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动作快的很,夜里缈缈刚点头,第二日她起床时,便听奶娘小声道:“我一大早就去医馆给小姐找了个女医来,小姐今日也就不用出门了,就在家中等着女医来吧。”
缈缈没有应下,面上先露出几分迟疑来。
奶娘立即道:“小姐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外面的事情再重要,也没有小姐的身体重要。这把身体养好了,才好做其他事情。这些日子,小姐都在外面忙活这么多日了,休息一日也不要紧。”
缈缈怕她再念叨,忙不迭应了下来。
今日不出门,在女医来之前,她便有大把大把的空闲来。
惦记着昨日的螃蟹她没有吃上,今日一早,李大厨特地给她做了虾仁粥,煮到粘稠的粥米里缀着粉红饱满的虾仁,又以青豆玉米豆点缀,闻着鲜美的很。缈缈试探着闻了一下,没有闻到令自己犯呕的海鲜腥味,这才拿起了勺子。
容景照旧是一早就等在饭厅门口了。
管家便道:“今日小姐不出门,也不用你跟着。”
容景不走,问:“小姐身子不适,今日是不是要看大夫?”
“你消息倒是灵通。”管家看了他一眼,到底也没说什么,让他在旁边待着了。
容景便站在饭厅角落里,看着缈缈喝了两小碗的鲜粥,又吃了两个小虾饼。这虾饼也是李大厨一早做的,用的还是现剥的鲜虾仁,把虾仁捶成泥,加了水面和成,一个不过半个巴掌大,葱盐花椒掩了腥味,炸的表壳酥脆,每一个都香气扑鼻。
用过早饭,缈缈就有些昏昏欲睡。
好在这会儿女医也来了,她也不用多等。
女医看诊也是把脉,管家三人紧张地围在一旁看着,容景站在偏僻角落处,也是翘首期盼。
女医的手指刚搭上缈缈的手腕,奶娘就迫不及待地道:“怎么样?我们小姐身子无碍吧?”
女医沉吟一声,却是微微皱起眉头来,看着缈缈的目光也有些古怪。
她一迟疑,便将所有人的心都吊了起来。别说管家仨人,连容景都忍不住上前两步,凑到了旁边。这会儿大家都紧张的很,也无人在意他。
女医皱着眉,又反复把了好几次的脉,面色却是越来越古怪。晌久,她收回手,脸色有些为难:“林小姐莫怪,或许是我学艺不精……”
缈缈不禁忐忑:“难道是我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是……是有些奇怪。”
女医问:“小姐今日是否贪睡?还食欲不振?恶心干呕?”
缈缈回头与管家几人对视了一眼,惴惴不安地点了点头:“是……是这样。”
女医的面色更凝重,她道:“接下来的话,或许是不方便外人听的。”
这屋子里也没几个外人,三人连忙把下人都赶走了,轮到容景时,却见他站在缈缈身边,眉头紧锁,管家拉了拉,怎么拉也拉不动,用尽了力气,都没法让他挪动半步。
还是缈缈道:“就让他听着吧。”管家这才罢休。
奶娘还不放心地把门关上了,才不安地道:“大夫,我们小姐的身体是出了什么问题不成?我们小姐身体向来好,这些日子还吃得好睡得好,早上还用了两碗粥呢,您可得小心些。”
“我确定了数回,每回都是一样的脉象。”女医面色凝重地道:“之后我的话也是认真的,你们可要听仔细了。”
众人不禁屏住了呼吸。
“小姐是有喜了!”
“……”
此话一出,五人齐齐呆滞在原地,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还是容景率先反应过来,刷地转头朝缈缈看去,目光之中满是惊喜,而后他又艰难地忍住,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掐住了自己,才勉强让浮于颜表的喜色沉了下去。
小姐有喜,那不就是他的孩子?!
他日日都跟在小姐身边,可是万万也不可能有除他之外的人!
容景用力捏紧了拳头,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总算是把自己上扬起的嘴角重重撇了下去。
“这不可能!”奶娘失声叫道:“我们小姐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可能会……会……”
管家连忙道:“是啊,大夫,你再看看,是不是诊错了?”
女医面露难色:“我已经诊过数回……”
奶娘的心比其他人更细一些。她想起这些日子缈缈的反常,再想起缈缈月事已经两月多未来,顿时心中一咯嗒,飞快地朝缈缈看去,再见缈缈面色惨白,神色惶惶,心中的大石高高落了地,险些站不住。她看着她们小姐长大,如何能看不出小姐此时的反常是什么意思。
她来不及细想太多,便先给了李大厨与管家一个眼神,而后伸手把女医拉到了旁边去。
奶娘从怀中掏出钱袋,钱袋鼓鼓囊囊的,塞入女医手中。她压低声音道:“大夫,此事可千万不得告诉任何人。”
女医哪里不懂,把钱袋收入怀中,连忙应了:“今日只是林小姐身子不适,我什么也不知道。”
奶娘匆匆忙忙把人送了出去,又急忙快步走回来,关上了堂屋的门。
屋中几人皆是心神不宁,这会儿反倒是她更冷静一些。
“小姐,此事是真是假?”
缈缈惶惶抬起头来:“奶娘……”
奶娘面色凝重:“小姐在京城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怎么不早点发现这些不对劲之处!小姐刚上京城没多久,就匆匆忙忙赶回来,身边连个陪着的人也没有。这些日子身子有这么多奇怪症状,嗜睡嗜吃,又闻不得腥,倒是和从前夫人有身孕时一模一样!
奶娘的脸色黑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是表少爷做的?”
缈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而后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她攥紧了衣裙,自从回了桐州之后,好不容易定下来的心又重新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她本以为回了桐州之后就可以万事无忧,离京城远远的,也不会再经历上辈子的事情。可却万万没想到,她从京城狼狈地逃走时,却多带了一样东西。
她受表哥陷害,失了清白,如今还有了身孕,却连与自己做了那事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前世她因失贞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在杨家受尽折磨。这辈子本以为逃脱了这个命运,她本以为能把此事藏得好好的,可却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是被发现了。
缈缈垂着头,一时不敢看面前这几个仅剩的亲人的脸色。
奶娘失声道:“不是表少爷的孩子?那又是谁的?”
“我,我也不知道……”
三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小姐向来乖巧懂事,从前老爷夫人在世时,就听老爷夫人的话,也从未做过什么逾矩之事。在震惊之后,三人便迅速地反应了过来。他们小姐可不是那等放浪之人,定是其中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隐情。
奶娘拉住了缈缈的手:“小姐别怕,小姐在京城发生了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都说给我们听。”
缈缈头低得更低,手指蹂|躏着衣裙,甚至不敢睁开眼睛:“那天……那天,表哥说带我出门,把我带进了一个酒楼里,而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醒来时,就……”
“那个畜生!”
缈缈声音轻得仿佛不可闻,颤巍巍地道:“表哥他不愿意娶我,我、我也不知那人是谁……我……我心里害怕,就回桐州来了……”
奶娘一把将她抱入怀中:“小姐受委屈了!”
“那个混账!”管家气愤地说:“早知杨家人是这等黑心肝的人,就不该让小姐上京城去!”
“若是老爷夫人还在世,小姐如何会受这种委屈!”李大厨揪着自己的围裙,也是痛心疾首:“他不愿意娶小姐,不娶就是,我们又不是强盗,难道还会逼他不成?何必要这样作践小姐!”
“难怪呢,难怪小姐不愿意嫁人,原来是因为这个……”奶娘光想想,便觉得心里苦。
同是女子,她自然知道世道有多艰难。他们小姐出身好,相貌好,本该是全桐州城的年轻公子都排着队来求娶,可偏偏出了这种事,若是让外人知道此事,又该怎么看她们小姐?
未婚失贞,若是让人知道了,恐怕是全桐州的人都要来嘲笑他们小姐了!
他们小姐从未吃过苦,却在京城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还藏在肚子里,憋了那么久都不说,若不是今日女医发现,恐怕是要瞒一辈子。
奶娘光想着,便险些落下眼泪来。
“小姐真是受苦了……”
管家擦了擦眼泪:“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出对策来,小姐有了身孕,此事肯定瞒不住。”
奶娘恨恨道:“这孩子还留着干什么?!”
容景原先还沉浸在情绪变化里,先是为人父的喜悦,后又是听说杨家阴险的愤愤,脑子里正想着回京之后该如何为小姐出气,忽然听见这句话,顿时脸色大变。
他都当了爹了,哪能眼睁睁看着小姐腹中还未成型的孩子就被一碗药给弄没了?!
容景急忙踏出一步,道:“我来。”
众人这才发现他也在屋中,一时惊诧转头朝他看来。连缈缈也在奶娘怀中抬起头来,眼角还带着泪,白着脸,微微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容景沉声说:“我娶小姐,做孩子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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