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你的蛇,你看清楚没有,是什么样子的?我其实……”沈绎极其愿意,也很想相信贺盛曜的话。但那条爬上卫霄肩头,让自己一动不动站了三个多小时的网纹蛇,怎么看也不像是无毒的。沈绎虽然不知道水池里的蛇群是否是同一种类,但还是想把这个疑点告诉贺盛曜。然而,话到口中却又不敢说了,怕说出来反倒惹来埋怨。
“其实什么?”
“有什么话待会说,外面没人会过来了,先把这个洞堵起来!”洞外的惨叫声未绝于耳,但很显然,此刻还在洞外的人,将永远留在那个寂静中遍布杀机的空间了。司机打断贺盛曜的问话,催促众人一同推动巨石封住洞口。
方才的蛇灾仍记忆犹新,在场的人经由司机提醒,顾不得身乏和伤处的疼痛,俱皆上前帮忙。
“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用力。”司机说罢看了眼左右,指挥道:“一、二、三,推!”
不知是石头太重,还是众人因没吃饱而无力,一连试了几次,巨石纹丝不动。
“怎么办?”王伟环顾着周边的碎石道:“这已经是最小的一块了。”
颂苖想了想,咬牙道:“既然没办法堵住,干脆我们往里走吧。”
“我走不动了。”颂苖刚提议,人群里便有人否决道:“今天已经走了一天了,我们都没有停过。而且一路的山道都像下坡路,难走又费力,最后还掉在蛇堆里,我到现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我也没力气了。”
“我也是。”
有人先开口,马上赢得了不少人的附和。
眼下的洞穴看起来像个封顶的山峡,并不深,其中遍布着凌乱的巨石。在离洞口五十米处左拐,司机指着拐弯后看不到的路,冲颂苖摇了摇头道:“要是能走,我肯定已经进去了。外面都是蛇,谁想在这里提心吊胆的歇一晚?只是,今天实在太累了,足足走了八个小时,万一要是前面有什么……”司机说了一半没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他未尽的话中之意。
封路无能,欲行无力,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贺盛曜提示道:“你们没发觉吗?我逃上岸的时侯,身上的蛇都自己掉回水塘里了,没有一条爬出来的。”
“听你这么一说……”
“好像是这样。”
“蛇不敢上岸,肯定有什么镇着它们。要不然,就是它们不能离开水。”
“不管是什么,反正只要它们不进洞就好,我们今晚就可以在这里休息了。”
“别忘了守夜。不要像昨夜一样,说好守夜的累了就睡着了。”
余者你看我我看你互相确认着,一边窃窃私语地探讨。
颂苖瞄了眼揉着沈绎的贺盛曜,轻声冷哼道:“蛇现在不爬上来,不等于之后也不上来。你们不要忘记,昨天一开始那个水潭看着也没什么问题,但后来的那些虫很可能就是从潭子里爬出来的。”
王伟点头道:“她说的对。你们想想,我们前天逃进山洞的时侯是三十六个人,除去那对不见了的夫妻,渡河的时侯死了三个,水潭边死了六个,现在你们数数还有几个?”
未等众人确认,王伟便揭示道:“十个,足足少了十个人!他们就在外面的池子里,你们听,他们的声音还没有停。”
王伟的话不仅恐惧,更带着一份强烈的冲击,直刺人心。就算和死人没交情的卫霄,都忍不住心底发酸,骨子里透出一股寒意。
“你他妈到底想说什么!”一直沉着脸的蛮子破口喝道。
王伟的眼珠对着跟前的幸存者转了一圈,耸肩道:“你们还不明白吗?暗河、水潭、池塘,我们一路走过来,遇到这些地方都死了人。也就是说,只要有水的地方,都不能停。”
王伟短短的几句话,让人茅塞顿开。实则人群里的几个聪明人未必没有怀疑,只是怕说出来徒添烦恼。
比如,为了不坐以待毙,暗河是一定要渡的,不管水里有没有食人鱼。或是,像今天这样,不小心触动机关掉入蛇窝。前者是知道危险也要去做,后者是防不慎防,两者俱是身不由己,根本无法避免。至于潭水处的那一夜,开始说好了分两批睡的,但不知怎么的都睡着了,如果有人守夜,即便蛞蝓来得突然,按它游走的速度,除了重伤的患者,其他人还是能全身而退的。所以说,涉水确实有危机,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自保的能力。便是离开水塘,谁又能保证一定安全呢?
“要想什么等会儿再想,不要离洞口太近……”
“你算什么东西,要你多事!”蛮子心里很烦躁,他逃生后脱衣检查伤势的时侯,发觉采集的夜明珠掉了一大半。这些夜明珠是他入洞以来最大的安慰和指望,现在却只剩几颗了。蛮子此刻是看什么都不顺眼,特别是衣衫齐整的卫霄,恨不得上去打上几拳头撒气。
蛮子的喝骂置卫霄于难堪的境地,王伟和他身边几个说得来的,更是用嗤笑的眼神讥嘲地注视着卫霄。都这种时侯了还不忘内斗,让卫霄不知说什么好。尤其是蛮子,穿着问他借的衣裤找他麻烦,让卫霄恼恨叹息之余,连开口的欲望都没了。
“你说话这么冲干什么?大家现在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谁比谁高贵啊,让你想骂就骂!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想发泄,试问在场的有谁高兴,谁肚子里没气啊?要不要我提醒你,你穿在身上的东西还是问卫霄借的呢,亏你骂得出口!”颂苖说完不等蛮子有什么反应,转朝卫霄道:“你不要理他,当他放屁。你刚才想说什么?”
“臭娘们要你多嘴!你他妈……”
刺啦!
说时迟,那时快,或可以形容为迅雷不及掩耳。
一条脸盆粗细,闪着蓝鳞的蛇尾倏地窜入洞穴,尾尖刺的一声捅入蛮子的胸腹,把他捅了个对穿。热血噗嗤着喷灌而出,心、肺、脾、胃洒了一地。恐怖的是,蛇尾的攻势未尽,蛮子身后的人也被刺了个正着,脑袋上多了个网球大的洞,鲜红的血与白色的脑汁并流,已经倒地没有呼吸了。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蛮子身上,无一幸免的把这场意想不到的惨祸看个正着,刹间惊呆了所有的人。
“呜呜……哦哦……”
蛮子一时没死透,他被窜在蛇尾上如烧窜一般,随着蛇尾的拍打翻腾不住地东摇西摆。剧烈的疼痛反倒使蛮子格外清醒,他想说话,却被血堵住了喉咙,只能发出一声声没有意义的呜咽。蛮子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就这么完了。他一直认为,就算会全军覆没,他也将是活到最后的人。哪里料到,前一刻他还想着怎么把别人手里的夜明珠弄到手,后一瞬肚子就破了个洞。
别说蛮子不敢置信,这个突来的意外亦把卫霄等人打了个猝不及防,一连过了几分钟,颂苖他们别说退几步,甚至不由自主的尖叫都未及酝酿。好半天,才缓和了拉伸到极限的神经,挪开步子往两侧乱石间躲。
“哦哦……呵呵……”
要死就死痛快点!
众人被迫听着蛮子死前的□□,那断断续续,凄凄惨惨的呜鸣,掺合在蛇尾噼啪作响的拍打声中,听得人心里发虚,不由得暗自怒斥。贺盛曜、贺父等人纷纷侧脸,他们不愿听,更不愿意看蛮子血淋淋的样子,和他那双瞪得大大的充满怨恨的眼睛。
刺啦!粗壮的蛇尾一缩,带着半死不活的蛮子,顷刻消失在众人眼前。
“啊——!”蛇尾一撤,终于回神的沈绎忍不住哀鸣。
贺父挥手抽了发癫般嘶喊的沈绎一巴掌,低喝道:“闭嘴,你想把蛇引过来啊?”
“爸,别这样。她不是故意的,这事太吓人了,我都忍不住想叫。”贺盛曜一把捂住女友的嘴,一手拦住贺父要再次抽打的胳膊。
没几个人理会贺家的争执,各个有气无力地贴着山壁一脸见鬼的模样,脸皮青得发紫。就在众人竭力挣脱出恐惧时,王伟忽然面向卫霄道:“你知道那条蛇的事对吧!”
“你什么意思?”卫霄眯眼睨视着王伟。
王伟阴笑道:“我猜,你刚才想说的就是那条蛇。结果被蛮子骂了一句,你干脆不说了,想看着我们死,对吗?”
卫霄听得心头冒火。确实如王伟所言,他方才开口是为了提醒众人巨蟒的事。卫霄本不愿多嘴的,因为大家都是从蛇穴里逃出来的,没道理不知道蟒蛇的事。但奇怪的是,那么恐怖的巨蟒,众人得生后却没一个人提过,为什么?很可能是他们掉下来就被群蛇缠住,夜明珠的光被遮,众人在黑暗中吓得只顾奔逃,没时间也没这个能力去注意周边的事。而那些真正见到巨蟒的,只怕都留在外面了。
卫霄进洞之时,观察过洞内的情形,内侧都是乱石,洞口附近却很平坦,显得有些奇怪。特别当卫霄看着司机他们都站在离穴口不远处的洞中央时,心里浮现一种难言的怪异感。他忽然想到,这个山洞本是被蟒蛇堵住的,所以当时只发出微弱的光,远一点几乎看不见。那么巨蟒是怎么堵住洞口的呐?
想到这里卫霄自觉不得不提醒颂苖他们,不是他心善,而是万一有人因巨蟒而死,沈绎又说漏嘴,把遇到巨蟒的事说出来。这么一来,活着的人肯定迁怒于他,沈绎还好一些,毕竟她是女人,又被贺盛曜护着。
这些乱糟糟的分析在卫霄的脑海中打了几转,他很想条理分明的说出来,怎奈不善言辞,心急之下想出言辩驳更是难上加难,一时间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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