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荣的工作室在金锐10楼, 几乎占了半层楼。

    日常的办公室,工作间, 样品室,材料室,展览室

    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宁安约的是上午十点钟。

    他九点五十分到达, 前台小姐十分礼貌地带他到会客室暂候。

    宁安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是郑文泽。

    他一手端着咖啡,一手翻着杂志,看到宁安时很明显地怔了一怔。

    宁安不是很确定对方是否还记得自己,毕竟上次面试时那么多模特, 而且当时他还带了妆。

    不过当时郑文泽和秀导还因为他的原因而发生了一些争执, 所以说不定也还记得他。

    他恭恭敬敬地打了招呼“郑老师, 您好。”

    郑文泽的眉心微微蹙着,直到他打完招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好。”

    出于直觉, 宁安感觉郑文泽大约不是很喜欢自己, 所以他在离他稍远一点的地方落了座。

    他穿了简单的圆领白t,颈间坠着的细链从锁骨处蜿蜒着进入领口深处,勾出一点性感来。

    手腕上缠着黑色皮绳,时尚感里透出年轻人特有的活力。

    左手无名指和中指各戴了一枚戒圈。

    无名指的那枚很保守,但好在他的手长的很好,手指细白修长,倒不显得特别突兀。

    中指那枚则精致许多,细巧婉约, 弯出自然的弧度,极细小的碎钻镶边,随着他端起咖啡的动作,闪着细微的光芒。

    下身是牛仔长裤,t恤的衣摆被松松收进腰里,显的腰特别细而腿则特别长。

    脚上则是一双红白相间的运动鞋,色彩鲜活灵动,鞋带可能是他特意设计过的,系法很特别。

    他穿的很简单,但细节又很精致,就连郑文泽也不得不在心底赞叹了两声,这个人的心思又细又巧。

    宁安的确是用了些心思的。

    其实他平时比较喜欢穿衬衣,而且要求也高,就算日常在家也要熨烫的服服帖帖板板正正才行。

    但今天他却特意穿了t恤,不那么板正,像一个在前辈面前充满信赖的孩子,看起来年轻又随性。

    偏偏细节又很精致,处处都表达出了对对方的尊重和重视。

    郑文泽并不知道汪荣和宁安的事情,一瞬间他心里七上八下,猜了几个可能性。

    但最后还是问道“你到汪荣这里来有事吗”

    宁安刚要回答,汪荣已经进来了,看到郑文泽他倒是愣了愣,挑眉问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郑文泽看到他笑了起来“刚过来一会儿,看你在忙,没打扰你。”

    “不过今天我的确没时间招待你,”汪荣笑笑,又指了指宁安“我约了这位小朋友。”

    郑文泽看着汪荣,现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来,但最后又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行,你忙你的,我坐会就下楼。”

    郑文泽的工作室就在汪荣工作室楼下,平时来往密切,所以汪荣并不太放在心上。

    汪荣带宁安进了他的办公室。

    两人在办公室窗边的藤制桌椅边坐下,宁安掏出自己带来的资料和作品。

    作品带了两件,汪荣交给助理拿去熨烫 ,自己则翻起宁安的资料来。

    从灵感的产生到作品的诞生,宁安悉数收录进了那厚厚的一叠纸张中,整个过程十分详细。

    其中包括几次大的思路转折点和相应调整,曾经的废弃作品和相关图纸也都有收录。

    汪荣看完之后又返回去重新看了下日期,然后蹙着眉梢思考了片刻,才含笑问“这么短的时间内,是什么促使你做了这么多改变”

    宁安如实回答“看书,看作品,体验别人的作品,还有制作过程中,一次又一次审视自己的表达,如果发现表达不对,便顺着那种不对的感觉返回去探寻不对的原因,慢慢就会找到答案。”

    汪荣没想到他的答案是这样的,然后问“什么答案”

    宁安一时也说不清楚,他咬着嘴唇卡壳了“我说不太清楚。”

    “没关系,”汪荣笑笑“你慢慢想。”

    宁安慢慢思考了一会儿,才说“我说不太好,大概是服装的一种语言,在制作的过程中,我感觉它是有语言的 。”

    他说的很模糊,自己也不是很能说清楚那种感觉,觉得很玄,但汪荣却听懂了“我明白了。”

    宁安倒有点惊讶了。

    汪荣笑笑“怪不得上次拍摄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你对服装的解读能力特别强。”

    助理推着人台过来,两架人台上分别都是宁安的作品,一件黑色礼服裙,裁剪和设计线条都很简单。

    汪荣认真看了,这件作品从宁安的资料上可以看出来,最初的设计是很繁复的,花朵般的美。

    但从灵感萌芽到作品成形的过程中,经过了几次大的修改,才慢慢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繁复的时候虽然外形看上去十分惊艳,但从舒适度与日常上来讲,实用性并不高。

    一步步修改的过程中,实用性和舒适度在增加,但每一种又只在比较鸡肋却并不可取的范围内。

    直到最后这一版,几乎是完全的舒适度,线条即便十分简洁,可因为版型的一遍遍调整,气质却更显高贵和优雅。

    用简单的东西表达出极致的美,其实是功力在进步的表现。

    另一件则是男士风衣,并没有完全完成,但版型以及细节方面的设计,从汪荣的角度来看,已经捕捉到了一年后的时尚元素。

    他坐下来,微笑着看宁安,看到他眼底难掩的紧张,便轻声安抚他“你很棒,进步也很神速,服装舒适度的体现非常好,而且还能做到不影响美观,已经很难得了。”

    服装舒适度恰恰是汪荣一直追求的东西。

    其实对于新人来说,大部分人可能会更认可宁安的初版设计。

    毕竟年轻人大多喜欢夺目,喜欢博出位,喜欢突出个性和追求存在感

    而最终那版的设计,要么上身,要么眼光必须很老道,才能一眼看出其中的玄妙。

    远比第一版繁复的外形低调的多。

    所以,宁安这么年轻却能舍弃那些花哨的外表,进而捕捉到服装的真谛,让他十分欣慰。

    而宁安接下来的话也让他由衷地笑了出来“其实我后面体会到的很多东西,都源自于老师您的作品。”

    宁安说的时候其实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这样的话有点像刻意的讨好。

    但他还是说了,汪荣的作品的确冲击了他,很多朦胧的理念,都因为他的作品而清晰明朗。

    他对此深为感激,也觉得应该将这份感激表达出来。

    午餐他们一起吃的,工作室设了小厨房,有专门的阿姨负责每天的采买和午晚两餐。

    员工们有独立的餐厅,汪荣则一般在自己的办公室进餐。

    汪荣一直十分可亲,宁安是知道的。

    但大约是因为对方的过于优秀以及自己对对方的过于尊敬,在以往的接触中他总会有一点点的紧张。

    但在今天的专业交流中,他渐渐忘掉了那些东西。

    他跟随着汪荣的指引与脚步,去思考,去领悟。

    沉浸在服设浩瀚的知识海洋中,听取前辈的经验之谈,也发表自己的浅见。

    感受着这条路上,一座又一座极具魅力却难以攀登的高峰,那种挑战和吸引力,让他心生向往。

    随着越来越投入,他在汪荣面前也渐渐变得松弛而活泼。

    汪荣十分尊重年轻人的想法,并不会轻易否定他,但却会用自己的方式引领他。

    汪荣告诉他很多以前没有想过的东西。

    他说服设的最高境界不是技术而是思维,服设其实是思维的艺术,思维远比技术更加重要。

    可真正成功的设计师,却一定拥有最强的技术。

    服设不是纯粹的艺术,但却比纯粹的艺术更加复杂。

    因为艺术可以完全放松地去表达自我,而服设却往往代表了大众审美,需要你在懂得艺术的基础上,还要有敏锐的时尚触觉,去捕捉和分辨大众喜好。

    想要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必须要先学会放再学会收,直到最后才能收放自如。

    他们谈了很多,宁安出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汪荣的很多话是他沉浸其中时很少去想的,听着像是大道理,但细细一想,的确代表了一个服装设计师的局大小。

    只有把局放大了,才能引领潮流,引领时尚,而不是只仰视别人。

    汪荣最后说,没关系,你还很年轻,刚入此门,来日方长。

    像梦一样,他得偿所愿,可以名正言顺地叫他一声老师。

    路灯一盏盏后退,他耳朵里似乎一直响着汪荣的话“国内给服装设计师的机会太少了,大部分品牌都启用国外的设计团队,就连一些不知名的小品牌都在无视国内设计师的辛苦努力与进步,而启用韩国设计师,我希望你能好好成长,和国内服设一起,站上时尚顶端,让人不容小觑。”

    汪荣的灵感甚至无处不在。

    仅仅是侧头往窗外一看,远方银杏树的绿叶在阳光下闪着幽微的光,他便低头用笔,在纸上绘出银杏叶组合而成的裙装。

    秋日的,金黄的,温暖而知性的,带着婉约的美。

    他说他的老师布莱德先生,在一次清晨为自己妻子煮早餐的过程中,看到袅袅炊烟,便因此设计出了流行了十几年的裙装并幻化出各色裤装与套装,成为那个时代的经典。

    思维所到之处,灵感无处不在。

    然而一个合的设计师,不仅要有灵感,还要有把握时尚,掌控潮流的能力。

    灵感并不难寻,而将灵感与大众审美完美结合才是最困难的。

    除此之外,还要具有将虚幻的灵感转化为实体的能力。

    多练,多做,多学,经历十分艰苦的训练与努力后,才有可能走入平时大众所能看到的,那个纸醉金迷的时尚圈。

    好的设计师,一剪刀下去都带着几十年的功力,那是那些投机取巧的人所无法具备的东西。

    当你具备了思维,还必须再具备足以和它匹配的技术,然后,你才有资说自己是一名服装设计师。

    而不是市面上那种东抄一笔西抄一笔,以为会绘图就可以称为设计师的“设计师。”

    与汪荣仅仅只是短短一天的接触,就让宁安思潮澎湃,满心欢喜,对未来更充满了向往。

    他披着星月走在小区里,远远看到封允的车已经停在停车位上。

    他微笑着看了一会,借机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才脚步轻快地小跑着上楼。

    家里的灯是亮的,但却没人。

    他打了个电话给封允,电话刚响就被接起来了“喂。”

    封允的声音低沉而慵懒,接着问“结束了吗”

    “我回来了,”宁安说“你在哪儿呢”

    “到平台上来。”封允的声音似乎清醒了些“我在这儿。”

    通往平台的铁门半掩着,宁安伸手推开,人还未进去就看到了七彩灯光晕出的光晕,投射在地面上,像七彩的星,全都汇集在了这片天空。

    封允正躺在一架秋千椅上,角落里安装了石桌石凳和遮阳伞,七彩的夜灯遍布了他卧室侧窗的那面外墙。

    宁安惊喜地打量着这一切,而封允则在认真打量着他的脸,探究他的神情。

    那是一张神采飞扬容光焕发的脸,由内而外的快乐渲染了他全身每一个细胞般,让那张脸看起来像个天使,雪白的皮肤仿佛在发光,美到让人不敢直视。

    “真漂亮。”他抬头看着闪烁的彩灯,轻声感叹。

    “是啊,真漂亮。”封允也轻声感叹,然后向他抬了抬手臂“过来。”

    宁安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含着笑低头看他。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封允说“祝贺你。”

    笑意在宁安脸上扩散开来,连眉眼都弯了起来,他再也忍不住般用力点了点头。

    封允的唇角也勾了起来,眼睛很亮。

    宁安又抬头看灯,抬高手臂指着最高处那点“那么高,你怎么弄上去的”

    他的手臂抬的抬高,白t的一角掀起,露出一小截细白的腰线。

    封允没看灯,他伸出双手握住他的腰,宁安感觉到他温热的掌心贴在自己皮肤上,不由地垂下眼睛去看他。

    “猜一猜这个秋千架和家里那个有什么不同”封允抬眸看着他,声音很轻。

    那双眸子里映着七彩灯火,瑰丽而浓郁。

    宁安低头看了看,大脑僵硬而麻木,他摇了摇头。

    下一刻天旋地转,随着封允双手用力,他跌进了他的怀里。

    封允另一只手捞起他的腿弯,让他整个人都离了地,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看,它能承受我们两个人的重量。”

    宁安没动,闭着眼睛听他的心跳。

    他今天太高兴了,也想分享也想撒娇,一直忍着而已。

    这一刻,在七彩灯光里,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在那沙哑温柔的嗓音里,还有他最喜欢的秋千椅里,他一动也不想动。

    “你看,”封允的长腿轻轻一蹬,秋千架晃动起来“这里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宁安没说话,只把呼吸轻柔地喷在封允耳侧,封允补充了一句“只属于我们两个。”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在十分嘈杂的环境下码出来的,希望没有受太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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