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人生翻天覆地的转折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面对如此知乎体的提问,我觉得经验丰富的我绝对可以滔滔不绝地和提问者聊上三天三夜,但事实上,只有真正经历过那一瞬间,你才会明白那种大脑一片空白却又塞满了混沌的复杂。
第一次是在十一年前,昔日的好友化为恶鬼,夺去了我的名字,将附上咒的匕首刺进我的身体,上一刻视线仍里是它狰狞的脸庞和扭曲的笑,下一秒自己却以婴儿的形态窝在了一个女人的臂弯。
第二次是八年前,父亲带着我和母亲驾车前往新居参观,在经过大桥时后方的汽车突然失控,记忆中最后留下的是母亲将我奋力丢出车外的情形,再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的天花板,以及父亲和母亲坠入江中尸骨无存的消息。
第三次,是今天。
『下午的时候那孩子就被人急匆匆地接走了,他的父母好像遇上了空难。』
平日里对我来说轻的像是不存在的书包,此时却仿佛有千斤重,我索性直接把它扔到了路边,咬着牙冲向江户川宅。
“喂你撞我干什么!”
「这不对。」
“小姑娘你慢点别摔了!”
「太不对劲了。」
“诶?凛一……同学?”
「为什么会突然遇上这种事。」
我听见自己紊乱的呼吸声,还有耳边呼呼的风声。往常不过是短短二十分钟的路程,此刻却怎么也无法结束。
我突然明白了乱步总是记不住路的原因。
——太漫长了……
——只有一个人的话,这段路实在是太漫长了……
大脑似乎是有些缺氧,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手臂在打颤,小腿因为错误的发力动作而愈加酸痛。不要说什么和繁男叔叔训练时的成果了,我觉得自己恐怕连怎么正常走路都不会了,我只知道我必须跑起来,如果不快一点、再快一点的话,乱步他——
乱步他……会怎么样?
我摔倒在了地上。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我去又有什么用,我只是个受他们家照顾的孤儿而已,我什么都做不了,就连自己的生活我都无法保证,难道我要夸下海口去照顾乱步吗。
别开玩笑了!在没有继承父母遗产的情况下,我自己都不过是个口袋空空的穷光蛋而已。即使以前我总是说自己是乱步的保姆,那也不过是在他的父母留下了钱和一切需求品的前提下而已,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我烦躁地将过长的刘海撩到了一边。
现在该怎么办?我记得泪香阿姨他们的航班是早上十点的,既然乱步是下午被叫走的,这个速度也过分的快了。是真的,还是乱步被骗了?能骗得到乱步的人可不多,而且学校应该不会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放任学生被接走。到底是谁来通知的,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这个人的来历都不会简单,是仇家?还是政/府的人?如果是仇家的话,他想做什么?如果是政/府的人,那是不是就代表政/府依旧监/控着繁男叔叔?空难的消息是真的吗?真的只是意外,还是有人谋划的?
我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能竭尽全力地冲向江户川宅。
终于结束了在黄土小路上的奔跑,踏上了平坦宽阔的大道,我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口气冲向了那户熟悉的宅子。我曾无数次和乱步这样一起冲进江户川宅,但只有这次,我是一个人,而且满身灰土,如此的狼狈不堪。
写有“江户川”姓氏的门牌依旧好好地嵌在墙上,院门和早上一样上着锁。我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院门。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我拿着钥匙又开了屋门,里头也一个人也没有。
“打扰了——”
像是往常一样,我在玄关脱了鞋,朝屋里喊了一声,但没有人应我。
客厅里摆着固定电话,我试着打给了繁男叔叔和泪香阿姨,两个人的手机都是关机状态。
也对,如果是在飞机上,手机肯定是关机的,单凭这个的话,还不能判断出什么。
玄关和鞋柜都没有乱步早上穿着的那双鞋,但是沙发上水杯摆放的位置不太对,是乱步下午回来喝了水,然后又走了吗?还是有什么其他的人来了?是接走乱步的人吗?
我上楼进了乱步的房间,泪香阿姨每天早上都会给他收拾房间,今天也不例外,被子和书桌都被整理得整整齐齐,但是被单是皱的,似乎有人在之后又动过床。我打开了乱步的衣柜,按照记忆核对了一下,少了一些衣服。
「乱步自己走了?」
我皱着眉头站在房间里思考。
乱步自己是不可能走太远的,但是他带走了一些衣服,就说明他要去的地方至少不是在镇上。而能把乱步带走的,恐怕只有那个把他从学校接走的人。会允许乱步回家拿衣服,那应该就不是挟持。但是繁男叔叔和泪香阿姨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是他们安排人带走乱步的吗,为什么这么突然?他们真的只是去英国旅游吗?
等等。
……英国?
我冲向了书房,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年前泪香阿姨经常翻看的地图和资料。
【英国——欧洲主/战/场的主力战/争/国之一】
地图上,马克笔的粗体标记让我如坠冰窖
“为什么……战争不是结束了吗,繁男叔叔不是退休了吗。”我颤抖着看着手里的地图,“而且为什么会带上泪香阿姨,她不是只是个普通人吗……”
没有人能给我回答,我沉默着把这些东西收好,走出了江户川宅。
“啊呀,凛一你回来了啊。”邻居的大婶见到我,同我打了声招呼,“乱步那小子呢,今天怎么没听到他的动静。”
“他……今天可能不回家,我就过来收拾一下屋子。”我笑着回答她,“这就回孤儿院了。”
“是吗,那路上小心啊。”大概是因为江户川家带孩子的方法一向与众不同,大婶对我的回答并没有在意。
“是,谢谢您。“我朝她鞠躬告辞。
回到孤儿院的时候,小林老师对我今天突然早归有些惊讶,我告诉她乱步他们一家今天都不在家,她也就打消了疑惑。久违地在孤儿院吃了晚饭,我满脑子都在思考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完全没在意吃了些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焦虑,这天晚上,我少见地做了一个梦。
“呵,让我猜猜我的好徒弟这次又做了什么?是揍了的场家的家主,还是偷了酒吞童子的酒?”面容姣好的年轻男人坐在榻上,手中是一把做工精致的折扇,脸上的笑如同三月纷繁的桃花般秀丽。
我怔然,只扶着门框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男人起身下榻,向我走来,“这是什么表情。怎么,总不会是这次考试挂科了吧?先说好,你们老师要是叫家长的话,师父我可不丢这个人,你找风生那小子去。”
“挂什么科啊。”我低下头,眼眶发热,“我人都挂了诶,有点良心好吗老狐狸。”
“师父我像是有良心的人吗,有脸就够了,要良心干嘛。”男人用折扇敲了敲我的脑袋,“你不是总说着混一天算一天吗,这时候来找师父做什么。”
“做梦这种事我又控制不了!”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知道是做梦,那还不快醒醒。”
似乎是被谁推了一把,我睁开了眼。
曦光透过窗帘映入屋子,同屋的人都还没醒,我和往常一样,轻手轻脚地收拾了床铺,然后去外头洗漱。当我背着书包准备去学校的时候,院长在孤儿院门口拦住了我。
“月见山同学。”院长的表情是少有的严肃,我大概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张了几次口,院长才轻声开口道,“我昨晚收到了消息,江户川先生和他的太太……”
“遇上空难,过世了。”
“乱步呢?”我问他。
“那孩子似乎是被江户川先生的朋友带走了。”院长露出了夹杂着怜悯和悲伤的眼神。
“我明白了。”我朝他点点头,“那么我去上学了。”
院长似乎还想对我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只叹了口气,“去吧,路上小心。”
从孤儿院出来直走四五十米,左拐,
然后沿着小路走到馒头屋,右拐,
最后顺着平坦宽阔的大路,从西往东数到第三户人家
我在长着嫩叶的柿子树下停住了脚步,向着空无一人的院子轻声道——
“早上好。”
【vol.1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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