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苏清越此生最无法忘记的人。 苏清越本想拒绝, 可一想到她如果表现出对所有新兴事物都样样精通的样子，恐怕会被陆清桐怀疑。向后将椅子挪了挪, “也许你能给我演示一遍。”
这是这两天以来，陆清桐第一次感觉到成就感。毕竟碰上一个遇见什么都立马会的亲妈, 真的让人很有挫败感。
打开搜索引擎, 陆清桐正要解释这是什么的时候, 苏清越看到了搜索界面。作为计算机专业的她陷入了沉思。
“你看, 我们可以在这里输入你想查询的内容, 然后点击回车，下面就会自动推送相关词条。”陆清桐正在解释的时候, 感受到身后的苏清越没有说话, 他一转头就看见亲妈若有所思的样子，“苏女士苏小姐苏姐”
“变化真大。”苏清越道, “在我的那个年代, 搜索引擎还只是一个雏形，但现在却发展到了这样一个地步。”
尽管大脑里有辅助系统对此做了解释，但苏清越仍为今天的科技而赞叹。这就像上个世纪的人畅想未来一样, 他们想过汽车差上翅膀在天上飞、想过汽车可以在水里游，这一切都是借助已经被发明出的汽车为载体而开始联想的。可最后, 在天上飞的是飞机, 水里游的是潜艇，这两样都和汽车沾不上边。
这样一个全面革新的时代, 让苏清越对此的兴趣更加浓厚了。
“我在想, 假如我重新回到华大计算机系, 我该用多长时间来弥补我错过的这些知识”
陆清桐感受到女人身上的些许落寞，他才意识到苏清越心中的某种坚持。也许在现在，很多人进入名校是为了未来有一个好工作。但对于苏清越那一辈人来说，进入名校更多代表着接受最先进的知识，他们想要为那个时候的国家做些什么。
他突然觉得，自己今天早上的那一番话语，对苏清越来说，确实是一种轻视。
“对于早上我说过的话，我很抱歉。”陆清桐不是拉不开脸面的人，相反，当时和陆家断绝关系的大学四年里，他什么能来钱的事都做过。谁还能想到，现在的商界金童当年为了学费在三十七摄氏度的高温下穿着玩偶服站在室外发传单呢。
“我只是想要保护您的自尊心，但却没有意识到那样的话语对您是一种伤害。”
苏清越坐在椅子上，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陆清桐的侧脸。
“我并没有你想想中的那么脆弱，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强大。”苏清越总觉得眼前的男人患得患失，从他第一眼见到自己的时候，就处于某种害怕的情绪里，“你对我的过多保护，确实让我并不舒服。”
陆清桐听到这句话后，耷拉着脑袋，像花谢了一样。
苏清越轻叹了一口气，突然有种想要拍拍男人头顶的想法。于是，她也这么做了。
这样的动作让陆清桐愣了愣，觉得他妈好像把他当狗一样的在摸。
而苏清越摸了摸，确实觉得便宜儿子头发的触感很像她家以前养的贵宾犬。
“好了，出去吧，我要学习了。”苏清越收回手，将陆清桐赶到了门口，“我没有多么生气，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所以，你在我面前可以变得自信一些，那才是你本来的样子，不是吗”苏清越勾起唇角，安稳着男人。
陆清桐只是点点头，然后为她带上了门。他一路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掏出手机，拨给了季泽。
两人是视频通话，季泽一眼就看到像个小哭包一样的陆清桐，这可没把他吓到从床上滚下去，“他妈的，你被鬼上身了一大清早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吓我吗”
友人的话语让陆清桐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不，没有，我刚才和我妈聊了会儿天。”
“那你是被母爱感化了吗”季泽咂咂嘴，“可以啊，以后我要是被你欺负了，直接去苏女士面前一坐，我就安全了。”
“我妈真好。”陆清桐突然道。
“”季泽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所以你一大清早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向我炫耀你妈有多好吗”
“我妈特温柔。”陆清桐继续道。
“我妈天下第一”
正当陆清桐还要和季泽说些什么的时候，季泽准备挂断他的电话，“你这个妈宝男，老婆和妈掉水里你救谁”
“我在游泳国家队里找老婆”
完了，彻底完了。
季泽忧心忡忡地坐在床上，陆清桐现在这个狗样子，让他那来无影去无踪的小叔看见，该怎么办
苏清越待在房间里整整一天都没出来，中途陆清桐去给她送了一次饭，只见她坐在电脑前面对着屏幕一直在演算着什么。没有打扰苏清越学习，陆清桐抱着电脑坐在外面开始处理邮件。
孟笙的速度很快，昨天才说，今天就和行星娱乐的人接头了。而那边给他们的反馈比荣氏好上不上，于是陆氏同行星娱乐的合作板上钉钉。
可怜的荣氏老总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公司的一笔大单子是被他最近包养的那个小明星撬走的。
到了晚上，苏清越出来了。她看起来精神百倍，根本不像是学了一天的样子。坐在餐桌前，陆清桐将下午收到的卷子放在苏清越面前，并用手机掐着时间。两个半小时的考试时间，陆清桐就一直站在旁边看他妈答题。
按照生物、化学、物理的顺序，从选择题先开始。让陆清桐吃惊但是，苏清越往往读完一遍题后就填上了选项。这不会是瞎填的吧
选择题还有瞎填的可能，但到了后面的答题，陆清桐已经麻木了。苏清越也只是读了一遍题，连草稿纸都没有，直接提笔开始写。工整的字迹，简单但直白的解题思路，遇到难题时甚至还会写下两到三个其他方法。当苏清越放下笔抬起头的时候，离考试结束还有二十分钟。
“不检查了”陆清桐问道。
苏清越摇摇头，“足够了。”
陆清桐坐下来开始拿着标准答案批阅亲妈的这份试卷，一连串的对勾让他变成了没有感情的划对勾机器。最后一合计分数，满分300分的试卷，他妈拿了270分。光是物理就是一个满分，生物和化学差上一些，但如果再补补，恐怕也是个满分选手。
要知道，去年的这套卷子难到让不少考生在出考场的时候都抱着父母流泪。
从陆清桐手中拿过答案解析，苏清越开始找自己的错，“学化学和生物的时间还是有点短了，再学学可能会更好一些。”
好了，妈，别说了。怪我的眼睛不识大佬，原来你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早上的陆清桐还觉得他妈可能考不上华大，但现在，他甚至觉得按照苏清越的这种学习水平华大都有点低了。
“妈，你要不换个学校，我们直接参加美国sat考试，你这个学习效率，剑桥哈佛都没有问题”
瞥了一眼陆清桐，苏清越压根装作没听到他这句话，“现在是四月份，离今年高考时间还有两个月，我能去参加高考吗”
“可以的。”两个月的时间去给一个不存在的人搞一份身份证明，时间还是有些短了。但陆清桐看着苏清越做题时的样子，嘴却快一步于脑子，把这件事情答应了下来。
“谢谢。”苏清越笑了笑，那是一个非常平和的笑容。
但这个笑容，也足以让陆清桐去回味。
深夜，他没有联系季泽或是李秘书，他拨给了一个他很久都没有联系的人。
“小叔，是我。”站在阳台上，陆清桐看着不远处的点点星火，开口道，“您应该从李秘书那里知道了，我现在想做的事情。”
陆清桐这句话落下之后，电话那头久久都没有传来回应。陆清桐也没有说话，就在这等着。
过了好久，才有一声轻笑从电话里传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从一开始。”陆清桐给自己点了根烟，“大学时期，我一个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人，竟然能让李秘书这种美国精英为我效力小叔，我不傻，我至少还是知道自己当年有几斤几两的。”
“你真是长大了。”男人的声音带着些许怀念。
“我想让您帮我给苏清越搞个身份。”陆清桐直接开门见山，“她想参加今年的高考。”
“因为这种事情你就要摊开李秘书的身份吗”男人道。
“不，我只是想向您表明一个态度，我永远不会是您的敌人。”
苏清越擅长直球，她有时候说话能直击对方内心。很显然，陆清桐也遗传了这一优点。他一个直球，直接让电话那边的男人缴械投降。
“不，我收回那句话，你还没有长大。”男人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十天后，我会让李秘书把东西带给你。”
于是，孩子、工作之外，苏清越又开始三天两头的往医院跑。
“老公，你还有多久才能回来我有点撑不住了。”陆清桐有次起夜经过母亲的房间，听到了她说话的声音。
安静的房间里，陆清桐很清楚地能够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
“我爸那边你找个保姆，清桐考不上就考不上，我也不指望他能做出什么成就，大不了到时候我找二中的校长。还有，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那点工资连给清桐买双鞋都不够，迟早还是辞职算了，现在你看，我在外面工作，你连照顾好家人的工作都做不了，你还能做什么”
即使陆清桐隔着一道门，他都能猜到父亲此时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子。厌烦的、嫌弃的他从未正视过苏清越为家中所做的贡献。
“我知道了，你快点回来吧，洛杉矶最近的天气不是很好，你注意多加几件衣服，在外的时候不要亏待自己。还有，清桐他现在”苏清越叮嘱着，但还没等她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串忙音。
站在门口的陆清桐感觉自己应该回去了，可他的脚却像是被钉子钉住一样，不让他离开。
而这时，注意到门外有人的女人披着开襟毛衣，推开了房门，“你这孩子，怎么还不去睡，明天你还要早起，再不睡身体怎么熬得住。”
她嘴上关心着儿子，但眼下却有些青黑，明显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妈，你和那个男人离婚吧。”陆清桐抬起头看向女人，突然道。
女人微微一怔，继而皱皱眉，“你这孩子说什么着呢，马上就要中考了，这些事情”
“我已经长大了。”陆清桐突然抓住了母亲的手腕，“不需要那个男人了，我就能够保护你，我们可以搬出去，等到我上高中之后，我就可以利用周末去代课兼职，那个时候”
陆清桐还没说完，他突然感觉肩膀一沉。
母亲将他抱在怀中，声音带着些许沉闷，似乎是隐忍着什么的样子。
“妈妈”陆清桐害怕他说错什么，试探性地叫着。
但趴在他肩上的母亲什么都没有说，过了一会之后，女人抬起头松开了他，除了眼角带着些许红肿之外，她又是那个平日里温柔的母亲。
“快睡吧，明天我给你做你爱吃的。”
女人只字不谈刚才的话题。
生活继续着，那天晚上的发泄似乎只是镜花水月。陆清桐的爷爷出院了，但苏清越却住了进去。
就连陆清桐都不知道柔弱的母亲当时是如何独自面对检查结果的。如果时间能够回流的话，他真想在那个时候同母亲一起面对这一切。
病来如山倒，癌症直接压垮了苏清越。
陆清桐给父亲打了好几个电话，但都被他身边那个有些花枝招展的秘书用各种理由回绝了。陆清桐看的很清楚，那男人身边的不少女人都对陆家太太的位置妄图取而代之。可这个已经显露疲态的陆家，又有什么可值得眷恋的呢
他更加努力地学习，而苏清越的治疗也向着更好的地方发展。但是，病魔的阴影并未完全离开女人，她的病情突然恶化了。
陆清桐仍然记得那天早上，他照例去医院看望母亲，苏清越已经很瘦弱了，医院最小的病服在她身上都显得宽大。她的头发掉光了，但在陆清桐眼中，她依旧是那么的好看。
女人抬起手摸了摸少年的脸颊，气色看起来比平日好上不上。
“我今天感觉好了不少，等上午医生过来做检查的时候我问问她。”女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你爸好像是今天的飞机，晚上你和他吃个饭，见见面。”
“我才不管那个男人呢。”陆清桐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看到了母亲眼中的不赞同，他顿了顿，变了个话题。
“你要好好休息，我放学的时候再来看你。”
那天的陆清桐很开心，虽然心中对父亲仍有怨言，但他却在想，见到父亲之后，母亲也许能开心一些。
但是，早上他所见的好气色只是回光返照的假象。
“陆清桐，你妈不行了。”
老师的声音让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在那天下午，窗外的鸟儿小声鸣叫着，隔壁的班级里满是学生们的打闹声。他的班主任站在他身边，突然告知了他这一消息。
少年刚刚还在和同桌探讨一道数学题，将难题解出之后的喜悦仍挂在他的脸上。于是，一个有些滑稽的表情浮现在他脸上，“老师，你说什么”
班主任将陆清桐直接带出了教室，“我给你刚才叫了一辆车，如果你速度快点的话，还能见你妈最后一面。”
少年像发疯一般的跑出校园，但当他冲进医院的时候，迎接他的不再是母亲的笑容，而是一具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床单盖着的躯体。
被他称作父亲的男人就站在那里，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跟悲伤相关的表情，在看到陆清桐进来之后也只是淡淡的一句，“你妈刚没了，我没告诉你爷爷，他身体不好，经不住打击。你现在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看一眼你妈，然后回学校吧。”
陆清桐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他克制住把拳头砸向男人的冲动，上齿紧紧地咬着下唇，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母亲床边。
掀开母亲脸上的白布，陆清桐没有忍住，豆大的眼泪滴到了母亲的脸颊上。而在他身后，陆昊拿着手机头也不回的出了病房。
“妈，我来了，平时吃饭的时候你都会等我，怎么今天，你不再等我一下啊”
那一刻，陆清桐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成长了。只不过，用的是他最不愿接受的一种方式。
“你的秘书把饭买回来了。”苏清越听到门口的声音，她抬起头，直接撞上了陆清桐疲倦万分的眼睛，“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陆清桐摇摇头，他也不说话，直接就坐在了刚才的位置。
等他坐下后，一股浓郁的烟草气息扑面而来，苏清越皱了皱眉。
看到女人有些嫌弃的目光，陆清桐顿了顿，他连忙站起身将沾满烟味的外套拖了下来，然后主动坐到了稍远一点的位置。
虽然不清楚陆清桐消失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苏清越还是礼貌性地为他盛了一碗汤。
“喝点汤吧，看起来味道不错。”
陆清桐端着那碗汤喝了一口，结果又想到了过往，他妈之前也老给他做这种汤。一个没忍住，一滴眼泪落进了汤里。
苏清越坐在旁边，一脸惊悚。
这个汤到底有多好喝，让一个公司老板感动地留下了泪水
呆呆看着汤碗的陆清桐要是知道亲妈心里想的是啥，恐怕能一口气憋死过去。
他在这里因过往而落泪，他妈却以为他是个吃货。
苏清越本想拒绝，可一想到她如果表现出对所有新兴事物都样样精通的样子，恐怕会被陆清桐怀疑。向后将椅子挪了挪，“也许你能给我演示一遍。”
这是这两天以来，陆清桐第一次感觉到成就感。毕竟碰上一个遇见什么都立马会的亲妈，真的让人很有挫败感。
打开搜索引擎，陆清桐正要解释这是什么的时候，苏清越看到了搜索界面。作为计算机专业的她陷入了沉思。
“你看，我们可以在这里输入你想查询的内容，然后点击回车，下面就会自动推送相关词条。”陆清桐正在解释的时候，感受到身后的苏清越没有说话，他一转头就看见亲妈若有所思的样子，“苏女士苏小姐苏姐”
“变化真大。”苏清越道，“在我的那个年代，搜索引擎还只是一个雏形，但现在却发展到了这样一个地步。”
尽管大脑里有辅助系统对此做了解释，但苏清越仍为今天的科技而赞叹。这就像上个世纪的人畅想未来一样，他们想过汽车差上翅膀在天上飞、想过汽车可以在水里游，这一切都是借助已经被发明出的汽车为载体而开始联想的。可最后，在天上飞的是飞机，水里游的是潜艇，这两样都和汽车沾不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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