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 27

    手术室外的长椅上, 轰冷沉默地坐着, 苍白清丽的脸上泪水早已干涸。她双眼木然地盯着手术室顶端的红色指示灯,神情绝望哀痛。

    轰夏雄握着她的手,仿佛想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他的目光在这条寂静长廊上漫无目的地游移着, 如飘散的蛛丝无处着力, 直至落在安德瓦身上, 才显露出浓烈刻骨的恨意。

    大火扑灭之后, 警方在事故现场发现了一具脖子断了一半的焦黑尸体。

    经过多方查证, 他们终于确认了这具尸体的真实身份御间领, 年初抢劫银行的犯人之一,具有少见的空间系个性“绝对领域”。

    而负责解决0102银行抢劫案的英雄正是安德瓦本人。

    尸体的身份一经确认,头脑灵活的记者们便知道御间领是为了报复安德瓦才找上门来的。

    这个消息爆料出来后, 网络顷刻间喧嚣尘上,一时之间闹得人尽皆知。网友们大肆谴责御间领的同时,也对英雄们的家庭安全保障表露出了忧虑。

    但也不乏有人嘲笑说, 要不是安德瓦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家庭信息, 又怎么会让敌人有可趁之机

    轰夏雄狠狠咬紧牙关,眼眶一片通红地瞪着安德瓦是啊要不是这个男人, 灯矢哥和焦冻怎么会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明明今天他们一家人是准备要去郊外远足的,是他非要留下灯矢哥和焦冻, 最后却连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都做不到这样的人, 怎配称为英雄

    这世上最令人痛苦后悔的事情莫过于此

    他们现在所面临的一切伤害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 却因行差踏错一步而落入了万丈深渊

    海遥冷眼旁观这一家三口之间的暗流汹涌, 半晌才收回了目光, 白皙的小脸看上去有点憔悴。

    欧尔麦特跟去警察局处理这场火灾的后续,他非常放心地将自己的养子托付给赤司征十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一个刚满六岁的孩子身上看出来“可靠”这两个字的。

    赤司征十郎吩咐保镖去买了些热饮和食物,转头看向蔫哒哒的小人鱼,忍不住揉了揉他脑袋,语气温柔地说“累了吗要不要靠着我睡一会儿”

    海遥轻轻摇了摇头,情绪很是低落,“我睡不着,也不知道焦冻现在怎么样了”

    轰焦冻的伤势虽然不及轰灯矢致命,但也非常严重,除了吸入过量毒烟之外,身体受到的冻伤同样不轻。若不好好休养,以后肯定是会落下病根的。

    他被送到医院经过治疗之后,就一直处在昏迷状态。为了以防万一,轰冬美便在病房里面陪伴着他,免得他再出些什么意外。

    手术室的红灯亮了一夜,直到天边拂晓之时,指示灯才暗了下来。

    戴着口罩的医生与护士们推开大门走了出来,轰冷霍然站起,一双灰色的眼睛亮得惊人,仿佛火焰燃烧殆尽之前的最后一点余晖,“医生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走廊上的其余人也紧张地看着医生,等待他做出最后的宣判。

    医生摘下口罩,面容苍老神色愧疚,语气难掩沉痛地说“非常抱歉,伤患抢救无效,已经完全失去生命体征。还请各位节哀。”

    轰冷纤细的身体晃了一晃,眼前一黑,整个人仰面向后倒了下去。

    安德瓦站在她后面,正要伸手扶住她,却被轰夏雄愤怒地打开了手,“滚不要你假好心”

    海遥难以置信地说“这不可能灯矢哥怎么可能会死”

    他明明在轰灯矢的身上施加过了“海神的庇佑”,有了这一层保障,哪怕濒临死境也能恢复生机

    除非在此之前,轰灯矢已经受过一次致命伤害,消耗光了海遥留存在他体内的力量

    医生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我知道你们很难接受,但这的确就是事实。麻烦伤患的家属跟我过来,还有一些手续需要办理。”

    在场的轰家三人当中,轰冷和轰夏雄一个昏迷不醒、另一个情绪崩溃,安德瓦自是只能当仁不让地跟了上去。

    尸体很快就被推了出来,面目全非的模样辨别不出身份。但经过核验之后,可以确认他与安德瓦之间确实存在血缘关系。

    最后一丝希望就此破灭,轰夏雄死死盯着那具盖上白布的尸体,泪落不止,低声喃喃自语“不可能的骗人的吧灯矢哥怎么会死呢怎么可以”

    尸体被送到了停尸间里。

    安德瓦联络了一家殡仪馆,开始着手准备轰灯矢的葬礼。

    欧尔麦特已经忙完了正事,来到医院准备接海遥一起回家,却被小人鱼坚定地拒绝了。

    “我想留在这里陪陪焦冻,他醒来后一定会很难过。”海遥说完又看向赤司征十郎,“阿征,你先和我爸爸一起回东京都吧。诗织阿姨现在一定很担心你,而且你都耽误两天课程了,征臣叔叔说不定也会有意见。”

    赤司征十郎微微叹了口气,“妈妈最担心的其实是你啊海遥,难过的话,尽管在我面前哭出来吧。趴在我怀里面,我什么都不会看到的。”

    他对轰家的事情不感兴趣,最多只是觉得唏嘘不已,但他在意海遥的心情。

    海遥眼眶酸涩发烫,忽然用力抱住赤司征十郎,脑袋埋在对方颈间撒娇般轻轻蹭了两下。

    然后他松开手说道“放心吧,我没有问题的。”

    赤司征十郎毕竟与轰家无亲无故,也不适合留在这里。他与海遥又说了两句话后,便先行离开了医院。

    欧尔麦特知道自己劝不动小人鱼,也不打算阻止对方,只是蹲下抵着他额头说“遥少年,焦冻少年就交给你了。”

    海遥努力扬起唇角,“嗯,拯救受害者的心灵也是英雄职责所在我会好好加油的”

    欧尔麦特轻轻叹息,“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小英雄不过,要是想哭的话,爸爸的怀抱随时向你敞开比赤司少年更加宽广哦”

    海遥有点哭笑不得“好啦,我知道了。你快点走吧,阿征都在楼下等你了。”

    都是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怎么还跟一个小孩子较起劲来了

    欧尔麦特离开之后,海遥重新回到了轰焦冻所在的病房。

    轰焦冻戴着呼吸机,双目紧紧闭阖,一张小脸苍白得毫无血色。

    医护人员已经给他换上了条纹病服,他小小的身体陷在惨白的病床里面,似乎随时会被巨大的白色漩涡吞没。

    轰冬美坐在床边守着,听到推门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勉强地笑道“海遥,你还没走吗”

    海遥走到病床另一侧,“我想留下来陪陪焦冻。”

    轰冬美怔了几秒才道“有你陪着他的话,他一定能早日振作起来吧。谢谢你,海遥。”

    “这是我应该做的。”海遥说完这句话后,两人都沉默了下来,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轰焦冻身上。

    昏迷了几乎一天一夜的轰焦冻似有所觉,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轰冬美又惊又喜,立刻按铃叫医生过来。

    医生检查的时候,轰焦冻脸上一片茫然。他看向自己的姐姐,困惑而又不安地问“冬美姐,我怎么会在医院”

    轰冬美表情僵硬,“你忘了吗你和灯矢哥”

    轰焦冻喃喃重复,“灯矢哥他是谁啊”

    好奇怪,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心会那么疼痛难过

    轰冬美瞪大眼睛“”

    海遥忍不住皱眉“”

    焦冻这是罹患了应激性选择失忆症吗

    轰焦冻的确是遗忘了轰灯矢。

    医生对他的头部进行了一番检查,确认并未受到过重击,也没有血块压迫神经。

    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轰焦冻因为亲眼目睹了轰灯矢倒在火海之中的模样,受到的刺激太过严重,大脑出于自我保护就封锁了与轰灯矢相关的记忆。

    虽然这件事情不知是好是坏,但轰家的其他人都默契地不在他面前提起轰灯矢。

    轰焦冻还在医院养伤的时候,轰灯矢的尸体正式火化下葬。

    海遥抱着一束鲜花,身穿黑色衣服,神情哀寂地上前放下花束。

    虽然他早就习惯了身边战友的死亡,但轰灯矢与那些战友不同战争机器与战争机器之间怎么会有感情八木海遥与轰灯矢之间的关系,却绝不仅仅只是弟弟的朋友和朋友的兄长。

    墓碑上的相片里面,轰灯矢面容稚气,表情很是淡漠据说,这是他刚上初中那年拍的。

    轰灯矢不喜欢拍照,轰家宅邸又在一场大火中烧得只剩下灰烬,轰冷翻遍了手机相册,才找到这唯一的一张照片洗了出来。

    葬礼结束之后,没过几天,轰焦冻出院回家。

    他们搬了新家,依旧是日式建筑,占地面积广阔,一应陈设都与从前别无二致这是按照轰冷的要求做的,自从轰灯矢逝世之后,安德瓦对她的态度就软化了不少。

    安德瓦当了十几年职业英雄,每年都在高额纳税者排行榜上名列前茅,买下这栋新房花费的钱财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海遥陪着轰焦冻在新家住了一晚,次日上午,欧尔麦特开车来接他一起回东京都。

    逝者已矣,然而生者还要往前走。

    汽车在初春的柏油马路上行驶。

    海遥若有所觉地回头看了一眼,通过明亮的后车窗玻璃看到了一片新生的绿意。

    路边的草丛里开着幽蓝的花朵,它们在风中微微摇曳,轻盈似蝴蝶飞舞。

    一如深深刻在他记忆中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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