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1

    八月一日,涉谷。

    拎着一堆生活用品,我站在路口,努力地辨认手中的地图。

    “啊啊回去的路应该是……这边吧?”

    这是我离开孤儿院,搬到涉谷的第三天。在七月底过了十三岁生日之后,我成功通过和院长的协议,得到了孤儿院的证明,以战/后孤儿院无力抚养过多的孩子为由,提前离开了那里。政/府给了我两个住处选择,一处是我的父母年轻时在涉谷买的小公寓,另一处则是我的父亲少时在大阪住的单身公寓。本着新婚夫妻的住处应该会比单身狗的窝要好的原则,我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整理一下我那对爹妈留下的遗产。

    高达八千万日元的存款。

    两套公寓。

    一处我幼时居住的洋房。

    一处父亲祖上的日式大宅。

    一处母亲从外祖母那继承的旧房。

    北海道某繁华路段的两块地。

    一大笔保险赔偿金。

    ……

    嗯……

    我觉得我这辈子可以直接当条咸鱼了。

    有钱真好。

    虽然我很想立即辍学,从此过上挥金如土的生活,但是辣鸡政/府给我的通知无情地打破了我的幻想。

    成年以前只能申报一处公寓的居住权,每个月往我的账户上划一定的生活费,每个学期得要有学校评估交到政/府相关部门审查……

    真鸡儿抠门。

    大概是考虑到第一个月搬到涉谷,不少东西需要重新置办,在公寓使用权批准到我手上的时候,政/府很“大方”地一次性从遗产里划了一百万円给我,但在之后几年里,我就只能靠着每个月的十万円苟且度日了。

    前天傍晚刚到涉谷的时候,我几乎是刚进公寓就瘫在了地板上。一整日的颠簸,简直是要了我这个晕车人士的命。政/府派来的随行人员只送我到楼下就走了,从我开门时铺面而来的灰尘来看,他们并没有事先派人过来清理过这里。不过也对,在这种战/后大萧条的日子里,政/府在忙成狗/逼的情况下还能派个人送我,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我也不能要求太高。

    总而言之,在草草地收拾了一间卧室之后,我洗了个澡就直接扑上床睡了个天昏地暗,连晚饭都没吃——顺便感谢一下政/府,竟然记得给我通电通水了,不然我恐怕得要先去附近的旅馆凑合一晚上了。

    第二天我一觉睡到中午才醒,在附近随便找了家店填了肚子,我就匆匆忙忙去买了一堆清洁用品,从下午一口气忙到了半夜一点多,才搞定了公寓的卫生。幸亏隔壁的人看起来好像不在家,否则我绝对会被投诉。

    今天早上起床之后,我就又带着钱包出门买生活用品了。尤其是床上用品,前两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用的是柜子里扒出来的旧被褥,虽然放在了密封袋里,但到底是十几年没用过的被子,一股子微妙的气味。除此之外,电灯、电视之类的东西也得要更新了,厨房里的冰箱倒是出我意料的质量过硬,竟然还能正常运行。

    拜托了店家在傍晚的时候把电器送来,我扛着大包小包又踏上了回公寓的路。八月的涉谷简直热死个人,路过小卖铺的时候,我本想买根雪糕冷静一下,但看了看手上的一大堆东西,我还是理智地打消了这个念头——压根腾不出手啊混蛋。

    当我好不容易冒着大太阳找到了路,成功返回公寓楼下,面对通漫漫长阶,我又陷入了沉默——这该死的没有电梯的老式公寓,我难道要一个人再扛着这些东西爬上四楼吗。

    三天来我总共就只吃了两顿饭,之后又是做卫生又是大购物的,就算是受过训练,在这种大热天,体力消耗也绝对不是说说就算的那种程度。

    简单来说就是,我的腿现在其实已经在发抖了。

    “需要帮忙吗,小姑娘?”

    身后传来了一个女人的询问声,我转过头,一个四十多岁的阿姨正关切地看着我,她的旁边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大约是她的儿子,手上拎着的袋子里装着蔬菜和鱼肉,似乎是刚买了菜回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朝他们露出一个礼貌的笑,“能够帮我把油和调味料拿到我的公寓去吗?我住在四楼。”

    “当然没问题。”阿姨朝我笑了笑,和漂亮的泪香阿姨不同,她是那种路边最常见的妇女。上了年纪因而有些发福的腰身,嘴角浅浅的法令纹和笑起来时眼角的鱼尾纹,还有宽松简单的旧衣服,这些地方无不显示出她已至中年。

    “小利,还不快帮帮人家小姑娘。”她抢过少年手上的袋子催促了一句,顺便推了他一把。

    “知道了。”少年一脸不情愿地回答她,同时拿走了我手上大半的袋子,“你是四楼新搬来的那家?413?”

    “呃……是的……”我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从我的身边经过,上了楼梯,“快点走吧!我还赶着和同学打游戏。”

    “……好、好的。”我看着他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少年,希望你不会注意到你拿的袋子里有一大袋的姨妈巾。

    “抱歉抱歉,小姑娘,小利他总是这样,你别放在心上。”阿姨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及时克制住了自己缩回肩膀的动作,“阿姨是住在207的,你叫我和子阿姨就行,小利是我儿子,叫利丰,藤田利丰。”

    “您好,我是月见山凛一。”我边说边不动声色地带着她开始上楼,再这么站在楼梯口聊下去的话,她儿子等不到我开门怕是要炸。

    “啊!是月见山么!”和子太太看起来有些惊讶,“我记得原来413住的那家就是姓月见山呢,只是十几年都没见他们回来过了。你是他们的……”

    “女儿。”我这么回答她,“爸爸妈妈他们几年前过世了,所以一直没回来过这里。”

    “这样么……”她皱了皱眉头,“我记得那是一对很好的夫妻呢,真是造化弄人啊。这些年你都是一个人过的么,真是辛苦你了。”

    “说不上辛苦,爸爸妈妈的朋友们多多少少都有照拂我。”我像是个乐观开朗地女孩一样朝她笑了,“之后我应该会在这里住几年,还请您多多关照。”

    “当然了孩子,没事多来阿姨家坐坐,要是没空做饭的话也可以来找阿姨帮忙。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来问小利,虽然这孩子脾气急了点,成绩还是看得过眼的。207,记住了,阿姨家在207。”

    我们正好走到了二楼,她拉住了我,给我指了指她家的位置,“喏!就是那家。”

    我朝那边看了看,“嗯,我记住了,以后可能还要叨唠您了。阿姨您先回家吧,藤田君应该已经在四楼了,我上楼开门。”

    “好好好,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爬高举重的,叫小利给你帮忙弄一弄。别客气,尽管使唤这小子,省得他老是在家里打游戏,年轻人就该多动动。”

    “当然,麻烦您和藤田君了。”我朝她鞠了个躬,然后上楼。

    「啊,可算应付完一个了。」

    我边爬楼梯,边长吁了一口气。

    「还有一个……赶紧应付两下放我去吃东西吧。」

    刚上四楼,我就看见藤田利丰提着袋子站在413门口等我,不过看他不耐烦的神色,我觉得我还是赶紧送走这尊大佛比较好。

    动作利索地开了门,我让他把东西先放在玄关,等会我自己拿进去就好,他也没和我客套,放了袋子就立刻告辞了,把我的一句“不好意思屋里还没收拾好,下次再招待你”憋了回去。

    不社交,不客套,办事利落。

    这孩子有前途。

    看着他不留一片云彩离去的背影,我在内心默默给他加了五点好感度,这种人交流起来真是太轻松了。

    嗯……不过看他的样子,他应该没看到我的姨妈巾吧,那就好。

    把大米啥的我接下来几天的生存保障先拖进厨房,我开始正式整理公寓。虽然昨天看起来做了很多事,但实际上我也只是把公寓“洗”了一遍而已,别的不说,连衣柜现在都还是空荡荡的,所以现在我得要把生活用品摆放好,然后把两个行李箱和一个背包的东西都清一清。

    实际上我从孤儿院带来的东西并不多,但是一个放遗产相关文件的盒子都占了我半个行李箱了,除此之外还有以前泪香阿姨送给我的衣饰,又占了半个行李箱,这就导致虽然我就没几套日常便服,却拖了这么多的东西。

    今天收拾完公寓,明天我还得去一趟商业街买衣服。孤儿院的衣服都太过老旧了,虽然我不是什么追求名牌的人,但现在来了涉谷,那些衣服显然不适合穿出来了。除此之外,还要准备二年级开学时要用的文具,书包也得新买一个。

    这两天买了这么多东西,已经花掉了差不多六十万円的生活费了。衣服和文具大概要花六七万円,然后还要买一些训练用的器材,不知道十万円够不够,说起来买书的钱也要划一部分,然后是这个月的基础开销……

    “啊啊啊啊啊没钱真是太麻烦了!!”

    我躺在沙发上哀嚎。

    事到如今。

    果然,还是得要去打份工吧。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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