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已经入了夏,城西的城门口进来,小吃街左手数过来第一家,飘着甜豆花的香味,滑腻的豆腐脑,添上了红豆沙,在冰盆里凉了半日,来上一碗,正是解暑佳品。
甜豆花的生意很不错,一上午已经卖出了两木桶,又几个客人上门来,收着碗的少年却连连摆手,“关门了,关门了,吃豆花明天赶早。”
客人不解,转头问正从后院走出来的老人,“哎,严老爹,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关门?”
“今天是十八呀。”少年收了碗,擦干净手,也不忙着收拾了,过来挽着老人的胳膊,“爷爷快走快走了,晚了就进不了风雨阁了。”
少年拉着老人渐走渐远,客人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我倒是忘了,十八了呀,那我也得上风雨阁瞧瞧去。”
客人走得急,和她身后一人撞了个正着,客人踉跄了一下,有一只手伸出来扶住了她,“没事吧?”
“没事没事。”客人抬起头来,见到自己撞着那人,那女人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非常之…踏实。
女人很高,但若是远远见着,没人会觉得她高,因为在宽度上,被拉了开来。
女人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不过当脸上长满肉的时候,五官再好看,也什么都被掩去了。
女人笑得很温和,和她的人看起来一样暖和,好像身畔天生就燃着暖融融一炉火。“我刚听你说风雨阁,这是,新开的酒楼?”
“什么呀,哪里是酒楼,云公子的风雨阁你都不晓得?”
“云公子,是…?”
客人很热心,不仅带着她一起前往风雨阁,还一路向她详细讲述了这位,传说中的云公子。
***
京城素来是卧虎藏龙之地,不过像是风拨云这样的男子,用那位曾经阅尽群芳的四殿下的话来说,八百年也出不了一个,要是我再年轻个十多岁…
四殿下的话没能说完,她被四王君扯着耳朵拉回王府去了。
且不去说京城百姓下注赌四殿下哪天会风流旧病复发赌了二十多年赔了二十多年还是乐此不疲,四王府里那位四王君的毒舌泼辣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只能请四殿下自求多福了。
风拨云今年一十有八,方当嫁杏之期,这个名字,在三年前的恩科试上,出现在了榜首席。
陛下惜才,恕了他男扮女装欺君之罪,只是感慨,“你若生而为女,必为我左膀右臂,既为男…”
陛下的话没说完,这些皇家的女人似乎都热衷于说一半留一半,只是没多久,她的七位皇妹人手收到一份密旨,耳提面命,告诉你们的女儿,就算是用尽浑身解数,这个男人,必须给朕挂上萧姓。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赐婚,陛下她表示不屑。
只是八殿下带着八王君不知道云游去了何处,那一份密旨兜兜转转,似乎还在路上。
一年前,京城建起了一座风雨阁,那是一座书阁,每月十八,风拨云都会在阁内授课,微言大义,字字珠玑,自那之后,云公子的名号,上至白发老妪,下至黄毛小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清风相引雨相亲,一语洗却万里尘。
风拨云在每月十八引起了万人空巷的奇迹,京城各大酒楼的老板们都曾说过,每个月到了十八日,就可以考虑关门休日了。
风清月秀,秀而不媚,清而不寒。
淡烟微雨,淡而不薄,微而不凡。
公子,无双。
***
风雨阁一如既往的人满为患,摩肩接踵。
风拨云一直讲到日照西斜,阁内的人才依依不舍地渐渐散去,不过还是留了不少不肯离开,细细看来,还大多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
公子爷的视线扫过,见到了一张生面孔。
女人生的有些胖,穿着一身布衫,在诸多锦绣华府的倜傥才俊中显得格格不入,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眼瞧过去,第一个看见的人,肯定会是她。
女人也正看着他,只是眼神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风拨云的手搭在二楼栏杆上,冲她淡挑蛾眉,“你想说什么?”
他随性惯了,行事自有他自己的一套原则,向来不顾什么迂腐的礼教之道,不然,也不会有风雨阁的出现。他想让京城的人,更重要的是京城诸多并没有机会念书识字的男人明白,他们不仅仅是女人的附庸。不是什么诗词歌赋,骈文论辩,只是最简单的,最实际的,他可以一点点的,交给他们很多东西,也教会他们从此以后,自己去思考。
当然如果可以,他更希望,不仅仅是在京城。
“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很好,若是再踏遍那万里路,你定会更好。”
风拨云默然半晌,若是有人能近看他,就会发现他的唇角有一个细微的弧度,有些无奈,又有些释然。
她说的,又何尝不是他想的,在所有人都将他捧上天的地方,今天,终于有人说出了他一直想听见的话。
女人说完了她想说的话,在四周充满敌意的目光中视若无睹地转身慢吞吞离开了风雨阁。
公子爷的手握在栏杆上,身子微微前倾了一分,“喂,你叫什么?”
***
“萧至味。”
“至善堂姐。”
“你还知道回京城啊。”
萧味,或者本该是她在皇家宗谱上的名字,萧至味,不过不管是她自己,还是她的双亲八殿下和八王君,都比较偏爱这个更简单的名字。
萧味一走出风雨阁就被人给叫住了,脖子也被人给勾住了,她站着没动,“四姨可好?”
“好着呢,我正发愁该怎么找你,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找我?”
“走,找个地方坐着说。”
萧至善和萧味一起上了聚宝阁,坐下来,要了壶茶,并且极其详尽地向她讲述了关于陛下对于给风拨云冠上萧姓的非常执着的旨意。
“所谓美人呢,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尤其是此等美人,那必然是不愿与人共妻主的,这真要成了亲,那必然是会被压得死去活来不得翻身的,而我们除了你之外的堂姐妹一致认为如此艰巨的任务,非交给你不可。”
“你们…”
“堂妹,全靠你了。”萧至善搭上她的肩膀,“你放心,我已经给你打听好了,虽然竞争对手稍嫌有点多,不过真正能看得上眼算是有点实力的对手也不是很多。”
“嗯?”
“也就那么十七八个吧。”
***
萧味她爹夏清润说过,人家都说皇家的人总是最优秀的,因为她们挑最优秀的人当皇帝,娶最优秀的男人,不过,你们萧家的好处,都长脸上了吧?
她娘萧则然说,差不多行了,长脸上总比哪儿也没长的好。
萧味不知道她那群不靠谱的堂姐妹是怎么想的,她并没有长留京城的打算,这一趟回来,也是不日便要离开。
风拨云,她念着那个名字,淡淡笑了。
那般在光华之巅的男子,怎么会看上她这样的女人。
更何况,她想找的,应该是个胃口很好的,会笑得人暖到心里的男人,会和她一起踏遍万里河山,尝尽天下美食的男人。
萧至善至少有句话说对了,所谓美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那般风清月秀的存在,太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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