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033

    黄谦, 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他家里并不富裕，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当年读高中的时候, 父母为了紧着儿子让他成才，直接逼着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女儿南下打工供弟弟读书。好在他也算争气，一下子考到了京市。然后, 为了割舍掉原生家庭, 黄谦直接玩了个失踪。

    直到现在，黄谦的父母都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上自己的儿子，而那个被他们逼到退学打工的大女儿也在弟弟毕业后的第一年带着恨意消失不见了。

    毕业后，黄谦直接就留在京市工作了，过了几年和大学同学结婚生子。他在外人眼中永远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实人,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只要打开电脑, 披上匿名马甲, 他就变成了一个负能量发射机。

    女性被的新闻下面, 他喷“穿的骚怪谁”；财经新闻做富豪排行榜的博文下面, 他喷应该把这些资本家全部抄家枪毙；留学生在国外遇害的新闻下面, 他喷“美分狗死不足惜”。他肆无忌惮的释放着自己的全部恶意, 自以为安全地待在网络这个大环境下。

    黄谦的妻子同他一起来自县城, 从小便生活在父辈们强男权主义的笼罩下，即使在京市这个国际大都市下, 妻子在黄谦丈夫的威严下不敢吱声。

    房间已经被她收拾的足够干净了, 但黄谦鸡蛋里挑骨头, 经常会因为一根头发就对妻子打骂。再次弯腰下擦着几乎可以照出人影的地板，女人突然察觉到门口有什么动静。

    “您是不是送错地方了”

    瞧瞧，她的丈夫，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这么和蔼。

    女人嘴角露出讥讽的表情。

    “您是黄谦先生吧。”邮递员见黄谦不收，直接将信封塞到了他手里，“我之后还有别的件需要送，不在这里耽误您了。”

    说完，邮递员抱着一沓信下了楼。他这边需要送的人还很多，也不光黄谦这一家。看了看一沓朝日区中级人民法院的信封，邮递员觉得，这法院今天的信怎么这么多啊。

    楼上，安静了一会后，传来了黄谦破口大骂的声音。

    凌律师的手段非同一般，他让员工收集到信息后立马就去公安局报了案。一开始面对凌律师这一堆材料的时候，登记的民警还愣住了。

    “你确定要告这么多人吗”民警在这里呆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有人告网络暴力的，甚至还一下子告这么多人。

    “是，我作为我客户的代理人来报案。”凌律师点点头。

    民警看了一下原告的信息，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原来是前几天网上那个小姑娘啊，哎，你们来报案也是应该的，现在网上这什么妖魔鬼怪都有。”警察是个热心肠的人，立马就帮凌律师做了登记，“这应该算是民事诉讼，我们这边在查证后会去联系他们的，不过这些事情一般私下调解的几率比较大，你这边”

    “我的当事人不接受任何私下调解。”凌律师在律师界一直是大魔王一样的存在，他的口才如果用在歪道上，恐怕现在早就成了传销组织的头目。看着警察的眼睛，凌律师一字一句地说，“网络暴力的危害其实非常大，我的当事人并不想让这一次的暴力又被大家遗忘。”

    回到事务所，凌律师向陆修远报告了事情的进展。陆修远只是道“彭老那里我已经打点好了，流程上面你不用担心。”

    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管理上面也越来越困难了。这件事情其实不用陆修远去提，上面的一些人就像借苏清越状告网络喷子的案子树立一下典型。理智和情感的双重加持下，让整个案子就像坐火箭一样飞快运行着。

    凌律师听后，心里一跳，这苏清越虽然说是陆清桐的小姨，但和陆修远应该算得上很远的亲戚了。可现在陆修远这为她忙前忙后的，到底是什么原因啊

    心中虽然好奇，可凌律师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继续低头处理这个案子，尽量赶在苏清越出国之前开庭。

    陆修远打好招呼后，凌律师简直是如虎添翼。第一天报警，第二天法院宣布立案，第三天起诉状副本就被法院邮寄到了被告家中。

    苏清越的微博在发布了律师函后，便不再发表任何言论。这让不少网民觉得，她只是在装模作样而已。毕竟一下子发这么律师函，她能告的过来吗这时间、金钱加在一起，足够让她熬得了。更何况发律师函又不代表去法院提交诉讼，也许发完就完了，只是做做样子。

    律师函评论下面，最初还有人在质疑苏清越的行为。

    但没过多久，微博上有个律师职业的大v悄悄暴露了一个消息。

    最近一直因为一个很火的事件在加班，等到我们搞完前期，你们就可以做好吃瓜了。

    这条微博一发出来，下面就爆了。平日里这位律师经常会用诙谐幽默的口吻给大家科普有关法律的知识，在一堆搞笑博主、宠物博主、美食博主中她算是独树一帜。但是三百六十五天都会在微博给大家科普知识的她最近却消失了，粉丝纷纷在下面留言想要看科普。但没等到科普，倒是等到了瓜。

    草，这不会是我认为的那个事吗吧她还真的告了吗

    1，我也惊讶，如果她真告了，那我倒真是佩服她。现在网络暴力经常发生，但一直没有一个特定的办法可以解决，如果她告了，真希望能有所改变。

    呵呵，钱给到位吧，这么连这种博主都开始吹假学霸了

    楼上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快滚，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最美学霸已向法院提交诉讼的热搜立马又挂在了微博上。

    这引起了更为广泛的讨论。微博乘机做了一个小投票，问题是“你支持给网络暴力定罪吗”。问题一出来，将近十万人投了票，而这其中有百分之七十四的人都选择了支持。

    沉默的大多数。

    很多人在浏览微博的时候大多是安静沉默的，他们不发表言论，只是去看。但这不代表他们没有自己的思想。苏清越这件事情本来只是一个较为小众的事，但在一堆手的推动下，这件事情变成了跟互联网刚刚兴起时“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一样的全民讨论热潮。

    甚至一些不怎么使用微博的大爷大妈都对这件事情知道不少。

    “苏清越就那个告网上嘴不干净的人的小姑娘啊”在一个街边采访中，一位头发花白的大妈昂着头，开口说道。

    眼见事情闹得越来越大，陆氏集团的公关部门却没有站出来表态，可这件事情背后无一例外都存在陆清桐的手。

    报纸、杂志、公众号、个人频道在陆清桐背后公关公司的努力下，苏清越高网络暴力者的消息几乎一下子被所有人知道。

    凌律师这边忙的要死，但陆修远大笔一挥，直接给自己的部长又找了几个帮手。

    本来是凌律师一个人操持的律师班子直接变成了一个律师团。除了一些从业年龄尚浅的中青年律师外，陆修远找来的这些律师无一例外都是律师界的佼佼者。

    凌律师坐在会议室，看着自己的团队，心中不免在想，他们前期告的人都是在京市的。但京市这几乎能看得过去的律师如今都坐在这间会议室，被告人要怎么请律师去为自己辩解

    而在凌律师忙碌的这段时间，苏清越也没闲着，在她的更新下，阿蛋已经可以行动了。他的底座被装上了滚轮，让他可以在房间里行走，而更难得的是，苏清越还给他加了上下楼功能，让他可以在整个房间了穿梭自如。

    “阿蛋，五号螺钮加固，再给点润滑油。”苏清越靠坐在椅子上，头也不回的看着电脑屏幕。

    得到命令的阿蛋立马开始修改眼前的装置，他抓取物品的动流畅了很多，让人完全无法想象这是一个机器人。

    刘阿姨端着果汁，敲敲门进来后放在了门边。不是她不往进走，而是苏清越将这间屋子完全变成了一个实验室。在陆清桐的帮助下，苏清越搞到了不少只有大学才会拿到的器材和机器。

    “恩，谢谢。”苏清越这时才回过头，打了个哈欠。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正准备下楼的时候接到了凌律师的电话。

    “你几号飞美国”凌律师开门见上直接问道，他知道苏清越不喜欢无意义的问好，那对她来说是在浪费时间。

    “下周一。”苏清越看了看日历，“开庭时间确定了吗如果晚的话也没关系，我十八号比赛，二十二号就能结束。”

    “不，我们很幸运。”凌律师说，“这周五就能开庭，被告是王哈哈说真话。”

    苏清越勾起唇角，“我知道了，我们在周五之前约个时间再见一面。”

    陆清桐在深市整个人完全坐不住，他妈在京市打官司，他在深市坐着加班。这种时候他应该出现在他妈身边为他妈遮风挡雨啊

    抱着手机的陆清桐唉声叹气，当然，还有一件事情让他的心情其实并不是很好。

    那个日子快到了

    苦笑了一下，陆清桐抬起手拍了拍脸颊，让肌肉松动几下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来回在房间里踱步。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既然凌律师是他小叔那里派来的，那小叔应该能陪他妈开庭。

    于是，一刻也没有犹豫，陆清桐讲电话打到了陆修远那里。

    “小叔，是我。”陆清桐上来就说，“我妈周五开庭，但我在深市走不开，您看您这里方不方便陪我妈去一趟。”

    可以，完全可以。

    陆修远刚想这么说，却因为一个问题停了下来。

    他似乎现在在苏清越眼中，还是一位姓崔的秘书。

    “清桐。”陆修远的这句话如果细细品味，绝对能从里面听到憋屈的意思，“你妈对于欺骗这件事情怎么看待的”

    “欺骗”陆清桐微微一怔，不明白小叔为什么要问这个，难道是跟案子有关

    “还好吧，不过我妈挺讨厌别人骗她的。”

    陆清桐说的轻巧，可在当事人听起来这无疑大锤砸心，一下一下的，完全不给陆修远好过的机会。

    “所以说，小叔，您那里有时间吗”陆清桐又问了一遍。

    “恩，可以。”陆修远痛饮苦酒，决定选择接受自己的命运。当然，他还是希望再挣扎一下，“这边我去跟你妈联系吧，你不用”

    “哎小叔，你说完了。我刚刚给我妈发了个消息，她也回复我了。”

    “”路修远那一刻觉得，这傻蛋侄子为什么不一口炸酱面噎死呢。

    结束了电话，陆修远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以崔秘书的身份出现。他需要一个合理的时机给苏清越解释整件事情，而不是现在。

    等了一会后，陆修远编辑信息发给了苏清越。表示陆总太过忙碌，周五的时候由他陪苏清越出庭。

    苏清越只回复了一个好。

    开庭前三日法院是会做公布的，在网上闹的沸沸扬扬的时候，朝日区中级人民法院的微博发布了这次开庭的时间和案件详情。他们也不傻，这么好的普法机会放在眼前，当然要往网络上放啊。

    于是，当天联系了多家媒体准备和影帝翟文清炒绯闻的当红小花旦霍嫣然的钱就这么又打了水漂。她上一次新剧上映，本来坐等热搜前三，结果碰上了苏清越，而这一次

    霍嫣然是真的惨，每次她想要上热搜，都有苏清越半路出现，我竟然有点可怜她。

    麻烦请某位买了无数热搜还没有任何成就的苏小姐不要再蹭然然的热度了可以吗抱走然然不约，天天碰瓷，如果她不是陆总的小姨，现在恐怕查无此人吧

    这个楼脏了，霍嫣然粉丝出现了，一会这里恐怕又会变成一堆人控评的现场。

    “你们他妈的干什么吃的”化妆间里，霍嫣然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部砸到了地上，“我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我这次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和翟文清这条路搭上了，你们公关部分就干了这个”

    霍嫣然的助理和经纪人站在旁边不说话。

    看着满地狼藉，霍嫣然的气消了一些，“几号出高考成绩”

    小助理立马查了手机，“二十三号。”

    “好，二十三号，我要让苏清越的脸完全丢掉，找教育局的人脉，当天直接放苏清越的成绩，我不信她这种人的成绩能好到哪里去”

    时间过得很快，周五直接到了。

    这场诉讼按理说是没有直播的，可申请旁听的人太多了，法院一合计，算了，干脆直接网上直播把这个案件完全当个网络课来搞吧。

    于是，在开庭前半个小时，法院发出了一条新的微博，指路直播地点。

    绝了，我第一次觉得朝日区法院这么会玩，我们想看直播他们就给弄，真的是细致化服务。

    不过时间真不算好，我还在上班，有没有文字直播的地方，让我可以摸鱼的时候看

    我们这里拉了个群，群里有打字员大佬在线手打，没办法看直播的小伙伴们快进去啦

    苏清越很少化妆，但这一次，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件黑色的西装长裤，搭配一件白色的休闲款衬衫，一头黑发干练的盘在脑后。站在化妆镜前，正红色的口红薄涂，眼线高挑，眉毛也被她画出了眉粉。

    整个妆容下来，让苏清越的气场足足增加了一倍。

    “司机在外面等着，清越你要不要现在就天呐，你今天太不一样了”刘姨刚一进来就看见了苏清越的新风，“你就像要上战场一样。”

    战场

    苏清越笑了笑，她喜欢这个词。她今天也确实要去上战场，如果打赢了今天这场官司，那么之后的案子进展就会顺利得多。

    “阿蛋，我先走了，记得将那几组程序核查一下。”在离开前，苏清越给阿蛋交代了任务。

    机械手做了敬礼的姿势，送苏清越出了门。

    苏清越和陆修远约在法院门口见。但当她到了法院门口的时候，觉得这个提议不怎么好。因为法院门口，此时此刻站满了媒体记者。

    苏清越给陆修远发了条信息，约他在里面见。然后将手机放在随身包里，苏清越推开车门直接走了下去。

    她个子本来就高，脚上再踏了一双六厘米高跟鞋，让苏清越的气势一下子到了顶峰。一些记者抱着相机，一时间觉得他们不是社会版块的记者，而是娱乐板块的。苏清越这长相和身材，以及人脉和话题度，不出道真的是浪费。

    “苏小姐，请问对于这次案件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苏小姐，苏小姐，是什么让你选择去告两位数以上的网友的”

    “这是否是一次炒作呢，苏小姐”

    在高考过后，苏清越基本上没怎么出过门。有很多人想要采访苏清越，可都被陆氏集团回绝了。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如果不是开了微博账号，众人都要以为她逃跑了。

    “开庭之后我再回答你们的问题。”苏清越身边站着王司机，他为苏清越将记者挡在外面。

    记者们还想往里面挤，可王司机魁梧的身躯让他们只得看着苏清越进了法院大门。

    这群记者是没有搞到旁听权利的，早早找关系拿到旁听证的记者从侧门也进了法院。

    早上九点，正式开庭。

    王哈哈说真话，真实名为王创的男人站在被告席那边，而苏清越在门口看见了陆修远。

    “抱歉，我刚才实在没办法从那边过去，我听前面的人说你们被记者围住了。”陆修远手里提着一个袋子，他见到苏清越第一眼就将袋子递了过来，“我去买了几块蛋糕，一会你可以吃一点。”

    苏清越打开袋子，发现是自己最喜欢的芝士蛋糕。这种蛋糕陆清桐带她去吃过，米其林厨师开的，只有下午才会做，经常有价无市。可现在崔秘书一大清早拿出这个一看就是现做的蛋糕

    她心中对于陆修远的怀疑更深了。

    苏清越面子上没表现出来什么，她向陆修远表达了谢意，然后随便聊了聊最近发生的事情。

    “中午结束了一起吃个饭”陆修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苏清越充满兴趣，他从未对陆清桐的母亲有过什么非分之想，可现如今看到眼前的苏清越，陆修远心里总是会加快跳动。

    “恩，好。”苏清越在陆修远抬手的时候一眼扫到了男人手腕上的表，劳力士，但不知道是什么款式，看起来就很贵。

    心中再次感叹董事长秘书的高工资，苏清越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回到了法庭。

    当她出现的时候，站在被告席上的男人紧紧地盯着她，恨不得把苏清越盯出一个洞。

    苏清越淡然地看着他，然后在男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颇有些讽刺的笑。

    这样的笑容对于站在被告席上的男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挑衅。

    “开庭。”

    各项流程进行之后，原告律师发言。凌律师不愧是老牌律师，思路清晰地表达了网络上的这篇文章对苏清越的困扰。

    王创其实没有那么害怕，他的公司出钱为他请了海市的名律师。他觉得这次他甚至能全身而退。

    然后被告方律师发言，法官坐在上面看着两方人马几番唇枪舌战后，让原告发言。

    苏清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高跟鞋一下一下接触地面发出的声响。不知为什么，王创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才是真正的大boss。

    “我是苏清越，是这场案件的原告，我之所以决定站在这里去告这位王创先生，是因为我曾看过的一篇报道。”

    苏清越整个人只是站在那里，就有吸引所有人看向她的能力。

    直播视频飞速刷过一连串消息，但最多的都是一句话。

    “妈妈我要爱上这个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