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福昕起夜的时候听到有人喊他,他一开始以为自己只是大半夜的起了幻听,但是那个声音连喊了几遍,“奶爹。”
他转头往两边和身后看,“嗯?奇了怪了…”
“福伯,我们在亭子顶上。”
“哦,我说怎么亭子里还挂着好几盏灯笼…不行,我得先去茅房了,回来再说。”
梁福昕没过多久就回来了,站在亭子不远处仰着头,“郡儿,不是奶爹要说你,你带人花前月下你也挑个好地方呐。这都入了秋了,夜里面上头不凉?等着,我去取两件厚实点的披风…”
“奶爹,不用披风,地上有把梯子,你帮我们搭上来我们就能下来了。”
两人终于是一前一后踏到了地上,花秣把余桑送回了家,因为离得近她很快就回来了,梁福昕收了梯子还没去睡,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
“奶爹,你这是怎么了?”
梁福昕难得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不过第二天花秣就知道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了,她捧着手里这些一看名字就知道是写才女佳人的世情小说,觉得昨晚的事还是可以为自己解释一下,“其实昨晚上我和桑桑只是不小心…”
“郡儿,没要你学别的,就看看人家挑的幽会地方都是什么样子的。亭子顶这种地方对你一个书生来说太危险了。”
天色已经不早了,日头升得高高的,花秣没再深究此事,收下了那些书堆在书房一边回头忙正事去了。
与此同时的街尾老宅子里,余桑正在感慨余老板的动作倒是真快,昨天白天才发生的事,今天就找上门来了。
“娘亲怎么过来了?”余桑给余老板倒了茶水,明知故问。
“咳…来看看你们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余桑随口应声,因为料到余老板这几日会来,他一早就将家里原先的琥珀蚕茧藏了起来。余老板自己乐意兜圈子,他自然不会替她把话题引到她想要的地方,两人说了半天茶水喝了几杯余老板终于是忍不住了,“昨天你去了刺绣大赛了?”
“是的,不过我当时倒没有见到娘。”
“你大哥连着赢了几年刺绣赛本来还以为这回也没什么悬念,正好有些事脱不开身来,就没有去现场。听说这次头名那刺绣所用的蚕丝,是你提供的…琥珀蚕丝?”
“娘说的玩笑话,我哪里来得这极品蚕丝,都是花半郡的,我不过是顺带跟着沾了些光。”
“花半郡?”
“是啊,娘还不知道吧,花半郡就住在这条街的另一头,和我们也算是邻居了,爹和花半郡的奶爹平日里挺聊得来,她看我们孤儿鳏父的,就让我去帮着忙养蚕,也算是有个生计。”
“你的意思是这琥珀蚕丝完全都是花半郡的?”
“当然了,不然娘觉得呢?”
余老板看起来有些失望,茶水也顾不上喝了,余桑知道她这是要去找花半郡也不挽留她,笑眯眯把她给送走了。
谁想一个时辰后余老板又回来了,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对余桑笑得那叫一个和蔼可亲,话里头明说暗示想让他跟着一起回余家去,说到后来的口气里头都带上了一种浓郁得让余桑毛骨悚然的慈爱。
“你要是不放心你爹…就和他一起回来吧,不就是一纸休书的事,这休书一撕我们就什么都一笔勾销了。”
花半郡你到底是和她说什么了,怎么就把人搞得像是被烧坏了脑袋一样?
余桑好说歹说以赵青禾不在家为由总算是把余老板这尊大佛给送走了,虽然大佛临走前表示过几天还会再来。
余老板春风满面地回到家,虽然琥珀蚕丝全是花半郡的生意她没能插上手,但这一趟出去得来的好处可不比琥珀蚕丝来的小,等她当了花半郡的岳家,琥珀蚕丝,或是其他的好处还会少得了吗?
花半郡说她有意过府向余桑提亲,但不是现在,请余老板暂且保守秘密。只是余老板心里太得意,一得意就想和人说道,一回家她就和她之前的平夫如今的正君,当然也是余葇的生父说了这件事,连琥珀蚕丝带花秣说的提亲之事一股脑全说了,所以没到晚上,事情已经到了余葇的耳朵里。
“不可能,这不可能!”
前世的余桑是余家最受宠的嫡子,前世是余桑跳的蚕神舞,前世里余桑的刺绣被人称为夷昌一绝,如今这一切明明都变成了他,余桑不过是个下堂夫的儿子,整日埋在桑田蚕卵堆里,在他的设计下连刺绣都没有学过,明明他才是余家最受宠的嫡子,他跳的蚕神舞胜过余桑百倍,他的刺绣当日连花半郡自己都夸过。
“为什么会这样子?他当时明明就是这么遇上花半郡的,现在这一切都应该是我的,是我的…我不会白白重新活过一次,像花半郡这样的女人如果她一定得负责就会负责到底,只要花半郡娶的是我她就会发现余桑根本就比不上我,没错,只要她娶我,不得不娶我。”
“花半郡不是让你帮忙养蚕吗?琥珀蚕…余桑,我能把你赶出余家,就一样能让花半郡不待见你。”
没几日,郡南就传出花半郡要和余家大公子结亲的消息,余大公子向来才名在外,今年在蚕神祭上独跳蚕神舞就艳惊四座,再加上余老板这些天的志得意满太过惹人注意,这传言倒是越传越像那么回事,渐渐传出了郡南。
传言涉及的另一人暂时还不知道这事,花秣前两天特意将手头的活集中忙完了,在她书房隔间新添了绣架,她新上任的便宜徒弟乖乖坐在绣架前,视线全神贯注得她捏针的手都有些不稳。
刚刚教了余桑如何将丝绸底料固定上刺绣绷子,因为初学,暂时还不用勾描花样,花秣此时正在教他最基本的针法,“刺绣开始都是从花卉绣起,先用我教你的抢针绣片桃花瓣吧。”
花秣说针法本身并不难,一要熟练二要耐心,能做到这两点他就能绣出上品。
“如果想要上上品呢?”
“那就要灵性了。”
一个时辰后,余桑告诉花秣,“我绣好了。”绣布上不是一片花瓣,而是一朵完整的桃花,花瓣的形状恰到好处地有种刚从树上飘落的感觉。
“我想,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青出于蓝了。”
花秣就站在他身边,余桑坐着的高度刚好到她腰际,仰起了脑袋,“你还没说我今天绣的功课你满意吗?”
“满意。”
“那有奖赏吗?”
“难道不该是徒弟孝敬师傅?”
“等我出师的时候自然会孝敬师傅,现在应该是师傅奖励我。”他的眼里晕满了笑意,坏笑的眼角说不出的勾人,花秣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晃了神一样伸手触上了他的面颊。
余桑的耳朵红了,“喂…”
花秣像是摸到了火苗一样缩回了手,“桑桑,我…”
没等花秣酝酿好,余桑就站起了身,“我该回去了。”他走到书房门口回头冲花秣挥了挥手,耳朵后面的红还没全部散去,“记得我的奖励,师傅。”
那天晚些时候,花秣在院子里碰上她奶爹,梁福昕又给了她两本世情小说。
“奶爹,我真的不需要这些。”
“这是赵老弟给我的,桑桑喜欢的。”
花秣默默揣着这两本回了书房。
***
又过了几日,传言已经不限于郡南了,郡西也渐渐开始有了这样那样的流言。梁福昕这天上街的时候就遇到粮行的掌柜和他打听花半郡是不是要和余大公子结亲了。
“听说花半郡在蚕神祭对余大公子一见倾心?”
“屁。”梁福昕怒道,“这个拽文词是我家郡儿给桑桑专用的。”
梁福昕也不买东西了,急匆匆就回了家,连粮行掌柜都来八卦了,那外面肯定都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了。
“郡儿,郡儿,快,出大事了。”
花秣正在前厅,面色凝重,“奶爹,你都知道了。”
“怎么不是,什么余大公子,这都叫什么事?”
“余大公子?奶爹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知道了吗?”
“我在说桑田。”
“桑田怎么了?”
梁福昕这才发现前厅还有几个人在,前面几个女人他认得,都是花家的工人,就是最后面那个瑟缩成一团的小个子没见过。
“有人往我们的桑田放桑白蚧,幸亏发现得早,没闯出大祸。”
几个工人将那个小个子女人揪到了前面,女人连连鞠着躬,“我什么都已经招了,你们放了我吧。”
梁福昕问道,“她招了什么?”
花秣看了那小个子一眼,“你说。”
“是余家被逐出家门的二公子余桑出钱让我这么干的,他说什么他已经留好了蚕卵,说要让花当家的琥珀蚕断了粮死绝了,这样琥珀蚕丝就是他独一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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