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东篱知道她有事要办,也不想拖她后退,所以乖乖地呆在阿尔卑斯山上的古堡内,一直没有出门,可是已经快一个月过去了,她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晚上那个样子,一个人出门会不会很不安全?”
“她不是一个人出门,她会回德国老宅,你不用担心。”伊维特坐在沙发上敲着笔记本键盘,沈东篱以为她在做什么工作,凑上去一看才发现她居然在敲地鼠。
他无聊地也一屁股坐了下来,伊维特斜眼扫了他一眼,“别担心了,她没事的,神童的名字又不是随随便便来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不是还在生她气吗?这么快就好了?”
“我什么时候生她气了?”
“那天啊,我把她曾经那些事迹告诉你之后,你不是还说她害多少人丢了工作?”
“我是说过。”沈东篱抱着沙发上的软垫,脑袋埋进去,还能闻得到一股淡淡薰衣草香味,“可是,她才是我在乎的人。”
伊维特愣了一愣,笑道,“没错,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生存法则,无可避免。再说,那些外汇体制漏洞百出,就算她不插手也早晚会崩溃。”
沈东篱抱着枕头不理她,安静了会,他抬起脑袋来,“我的签证好像到期了。”
伊维特斜了他一眼,似乎对这种质疑她能力的事很不屑,“早解决了,居留证C都弄来了,那个档案袋我记得好像在瑞亚房里。”
“我去看看。”
沈东篱上了楼在瑞亚房里翻出了档案袋,盘腿坐在床头正在翻看,那间工作室突然发出砰砰的声音,他奇怪地下了床,光着脚慢慢走过去,砰砰,又是重重两声。
沈东篱站在门边,就看到那本厚重的书不停地在地上上下乱跳,撞在地上发出砰砰地声音,他没好气地几步上前,赤着的脚一脚用力踩上去,把那本书压在地上,“你以为你是狗啊?是本书就像个书的样子。”
那本书弹了好几下还弹开他,沈东篱慢慢松开了力气,脚还没放下,那书页又是重重一弹,他一个没稳住摔在地上,那本书正摊开书页停在他面前。
金光闪烁的一行字不断在眼前晃动,沈东篱猛地站起身来冲下了楼。
“伊维特。”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我要去德国。”
“什么?”
“那书上说,最后的劫难,我怕她出事。”
***
“真是不简单,居然能找到我这里来。”复古的米白色长沙发上,红发女人悠哉地转着手里的高脚酒杯,“喝一杯?”
身前站着的女人勾起薄唇淡淡地开口,“我不喝酒。”
“是啊,罗斯柴尔德家族的继承人瑞亚,我知道,低调得好像不存在,从不参加任何餐会,烟酒不沾,那日在拍卖会上见到你我还一直奇怪来着。”
“索伦亲王,我不想绕弯子,听说你一向爱好收藏古罗马时期的各种艺术品,这栋古堡的地下室,更是一个缩小版的还原古罗马斗兽场。”
“听说?”克瑞斯•索伦放声笑出来,“说吧,花了多大代价才查到的?”
“这个无关紧要,关键问题是…”
“是什么?”
“半个月前国家博物馆失窃,红外摄像头全部失控,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我听说了。”克瑞斯小口轻尝杯中的红酒,舔了下唇,瑞亚眯了下眼,“奇怪的是,这么大手笔的犯案,那贼却只取走了一样东西。”
“哦?是什么?”
“一身黄铜盔甲,刚巧,和索伦亲王那日拍下的头盔,是一套。”
“瑞亚•罗斯柴尔德,你现在是怀疑我?”
“不敢,只是希望索伦亲王能给个面子,让我也见识一下你这不输国家博物馆的地下室。”
克瑞斯站起了身,站在沙发后的保镖上前了几步被她挥退了下去,“这个,再容易不过。”
***
“伊维特小姐,是你回来了。”
“哇,伊凡,你怎么好像知道我会回来一样?”
老管家微微一笑,“是瑞亚小姐交待的。”
“瑞亚?”沈东篱惊讶出声,那老管家看了他一眼,冲他挤了挤眼,那样子,像极了马克斯,他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和马克斯好像。”
“两兄弟,能不像嘛。”伊维特脱了外套,“她人呢?”
“瑞亚小姐几天前就离开了,不过她留了张字条。”
沈东篱迫不及待地接了过来,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那字条是写给他的,“她在玩什么,早点不说,要是我不来怎么办?”
“瑞亚小姐还说了几句话。”
“她说什么?”
老管家清了清嗓子,学着瑞亚的口吻,“要是他在背后骂我,就告诉他,这咒语是因为我的血祭而改变的,解开咒语还需要的最后一定条件,就是历史重演。”
伊维特愣愣不解,“什么意思?”
“瑞亚小姐说,里奥会明白。”
“历史重演,狮子…伊维特。”
“知道,”她甩了甩手里的车钥匙,“随时候命。”
***
黑夜降临在慕尼黑,夜幕下的灯火点点从高处看下来美不胜收,伊萨尔河水在月光下水波潋滟。紧靠着阿尔卑斯山北山麓,一座巍峨的古堡却黑沉沉不见一丝灯火,几乎要隐没在黑暗中。
“真是完美是不是?”
狮吼声传来,克瑞斯啧啧出声,“你会轰动世界的,一个白天是人晚上会变成狮子的怪物,想想都令人激动。”
铁笼被敲击出金属撞击声,克瑞斯还是蹲在铁笼边上,“早就觉得奇怪了,罗斯柴尔德家族堂堂继承人,却从来不在晚上出现在任何地方,你挡下了所有媒体,所有关于你的报导,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过,你现在大概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她站起了身来,打了个响指,身后几个壮实的保镖围到了笼子边上,丢了几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进去,一阵血腥撕裂声传来。
“果真变成一只彻头彻尾的禽兽了。”
“漫漫长夜,该找点消遣。”她舔着唇看向身后,“这么好的设备,怎么能浪费了。你,”她一手指向其中一个保镖,“把那套盔甲穿上。”
***
“快点。”
“我这都超速三倍了。”
“快点。”沈东篱擦着手心的汗,如果需要冒这么大的险,他宁可她永远都变不回来,就算晚上是狮子也无所谓,只要她平平安安地在他身边。
“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到了你就知道了。”
瑞亚,瑞亚,你一定不能有事,我们已经错过了曾经,我不想再承受那种痛。
“嗷——”
是她的声音,“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听到了,就在前面。”
***
“唰。”鞭子抽在狮背上,“嗷——”狮子双眼充血,在不断想要挣脱缠住脖子的锁链,“真是完美,你简直就是为我这么完美的斗兽场而存在的。”
“嗷——”
狮子一口咬断了克瑞斯手里的鞭子,那穿着盔甲的保镖正双腿发抖地站在不远处,防弹玻璃仿制的斗兽场围栏内,脚下一滴滴地便湿,克瑞斯气得将断鞭甩在地上,“没用的东西。”
“嗷——”狮子迈出了铁笼,站立在被铁链所控制的最远处,铁链被挣得不断发出撞击声。
地下室突然响起一阵警报声,她摸了摸下巴笑道,“这个时候居然会有闯入者,正好,带来我也多个现成的角斗士。”
***
她背上的毛发纠缠着血丝,沈东篱咬着唇瓣强忍着眼泪,克瑞斯啧啧出声,“我道是谁,上帝真是眷顾我,有心让我看一场最好的戏。”
“嗷——”狮子还在不停吼叫,对谁都是凶恶地龇牙,鬃毛扬起,完全是怒极的样子。
“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她?”
“你叫什么名字?”
“里奥。”
“想要我放了她其实也很容易,只要我能看到一场真正的斗兽,我就放了她。”
“好。”
“好?别答应地这么爽快,你可知道真正的斗兽,人和狮子,只有一个能活下来。她现在,就是一只畜生,可不会对你嘴下留情。”
“我知道。”
“那你是打算,被她咬死。”
“只要你答应,放过她。”
“我当然会放过她,我还想看看等她白天变回来看见自己咬死心爱的男人时的表情。”
***
聚光灯打下来,整个仿制的斗兽场都被打量,防弹玻璃围栏,铁笼紧靠在围栏边,克瑞斯按下按钮,铁笼缓缓向上升起,铁链松开,背上还在滴着血的狮子慢慢走进了斗兽场内。
黄铜头盔挡住了沈东篱的脸,身上的盔甲又重又沉,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手上是银光闪闪的长剑,狮子一步步走到他身前,他丢开长剑缓缓揭开了盔甲。
隐约恍惚中,他看到了那个角斗士,那双温柔如水的蓝眸,长矛尖刺一下接着一下刺进了她的身体,温热的血喷在自己身上。
他还看到了清澈的溪水潺潺,在月色下闪着动人的光芒,他全身□□地躺在一个女人身上玩着她棕褐色的长发,“瑞亚,明早醒过来的时候,你还会认得我吗?”
“我怎么会不认得你?”
“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you wake up in the morning?
Forever and ever after.
Till you die?
No, it’s beyond time.
明天早晨醒来的时候,你还会爱我吗?
永远。
直到你死?
不,这超越了时间。
***
“到底是在搞什么?”克瑞斯怒不可遏,沈东篱已经丢开头盔蹲下身子,脑袋埋在她柔软的鬃毛间。
克瑞斯按下另一个按钮打开了防弹玻璃围栏,这次是冲着她那群保镖喝道,“把狮子装回笼子里去。”
可是没有人能上前,笼罩着两人的白光把所有冲上前的保镖都打了出去,包括克瑞斯在内,全都晕倒在地。
很久以后,那白光才慢慢散去,“这套盔甲对我来说太大了。”
“那就脱了它。我想,这里需要恢复一下原状,伊维特呢?”
“在外面等着。”
“那就好,不过,我想先做件别的事。”
她的双手插到他发间轻轻压近,唇瓣相接,他伸手勾住了她的脖子,“明天早晨醒过来的时候,你还会爱我吗?”
“永远。”
***
九月,沈东篱错过了他大四的第一个月,十月,继续错过,十一月的时候他才飞回学校,飞机上正在重播新闻,画面上的红发女人不敢置信地盯着前来给她戴上手铐的人,“我是德意志的亲王,你们居然敢逮捕我?”
“索伦亲王,在你地下室发现了大量失窃文物,我们现在怀疑你与多起国际盗窃大案有关,我们会正式起诉你,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是你所说的一切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我要见我的律师——”
红发女人被带走,记者的脸回到镜头面前,“索伦亲王在昨夜联系媒体说有重大新闻,结果在记者赶到的时候,却发现了索伦亲王这处没有登记在案的古堡大开着地下室,而在地下室内,藏着大量世界各地失窃的珍贵文物。至于为什么索伦亲王这种行为到底是精神失常还是一种变相的自首,我们还需要随着案情展开进一步跟进。”
镜头又换到了主持人,“索伦亲王在狱中坚持罗斯柴尔德家族的继承人瑞亚•罗斯柴尔德会在夜晚变成吃人野兽。无奈为澄清谣言,金融界的传奇人物瑞亚•罗斯柴尔德首次出现在德国皇室的晚餐会上,之后又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索伦亲王被怀疑患有间歇性精神失常,如今正在接受治疗中。”
“可怜的家伙。”沈东篱打了个哈欠,靠在她肩膀上,身边女人的耳朵里插着耳机,正在努力纠正她那奇怪的中文口音,可惜收效甚微。
“深冬尼。”
“沈东篱。”
“东尼。”
“算了,你还是叫我里奥吧。”
***
“阿篱,你回来了,你缺了半个学期的课,这下得延毕了。”
“我知道,已经去教务处办过手续了。”
沈东篱蹲在宿舍的地上打开行李箱,身边三个家伙已经涌了上来,“我的礼物呢?”
“你的,你的,还有你的,一个没少。”
“你怎么会现在才回来?”
“嗯,遇上了一个人。”
“什么人?”三双眼睛暧昧地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女人?”
沈东篱点了下脑袋,继续整理行李。
“你看我早说了,你这次出去会有一次浪漫的异国情缘,有照片吗,我要看。”
“没有。”
三人一脸失望,沈东篱抬起了脑袋,“不过人就在宿舍楼下面。”
鉴于某人呆在学校实在会影响校园交通顺畅,沈东篱一心想把她赶回瑞士去,可后者死活不肯,只是答应不会没事去等他下课。
一年后,她终于把人拐回瑞士,顺理成章地成为里奥•罗斯柴尔德。
***
阿尔卑斯山的冬天对于沈东篱来说,是件很美妙的事,山顶的雪景美不胜收,她还会带他去玩雪橇,不过今年的冬天,他难得安安分分地呆在古堡里。
婴儿床里安安静静地没有一点声音,沈东篱终是忍不住伸手掐了那个刚出生连哭都是被人揍出来的小家伙一下。
依旧没有反应,“基米,你到底是天生神经迟钝还是…”沈东篱摇着脑袋,把襁褓抱出来,在房里转了几圈,来到那间工作室。
怀里突然动了一动,沈东篱惊讶地低头去看,他的宝贝女儿突然伸出了小小的手,探着身子,沈东篱顺着她的动作朝前,小手正贴上那本摊开在桌上的书页上。
一道白光闪过,沈东篱还没来得及把那本讨厌的书合上,几行字已经在小基米手下一个个亮晃晃地出现。
Dark night of the soul,
sure as the shadow will befall.
Wander and suffer sorrow,
all along.
Until the moonlight dispel the shadow,
and the healing light will fill the empty heart.
(黑夜的灵魂,如同阴影必然会降临,一路沉寂于悲伤,直到月光驱散黑暗,这道治愈的光芒会填补空白的心灵)
“瑞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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