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枝雾呆住。怔怔一会,才想明白赵识檐在说什么。
结婚?
和他结婚…?
“听到了吗,说话。”他说。
她没办法开口,张口几次,还是挂断了电话。
倒在床上,江枝雾突然有点茫然。
为什么自己总是这么倒霉。
醉酒后的一夜情,对她来说,已经足够离谱了。没想到接下来一个连一个的意外,让她更加措手不及。
前后不过一个月,事情发展却越发荒诞。
江枝雾抬手摸了摸肚子。
平坦光滑,和平时没有两样,什么都摸不出来。可里面却真真正正有个小生命在孕育着。
心情从怅然变成不忍…
去百度和知乎搜了一下孕期注意事项。实在太多了,看得她陷入了怀疑人生的状态…
就这么翻来覆去到了凌晨,明明困得眼皮都酸了,还是睡不着。
她起身打开床头灯,下床倒了杯水喝,开始看过几天要主持活动的资料。
说是一场热度很高的电竞比赛,场地就在滨江。她没有什么经验,只是主办方那边的官方主持人刚好档期冲突,才找江枝雾临时代班的。
过了好几遍,把流程熟悉了。她拿手机打开微博,谁知随便一刷,就刷出自己的宣传照。
她好一段日子没上网,直到现在,才发现网上又有了关于自己的话题楼和节奏。
主要原因是,当初那位撕她蹭热度的大主播昊天,这次也一同被邀请去当嘉宾。
两家粉丝难免旧事重提,于是又在评论和超话里撕得翻天覆地。
网友1:玩LOL这么久,最看不惯就是这个女的,婊里婊气一张脸,呕。
网友2:大概这位小改改,是唯一一个不怎么混电竞圈,却在我圈里始终有姓名的吧(狗头)
网友3:我是没想明白她有什么资格去主持总决赛。她看得懂游戏吗?
网友4:这个圈的人是怎样?一群蛆虫恶臭死了,有妈生没爹交?你不满意你不服你找主办方,来骂我们雾雾算什么?
网友5:顶楼上,看不惯电竞圈那群臭吊丝很久了,不晓得哪儿来的一股莫名奇妙的优越感!人家去当主持也能喷,又不是上场打比赛,也不是去解说,非要你们圈的才有资格?
网友6:某主播的粉丝,别反串路人了,当酸鸡这么久还要登月碰瓷我家昊天?是不是热度没蹭够袄?祝你妈今晚biss哦(呲牙笑)
网友7:江枝雾这个人,第一次看到真人,反正我觉得蛮好看的。一直都不懂为网上怎么这么多黑粉。看过几次直播,感觉性格挺好挺温柔一个女主播啊。反倒是某家粉丝实在是过分…非常莫名其妙。可能还是妹子没背景吧…
网友8:不说别的,人家性取向就别扒了吧…嘲这个的也是够了。
…
以上这些类似的言论,以前已经看了很多次。
本来江枝雾已经没感觉了,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却格外心烦加郁闷。
可能是刚刚肆无忌惮地发过一场脾气,尝试到发泄的滋味,现在连这些委屈也受不得了…
她迅速滑动几下,关了把手机丢到一边。
又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
辗转难眠了快一晚上,还是没想出该怎么办才好。
感觉外边天蒙蒙亮的时候,江枝雾自暴自弃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早上六点多。
反正也睡不着,还不如先去吃个早餐…
这是她通宵工作后的习惯。
从床上滚起来刷牙洗脸,对着镜子拍了一点保湿水。
昨天她们散场的晚,打完牌的客厅一片狼藉,残局也无人收拾。李文清在另一个房间睡下。
她从衣柜随便找出一套运动防风外套披上,把钥匙拿上,出门去买早餐。
今早起了雾,露水浓重,小区的能见度很低。
江枝雾穿着睡裙,趿着托鞋,邋里邋遢的,也不好意思走太远,就近在小区门口的早餐店随便买了点。
李文清电话来的很及时。问她是不是出门买早餐去了。
江枝雾把几个塑料袋滑到手腕上,拿起手机接到耳边,另一只手伸进去挑了一个还烫呼呼的包子开始吃,“你怎么醒这么早?”
李文清打了个哈欠,“没啊,我起来上个厕所,看你房间门开着。我困死了…马上回去床上继续睡,你吃啥呢,跟我带了没?”
她往回走,“我已经买好了,给你带了…你要等我回去吗?”
“不了,我先睡,等醒了你给我热。”
“好,我…”
“——江枝雾。”就在不出几米远的地方,突然有人喊她名字。
江枝雾听到这道声音,不敢置信地猛回头,险些连手机都没握住。
过了会,电话那头李文清纳闷的声音传来:“喂?你怎么不讲话了…信号不好?”
她还举着咬到一半的豆沙包,傻眼了。
车停在旁边。赵识檐独自一人,高且瘦,穿了一件极浅淡的蓝衬衫,长直西装裤。
看看他,又看看四周。
实在太早了,天气又不好,附近居然连个出来锻炼的大爷大妈都没有…
她心神不宁地把运动外套宽大的帽子扯下来,挂掉电话。
扯下来后,又想起自己披头散发的,也没梳头,样子好不到哪去。于是又慌乱把帽子拉上去,遮住大半张脸。
思想斗争了十几秒,知道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过去。江枝雾都快不知道尴尬两个字怎么写了…
赵识檐手肘顶了下车身,站直身子。
站了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本来想问你怎么在这儿…看到他眼里的红血丝,犹豫再三,话到口边却变成了:“你…等多久了?”
他眼睫压下,沉默几秒,“一晚上。”
江枝雾以为自己听错了。
其实怀孕的事,她昨晚想了很久,觉得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所以现在他这么说,她突然有内疚感涌起,轻声问:“那你饿不饿…要吃早餐吗?我买了点烧麦和豆浆…”说着,她就把给李文清买的早餐递了出去。
垂眸打量两眼,就在赵识檐伸手接过来的时候,她突然收回手,“等会,这个豆浆我喝过了…”
他拿过去,自动忽略了她的话。
完了两人就继续这么僵着…
又不知道该干什么、说什么了。
电话里尚且还能发耍耍脾气。可面对面,看着他那么冷的一张脸,说实话也不太敢轻举妄动…
“这件事,我先道歉。”赵识檐开口。
见她看着自己,他控制着音量,“但我来这里,是商量我们结婚的事。”
“……”
江枝雾愕然,被这句话砸懵了。
赵识檐观察她表情,没再说下去。他在等,等她回应。
四周静悄悄的。
过了好一会,她下意识退后一步,心里生了怯场意,“结婚?这个再、再说吧,你先冷静一下…”
赵识檐又是一阵沉默。
“我会对你负责。”停顿一下,他又加上,“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
江枝雾有被惊吓到,心中惴惴。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昨天打电话给他,也只是因为愤怒…完全没想这么多…
难道他昨天在电话里说结婚是认真的?!
她头开始昏了,脑子已经一团浆糊。只能捡着昨晚想的,还记得的说:“我们现在两个人都没有任何准备,草率让小孩来这个世界,他过的不会幸福。”
赵识檐弯腰,额前的发滑下来。凑近了一点,平视她乌黑黑的眼瞳,“那你想怎么样,去医院流产吗?”
一夜没睡,他嗓子越发哑了。
被问的愣住,江枝雾磕巴了一下,小小声地回:“我还没想好,给我点时间。”
她暂时只想把结婚这一段揭过去。眼下结婚,的确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但是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错的明明是他们两个大人,却要这个刚刚孕育的婴儿付出代价。她是真的不忍心…不然也不会失眠了。
江枝雾掐自己手,掐的红了痛了,又换一个地方掐。
这样才能思考。
她的小动作都落入他眼里,赵识檐低声说,“我可以给你五分钟考虑清楚,不过你需要知道的是。”
“这也是我的孩子。”他很平静,就这么倚着车,像是单纯通知她,“你没有权利不要他。”
江枝雾…
这人是在跟她商量还是谈判?
非要逼得她答应似的…
她有些分神地想着。
明明做错的人是他,为什么他却依旧底气十足。话里话外都非常强势,好像她欠了他似的。
以前高中也是这样。
赵识檐从来不会在她面前服软。
就算是提分手那天。她鼓起勇气对他说,对不起,我真的不喜欢你了…
他压抑地听完,也不过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江枝雾忘记自己随便扯了个什么理由。
本来他还会说什么,至少是惊讶…失落或者生气。可从眼神到表情,赵识檐也没什么变化,平淡看了她几眼后,只字未言,竟转身就走。连回头都没有。
从此这么多年,就再也没跟她见过面。
一口气就那么吊着。让江枝雾偶尔想到他,心里也不踏实、不舒服。
论狠心,不论是过去,还是今时今日,赵识檐骨子里,要比她决绝的多。
他们之间,实在是夹杂着太多尴尬的东西。
她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长久地沉默后,江枝雾手指微微曲起,稍作斟酌,“虽然当年要分手的是我,但我不欠你什么。赵识檐,希望你不是用结婚这个事情来报复我。”
“报复?”
“对不起…我说话不准确。”她道歉,欲言又止,“是希望你别意气用事…”
他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
赵识檐眼底忽然暗沉了,呼吸在压抑。
她完全不敢迎接这样的目光。
半分钟后,他语气变得冷而又淡,“你放心,等他生下来,如果你想离婚,我会给你补偿金,价格随你开。但是孩子抚养权归我,从此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还想再讲,被赵识檐打断。
“我等会还要开会,先走了。”他的眉眼微微蹙动,也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拉开车门坐进去。
她本意不是想跟他吵架,累了一晚上,想了一晚上,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也不知是哪句话又惹怒了他。
砰地一声,车门被关上。车主人似乎还嫌动静不够大似的,持续摁响刺耳的喇叭。
江枝雾一声不吭,退开一点,给他让路。
赵识檐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手背青筋绷起。动作纯熟地点火,挂挡,踩油门。
车子发出轰鸣的声音,猛地一下,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江枝雾看着远去的车,疲惫地在旁边的长椅坐了会。等来往的人渐渐多了,她才又起身,去给李文清重新买了份早点。
*
门被推开,在化妆的李文清看到蔫不拉唧的好友,往脸上拍隔离,“怎么了这是,这么久才回来?”
“我遇到熟人,聊了几句。”江枝雾把热腾腾的早点随手隔下,坐在沙发上,“你怎么起来了?”
“临时有工作,被珍内特call起来的。”
“辛苦你了。”
“习惯了。”
默默看着李文清化了会妆,江枝雾突然开腔,“清清,如果。”
“嗯?”李文清眼神扫过来。
一两秒过去,她欲要说什么,可说不出来,又咽下去。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半分钟过去。
“如果…”江枝雾压着声音,不太清晰地说:“和赵识檐结婚,会是什么样?”
李文清心思转了几个弯,瞧着她,“问这个干什么?”
她现下倒也没往别的方向想。只是不明白一向心思单纯的好友,怎么突然想到了这茬。
江枝雾笑了笑,低头,避开她的目光,尽量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我就是好奇问问。”
“这个…不太好说。”李文清拿过一对耳环比在耳边,盯着镜子,“你知道嫁进赵家是个什么概念吗?或者说...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嫁进赵家吗?”
江枝雾默然。
李文清想了想,“我先给你分析一下。先说赵二少,这几年身边流水一样的女朋友,从网红到名媛,什么都有,好像也挺接地气的。但是他呢,又是典型不婚主义者。所以从他身上的得到结果的可能性很小。”
反正这里也没别人,李文清说话毫不避讳:“再然后是赵识檐。他回国不久,我也不太了解。但是中亚集团以后的接班人是谁,我们都心照不宣了吧?”
李文清转头去瞄江枝雾。
“假如,你真的能嫁给赵识檐。”李文清一字一句告诉她,“这就代表你正式被纳入赵家的势力范围,从此滨江乃至江南,从上到下,都没人敢在动你一分一毫。”
“至于以前欺负你的那些阿猫阿狗,以后她们看到你都要缩着头走路。你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拥有的,是她们一辈子挤破头也够不着的。”
“你看谢一楠,挖空心思,蹭康康那种名媛的社交圈,蹭来蹭去,现在也算是勉强把圈子升了一个level?但是你知道赵识檐那个级别的,对康康来说,有多遥远吗?”
“无论她怎么挖掘资源、社交,在金字塔升多少阶,这辈子都没法让赵识别檐多看一眼。”
...
...
江枝雾听到后面已经开始走神了。
她坐在沙发上,独自陷入了沉思和迷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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