还是他借三师叔的网兜呢。
这可怎么办啊。
白衡玉端的是一脸清高,一副别看我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谁知道你那个破网兜是不是刚进门就是烂的的表情。
屈缙一瘪嘴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可是他现在一看到白衡玉,就想起他把治疗过敏的丹药炼成了生子丹给师父吃了。
他顿时娇也不敢撒了,网兜的事儿也不敢提了,只拎着一根破棍子要出门。
“慢着。”
白衡玉喊住他,屈缙心虚的差点没站稳。
他头也不敢回,声音僵硬道:“师、师父还有什么事儿吗?”
白衡玉冷笑一声,笑的屈缙头皮发麻。
“你和薛轻衍什么时候相熟的?”
屈缙老实道:“上回我去山上采药扭了脚,是薛兄......”一想到白衡玉与薛轻衍不对付,他赶忙拐了个弯,“薛道友,不不不,是薛轻衍那个狗贼帮我采了药。就是我给您炼生子......我是说过敏丹用的药材。”
差点就说漏了嘴,屈缙在白衡玉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扇了自己两巴掌。
他用余光小心地瞄白衡玉,见自家师父脸上看不出不高兴的表情。又继续道:“师父,其实薛轻衍那个人还挺好的。他还帮我网鱼抓雉呢,上上回为了帮我采采药差点没被食人花啃到。”
白衡玉还是没表情。
屈缙想起上回薛轻衍对他的嘱托,大概的意思是他想缓和与自家师父的关系,希望自己能在白衡玉面前美言几句。
看到白衡玉好像没有发脾气的正着,屈缙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还有啊上回他兔子跑了,是弟子顺手帮他抓到了,这一来二去的就相熟了。”
屈缙话音一顿。
嘤嘤嘤,师父的表情怎么突然这么可怕。
他刚刚感觉到杀意是怎么回事。
屈缙害怕的咽了咽口水。
在白衡玉骇人的目光中,他的膝盖比脑子转的还快,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就要坦白从宽:“师父我错了。”
“你这就知道错了?”
咦?师父知道了?
他不由得又咽了咽口水,胆战心惊的问道:“师父......我错哪儿了?”
白衡玉狠狠剜他一眼:“你还敢问你错在哪儿!身为我白衡玉的弟子,你竟和临萧宗的人走的那么近!”
屈缙暗戳戳的想着:我看你想说的是,和薛轻衍走的那么近吧。
他是收了薛轻衍的贿赂没错,可是他也没做什么啊。
难道是师父知道生子丹的事儿了?
屈缙愣了两秒,抬头看白衡玉怒气冲冲的表情。
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席卷了他。
他拍拍胸脯。
幸好幸好。
师父好像还不知道生子丹的事儿,刚刚可真是把他给吓死了。
他还以为陆浔出卖了他,毕竟生子丹这件事只有他和陆浔知道。想当初他可是千叩万求才求小师弟不要告诉师父的。
“你好像还挺兴奋?”
屈缙三连否认:“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敢。”
白衡玉冷冷道:“你最好是不敢。”
白衡玉窥探到他脸上的神色:“你还有什么事想告诉我?”
屈缙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脸上一阵发热。
怎么办。
要不要说。
到底要不要说。
说了的话,他可能会被师父打了一顿然后逐出师门。
不说的话,只要生子丹没在师父身上产生什么副作用,那就神不知鬼不觉什么破事儿都没有。
那当然是......不说啦!
屈缙在心里安慰自己说:没关系,反正师父没有性生活。
屈缙想明白了,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没有啊师父,弟子这么愚钝,有什么事瞒得过师父呢?”
白衡玉憋了一肚子气,又不能明说眼前这个傻徒弟害的自己落入薛轻衍的魔爪,被逼着做了几天宠物。
他嘴巴紧抿成一条直线,想发脾气又没有正当理由。
白衡玉一挥衣袖,口吻不善道:“明日开始你搬来解红洲将千字经文全部背会,为师要亲自监督你。”
“啊?......啊!”屈缙哭了。
白衡玉在他开口前,将人一把拎着扔出了洞府。
·
解红洲内有多个小洞府,白衡玉白日里除了要去外峰探望陆浔,告诫他修为不可落下,还要回解红洲屈缙那儿监督他背诵千字经文的进度。
某天,他正在屈缙身旁坐着看他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默读。
突然,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迅速冲出洞府,扶住一棵陈年老树干呕起来。
屈缙小心翼翼探出一个脑袋:“师父你怎么了啊。”
白衡玉一个眼神将人吓退了:“你出来做什么。”
屈缙战战兢兢地退了回去。
那股恶心的感觉还没有完全下去,从喉腔开始到胃里一直烧灼。
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最开始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白衡玉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只以为是上回的兔子肉吃坏了。
当时比起呕吐,他更在意自己身上无缘无故出现的红斑。他曾照过镜子,从镜子里头看,那些红斑看起来还有些暧昧。
自从那条赤色的小蛇消失之后,他身上的红斑也渐渐消退且没有再复发。
白衡玉这才放下一颗心来,只当又招惹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引起的过敏。
可是红斑没消退多久,又开始频繁呕吐。
白衡玉被强烈的呕吐感弄的头昏脑胀,又扶着树干呕起来。
听见动静的屈缙又探出脑袋:奇怪,师父最近怎么总是在吐呢?
还不等他想明白,冷不防又一个冷飕飕的眼刀甩过来:“千字第十八章抄三遍,不抄完不准吃饭!”
屈缙迅速扁了嘴,要哭不哭的样子在白衡玉凶巴巴的表情里吓退。
屈缙嘚吧嘚吧地跑回去开始埋头抄书。
最近师父好凶哦。
白衡玉靠在树干上好一会儿才回过来气。自觉这样下去不行,他得找个大夫看看。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麻烦山门里懂医术的长老。
要是让傅景明知道,就算他没病也得被他那股紧张过头的劲闹出病来。
白衡玉戴了幂篱便出解红洲下山去了。
临近午时,街面上十分热闹。
各色商贩卖力吆喝,商品种类琳琅满目。
白衡玉本来想直奔医馆,半道看见个卖兔子的,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几只小兔子被关在竹笼里,软软呼呼的,毛发像雪一样的洁白。
白衡玉蹲在地面上,伸出白皙细嫩的手指去逗弄小兔子。
毛茸茸的,手感真好,难怪薛轻衍那么喜欢逗他。
那摊贩见白衡玉穿的一身素白,却是气度非凡,虽然戴着幂篱却仍旧让人觉得十分出尘俊逸。
他打开笼子抱出一只可爱的兔子:“客官要是喜欢,可以抱抱看。”
白衡玉将兔子抱在怀里,回忆着薛轻衍为他顺毛的手法,动作轻柔地为怀里的兔子顺着毛。
可是那兔子似乎是不喜欢,从他怀里蹦了出去。
小贩尴尬道:“客官。”
白衡玉道:“算了。
他原本还动了买一只兔子赔给薛轻衍的念头,可薛轻衍已经离开解红洲,恐怕也不会再回来了。
正在这时候,身侧走过两个女子。
突然,一个女子俯下身干呕起来。
另一名结伴而行的女子急切道:“你怎么了啊。”
“没......没事儿,最近总这样,缓一会儿就好了。”
“总这样?”另一名女子奇怪的看她一眼,“去看过大夫没?”
“还没呢。最近太忙,等有时间再去。”
“那你最近有什么症状没?比如嗜睡、乏力。”
白衡玉心想,最近睡的好像是比从前多一些,从前睡五个小时也还能保持清醒,最近不睡到六个时辰根本起不来。浑身上使不上什么力气,就连打屈缙也用不上什么劲了。
“食欲缺乏。”
他早就辟谷,平常也不吃什么东西,所以无从考究。
“偏食、厌油。”
最近傅景明专门给他解馋准备的灵食他都看不上眼。
“想吃酸的。”
白衡玉刚从储物戒里掏出一颗灵气蕴育长大的酸乌梅,他最近的确很爱吃酸的。
“你怎么知道!”
“笨蛋,你是怀孕了啊。”
白衡玉拿酸乌梅的手一抖。
怀......怀孕?
白衡玉差点没被这两个字震得外焦里嫩。
“对啊!总是想吐,嗜睡乏力还爱吃酸的,这可不就是怀孕了吗!我告诉你啊,你可不能再去干活了。我现在就陪你去看个大夫,你也别客气,我家那位就是干这行的。相信嫂子,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八九不离十,回家和你那口子说一说,你这头一胎可得好好养着。”
“呕——”一阵呕吐感上涌。那两个正在讨论怀孕与否的女子都转头看他,以及他手里那颗酸乌梅。
白衡玉顿时有种被人视奸的感觉,红着脸走开了。
·
医馆。
王大夫是这附近最响当当的名医,方圆百里的达官显贵都来找他看病,每日求诊的人能从城东排到城西。
可他为人正直,从不为权贵金钱低头,想看病就必须得排号。管你什么身份,给多少红包都要乖乖等号去。
这天王大夫刚好午间休息完打算开张看下午第一位客人,突然见一个戴着幂篱的人闯了进来。
“师父!我!我拦不住他!”
王大夫道:“这位公子,你想问诊得先排个号,这外头还有不少人等着呢。”
他话音未落,就看见戴着幂篱的人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
呵,俗气!
“老夫悬壶济世,不为五斗米——”
话音未落。
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就落入怀中,王大夫不动神色的颠了颠。
真沉。
白衡玉道:“纯金。”
王大夫忙招呼底下徒弟道:“叫外头的病人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王大夫将人迎进门去,为他诊脉。
这一过程中,白衡玉十分忐忑,忐忑到大气也不敢出。
王大夫脸上的表情从从容到蹙眉、到疑惑、再到整张脸都要皱到一起,震惊、疑惑、打量等等等等情绪反复交叠。
白衡玉顿时恼了:“你这庸医到底行不行!”
王大夫遇到了漫长行医生涯中最为诡谲不定的脉象,一时之间都顾不上白衡玉骂他庸医。
他一边把脉,一边打量着眼前戴着幂篱的白衣人。
无论从身量还是体型还是声音判断,眼前都是个男人没有错。
不对。
还真不一定。
眼前人声音如玉石相扣,幽泉过鸣涧,再加上他不同于常人的脉象,他一时半会儿还分不清到底是男是女。
可若是女子,这身量也未免太高了些。
还有这胸——
也太平了吧!
白衡玉不满他的眼神,将手抽了回来,正要拂袖离去。
听见身后王大夫道:“这位姑娘——”在感觉到对方透过幂篱杀过来的眼神时,王大夫浑身上下一个激灵,犹疑道,“老夫从医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这等情况。这位公子,你这是喜脉啊。”
白衡玉细眉一蹙:“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手里陡然闪现一条带电长鞭,吓得王大夫双腿一软:“老夫看错了,看错了。”
白衡玉还要发作,却见方才在街上遇到的那对妇女走了进来:“当家的当家的,你快给大妹子瞧瞧她是不是怀孕了。”
两名女子看到白衡玉。
咦?这不是今日街上那个犯恶心的男子吗。
白衡玉臊着一张脸,收回长鞭愤愤离去了。
临去前还用以心传心与王大夫道:“我来此求诊之事你若敢透露出去半分,就要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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