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扬扬地飘洒着,这一日雪后初霁,雪却没有融化半点,枝头堆满了一片洁白,皑皑一片像是开遍了银花,在微弱的日光下隐约有些淡淡的光芒。
然而,就在付侯府内,却满是一片艳红,与这白色交相辉映。
“哥哥,你…”
床上坐着的少年纹丝不动,单是床侧那个穿着淡红色貂绒短衫的少年从一头走到另一头,突然猛地掀起床上那少年的红盖头,“不行。”
盖头下脂粉微施的脸在烛火映照下比往日的苍白多了三分艳色,看得付紫翠也愣了愣。
吓煞了一干喜公,“四公子,使不得,这盖头只有新娘能掀啊。”
付紫翠不耐烦地挥开了他们,“哥哥,我做不到,我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幸福眼睁睁地将你推进火坑?”
“火坑?”付紫翡嘴角莞尔,“她没这么可怕。”
那女人就住在府内,虽然客院偏远,她也似乎很少出来走动,不过还是远远见过几次,比起帝都的风流俊才,虽不出色,却也当不得火坑两字。即使有些草莽之气,但换句话说,人家是将门虎女,又混迹江湖,总也不能指望她潇洒倜傥一身书卷气吧?
付紫翠还在走来走去,“哥哥,你别安慰我了,我一想到你就,你就这么样代我嫁了,我快难受死了。”
“你舍得你的栎姐姐了?”付紫翡拿起红巾重新盖回自己头上,一句话打回了付紫翠,后者面色青红白三色交加地站在床头,挠着头,“可是,可是…”
“你该出去了,一会她该进来了。”
三公子都发话了,那些喜公终于壮着胆子将付四公子请出了门,虽然是入赘,可那位新娘的脸色,实在是让人望而生畏,万一等会进门发现这乱子一时火起…
那些喜公打了个寒颤,听说那柄剑,不是放着好看的摆设。
***
门被人推开,一阵夹杂着寒意的风吹进来又很快消散了。
付紫翡低着头,看到一双黑色长靴停在自己身前不远处,大红色的衣摆垂落,盖住了大半,他听见喜公的声音,“一凤挑龙,从此称心如意。”
他看到了杆秤渐渐出现在自己面前,转瞬之间,盖头离开了自己的头顶。他抬起头来,那身大红色似乎还是没能让她的表情缓下来。
爹爹那日口快,说这个女人一点没有男儿家所喜欢的俊秀。
付紫翡看了她半晌,其实细细看来,她的五官生得很好,只是肤色太深,肤质大概是风吹日晒折磨得早已经失去了光泽,确实粗糙得很。耳边听见那些喜公已经离开了房间,付紫翡低了低头,那双黑靴离他近了些。
她的衣摆上,绣着和自己一样的鸳鸯交颈戏水图,他的面色有些火烧火燎地烫了起来,他对着付紫翠说得好听,可真要和一个几乎是完全陌生的女人共度春宵,他大概,仍需要一些勇气。
可她愣是那么站着一点动静也无,付紫翡忍不住想,她这是打算和他僵持到天荒地老吗?
“不喝合卺酒吗?”半晌,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又抬起头来。
她的脚步声走到了桌边,回来时将酒杯递到他面前,他仰面一口喝干,喝得太豪迈太急,冷不防被呛到,咳嗽了起来。
酒杯被人抽走,一只温热的手将他捂着自己嘴的手拿了下来,付紫翡的身子颤了颤,待到缓下来的时候,她的手还握着他的手腕没有松开。
“你…”
他抬眉,她坐在了他身侧,手却还在他腕上,眉头微蹙,好半晌才松开了手,视线,终于落在了他脸上。
“把衣服脱了。”
那是付紫翡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那是一种带着淡淡沙质的低沉嗓音,在这夜色中竟有一种独特的安抚人心的效力,比她以前听过的任何一个声音都更加让人安心。
付紫翡脸上又热辣起来,他磨磨蹭蹭脱去了嫁衣,她替他掀开了锦被,“睡觉。”
付紫翡微微一怔,不明白这个睡觉是不是他所理解的那个睡觉,他等了半天,却发现她闭上眼,连呼吸都似乎变沉了。
真睡觉?
虽说还没做好共度春宵的准备,可是被自己的妻主这么放鸽子,付紫翡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不爽,他就真的这么没吸引力?
他连着翻了好几个身,再一次面对着她的时候发现那双眼又睁了开来。
四目相对,一时无语,终于还是付紫翡打破了冷场,“妻主。”
他的声音很低,秦矜禾似乎叹了口气,“睡不着?”
“呃,不是。”
“那就睡吧。”
“哦。”
“明日我要出趟远门,大概一个月后回来。”
“嗯?”
她没再说话,付紫翡却更不爽了,才新婚就丢下他一个人独守空闺。
虽然只是为了成全弟弟才成的亲,可是新婚之夜,付紫翡就尝到了当怨夫的滋味,酸酸涩涩,比那些滴滴苦的药的滋味也好不到哪里去,实在怪不好受的。
***
“她这是什么意思?太过分了。”
付紫翡看了付紫翠气呼呼的脸一眼,其实他也这么觉得,不过一晚上睡下来,好像也没多少感觉了,毕竟,她们连露水妻夫都算不上。
“尚大小姐不是约你今日出去赏雪吗?”
“没心情。”付紫翠在他身边坐下,“哥哥你为了我,这样子,我,我…”
“其实呢,也不全是为了你。”
“嗯?”
“反正我也嫁不出去,这样也好,至少我还能留在付侯府。”
付紫翠还是气鼓鼓的,“你就知道安慰我。”
“去吧。”
“嗯?”
“和尚栎去赏雪吧。”
“哥哥。”
“你在我边上太吵了。”
付紫翠斜了他一眼,“上次还定要陪我去,才成亲就丢我一个人出去了。”
“上次,是因为还不清楚尚大小姐为人如何,我这个做哥哥的,自是要审查一下的。你快去吧,要是她还约了其他人,你不去可是狠狠扫了她的面子。”
“我才不管。”
虽然话是这么说,付紫翠还是出了门,在亭子了又坐了会,付紫翡也觉得乏了,紧了紧披风慢慢绕回自己的房间。
不就是新婚第二天就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付紫翡从小到大鬼门关都绕了好几回了,还会在乎这些小事?
喝完药一个人在书房里看书,坐了有小半个时辰,付紫翡站起身在书房转了一圈,眼神落在书柜一角,那柄陌生却又眼熟的剑。
她怎么会把这个落在家里?
付紫翡怀着好奇,走上前想要把那柄剑抓起来,却发现那剑居然重的他要两只手一起才能拿起,而且举了才一会就不得不放下,实在是太沉了。
就在桌上,他小心翼翼地拉开了剑鞘。
银光划过面颊,他只觉得眼前一花,连忙转开脸,银光渐渐淡去,他这才慢慢转回来细细打量那柄剑。
手指摸上了剑柄,剑锋,付紫翡突然吃痛地甩开了手,食指被剑锋划破,正在滴着血,他这下没了兴趣,将剑鞘套上,含着自己的手指走出去想叫人取些金创药要涂上。
他才出去还没来得及叫人,倒是见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尚栎。”
“三公子。”那俊俏女子点了点头。
“你怎么来了?翠儿呢?”
“翠儿不在府内?我久等不到他,便打算过来接他。”
“他早出门去了,你没遇上?”
尚栎摇头,付紫翡胸口一疼,涌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早就出门了,我马上让护院卫队都出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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