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人也是一夜未睡。
他带着官差随容景上山, 也亲自拿起兵刃剿匪, 一夜战斗下来, 好不容易将那些山匪擒住,而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到了衙门里审理此案, 从昨夜起就没合过眼。
好不容易把事情差不多忙完了, 可如何处置那些山匪,他还要问问容景的意见,便来林府找人了。
见着容景之前, 他先看见了缈缈,顿时将一肚子的话咽了回去。
缈缈问“宋大人来找丁鹏, 是有什么要事吗”
宋大人迟疑了一下。
容将军还隐瞒身份待在林家,他也不知道如今是否已经暴露了。宋大人朝容景看去, 见他轻轻摇了摇头, 这才放心, 道“是关于昨夜山匪的事情, 不只是找丁护院, 我也是来找你的。”
“找我”缈缈不解“找我做什么”
“那些山匪已经招了,说是杨家的管事雇了他们过来杀人。若是让他们得手, 我也无脸去见你爹。此事与你关系重大, 我便想着过来知会你一声。”宋大人顿了顿, 问“贤侄女,你看那杨家管事, 该如何处置”
从容景口中听到是一回事, 从宋大人口中再听到便是令一种感受。
缈缈眼睛亮起, 开口前又生出犹豫,忐忑地道“杨家在京城可是做大官的,若是他们家的人没有回京城,是否会对宋大人您有影响”
宋大人笑了笑,心说杨家人再大胆,还敢与容将军硬碰硬吗
“国有律法,万事当然要遵守律法来,杨家人在先,就算是你无事,他也已经犯了律法。都不用回京城,在桐州便可以直接处决了。”宋大人还道“我听说杨家人屡屡找你麻烦,这次以后,他们应当再也不敢了。”
缈缈又惊又喜。
她自然是恨不得离杨家人远远的,与他们再也没有关系,若是杨家人能就此打消那个念头,那是最好不过。就算是没有,也许他们也能收敛一些,不再做意图谋害她性命的事。
怕就怕杨家人非但不知收敛,还会因为自家管事的缘故而恨上她。
“此次的事情,还是多亏了丁护院。”宋大人拱了拱手“若不是丁护院带着人来帮忙,恐怕也没有办法将那么多山匪抓回来。”
容景心中一紧。
果然,缈缈回头看了他一眼,接着便问“他有那么大的功劳”
宋大人满脸喜色,帮着说好话“贤侄女,你可不知道,丁护院实在是厉害,若非有他,根本除不去城外山匪,往后桐州的安定,可都是多亏了他啊。”
缈缈迟疑“我听说那些山匪所处的山易守难攻,连官府也没有办法”
“没错。”宋大人心想这应当是容将军说的吧
“宋大人在桐州当了那么多年的官,也没有办法”缈缈又回头看了容景一眼“他可是才刚来桐州没多久,只不过是一个猎户而已,对于剿匪一事,既然能发挥这么大的用处”
容景急忙上前一步,抢在宋大人前面解释道“这也是因为夫人的缘故。”
“我的缘故”
“那些山匪平日里都在山上,鲜少下山来,先前拦夫人的马车,已经有不少人被送入了官府,这回为了刺杀夫人,他们特地派出一队人马,因为我们早有防范,才折损了人手。后来再上山时,那些山匪的人数少了许多,便比从前好攻打一些。”
“剿匪的事情,你也懂得”
宋大人也连忙帮忙掩饰“上回丁护院将那么多人送到官府里来,我就知道他身手不凡,这次就特地过来请他帮忙,没想到,还真发挥了不少用处。”
“那其他人呢”缈缈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从前不注意,现在注意到了,她满肚子都是疑惑“你昨夜带走的还都是新来的护院,都是经由你训练的,难道不是原先的更好一些”
容景“”
宋大人“”
宋大人左右看了看,大约是明白自己参与进了什么不该掺和的事情,连忙闭上嘴避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地做起了壁花。
容景满头是汗“新来的这些更厉害一些。”
缈缈满脸狐疑。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灵光一闪,道“新来的那些护院,全都不是桐州人。”
“”
自己的护院家乡是在何处,缈缈本来是不在意这些的,桐州里可不少是外乡人,原先招来的那些,也有许多是从外面来桐州讨生活的。可偏偏,她知道了桐州有个做假身份的人。
这些新护院,还个个听丁鹏的话,唯命是从,那默契好似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培养出出来。那些人腰板脊背永远挺得笔直,护院并非经过缈缈挑选管理,可她看过去,哪怕是不认得他们,也一眼能区分出来。
那些人一板一眼的,好像经过不少训练,若是要缈缈想,看着不像是普通护院,倒像是她先前偶然见过几回的,京城里那些守在城门口的将士。
缈缈看向容景的目光越来越怀疑了。
宋大人听着,便隐隐约约有不好的预感。他在心中暗想或许容将军还未与林家的姑娘坦白自己的身份呢。
他多说多错,不敢再说,连忙道“我忽然想起衙门里还有事情要忙,就不多打扰了,等过几日,劳烦丁护院再去衙门里一趟,关于山匪的事情,我也还有话问问丁护院。”
容景头也不回,一声也不应,只紧张地看着缈缈。
缈缈好脾气地对宋大人说“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下回您也不必亲自过来,派人来传一声就是了。”
等宋大人走了,她又回头问容景“你那瞒着我的事情,打算何时告诉我”
容景犹豫了一下,坦白道“现在还不能说,要等山匪的事情解决了。”
“山匪那些山匪不是已经被抓了吗”
“抓是抓了,可后面还有不少事情,宋大人宋大人一人无法解决,还得由我帮忙。等山匪的事情彻底解决时,夫人自然也能什么都知道了。”
听他的意思,城外那些山匪看着还不普通呢。
缈缈在心中嘀咕,思绪百转,又问他“那你不说,我自己发现了呢”
“那那我就全盘托出,半点也不敢隐瞒。”
缈缈满意了。
她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什么都愿意听我的我说什么你都会做”
“违反律法的事情,夫人还是好好考虑才是。”
“我当然不是那等恶人,等会儿我要叫人过来,你就站在旁边,若没有我示意,一句话也不能说。不得摇头,只能点头。”缈缈说。
容景一下子有了不好的预感,可他的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哪里有收回的道理,只能忧心忡忡地应了。
缈缈这才满意,让人叫了一个护院过来。这护院是昨日夜里随着容景一块儿出门剿匪的人。
容景心中一跳,当即便皱起眉头来,可他刚张口,想起方才缈缈的嘱托,皱了皱眉头,又闭上了。只满脸不善地瞪着那个下属,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下属一进门就遭了他们将军的瞪视,心中忐忑不已。他先行了礼“小姐,姑爷。”
缈缈颔首,对着他和颜悦色地道“你也不必这般客气,所有的事情,丁他都已经与我说了。”
缈缈心想那身份可能是假的,说不定连名字都是假的呢
下属顿时震惊地直起了身,朝着容景看去。容景仍然满脸不善,他想摇头,他也想否认,可碍着方才缈缈的话,一动也不敢动。
他在心中愤愤想他的夫人,说起谎来竟是一点也不脸红
他分明什么也没有说
可下属不知,唯独对着他的脸色有些犹豫。
缈缈转过头,埋怨地道“你这么凶干什么都把人吓到了,还是转过去吧。”
容景“”
他只得转过了身。
缈缈又看向下属,柔声说“昨夜你们上山剿匪,受了不少累,那些山匪又危险,应当也是十分惊险的。我让李大厨给你们做些好的,你回去与其他人说一声,昨日上山剿匪的,都放一日假,今日不用留在府中,去忙活你们的事就好。”
下属不敢随便应下,迟疑地朝着容景看去,可容景背对着他,也没法给他递眼神。他倒是想打手势,可还没有什么动作,缈缈便先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手。
夫人软软的手抓着他的,容景闭了闭眼,手指头都不敢动。
缈缈叹了一口气“我与他是夫妻,我的意思,当然也是他的意思。我都说了,我什么都知道了,那些山匪虽然抓住了,可后头也还有不少事情要忙,自然是你们的事情比较重要。”
下属这才高兴“谢过夫人”
容景目露绝望。
缈缈收回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挡住了半张脸的惊讶。
她问“一日或许不够吧坏人已经被抓到了,府中还有其他人在,也不用你们时时刻刻看着,若是需要,多休息几日也是可以的。”
“夫人大善。”下属喜气洋洋地道“夫人放心,我们准备已久,先前已经找到了那些山匪不少把柄,昨夜又把人抓住,之后可就省事了,将军说了,夫人的安危最重要,我们都听将军的吩咐”
缈缈手上的茶盏差点没端住,她目瞪口呆“将将军你说的是是他”
“是是啊。”下属挠了挠头,终于察觉到一点不对劲来,他迟疑地道“夫人不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缈缈咬了一下舌尖,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端着茶盏的手还有些抖,慌慌张张地端到唇边挡住自己的脸,生怕被发现出什么。
她强装镇定地道“我当然知道了,只是我一直在桐州,也没听过多少外头的事情,他他不愿与我细说,听你的话,他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身边人的表情。
无论是哪个将军,她都是高攀了。丁鹏还是个小护院的时候,她还能摆脸色,如今回想起来,那可都是以下犯上,就这一会儿,缈缈都想起来自己做了不少冒犯之事,她一时冷汗连连,只觉自己下一瞬就要脑袋点地了。
下属骄傲地昂起脑袋“那是,我们将军可是皇上亲封的威武大将军,战功赫赫,天底下有谁不知道我们将军的厉害夫人要是想听,等改日找个日子,我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威武大将军
缈缈手中的茶盏终于没端住,温热的茶水与碎瓷片咣当摔了一地。
她整张脸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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