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经意间的一个决定,便是「因」。”
“你所要为此承担的结局,便是「果」。”
“由「因」和「果」所连接起的那条线,便是所谓的「缘」。”
“而人的一生所作出的无数个决定,所引发的无数个结局,串连起的无数条线,便构成了「命」。”
“——那是你的「命」,同时也可能是他人的「业」。”
男人用扇子敲了敲手边的餐桌,笑容柔和又飘渺。
“懂了吗,我的乖徒弟。”
和煦的春风越过窗台,在我的衣角打了个转儿,随即离去了。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住自己焦躁的内心,才轻声应道——。
“道理我都懂,但这就是你偷吃我蛋糕的理由吗,老狐狸。”
……
『天花……板?』
费力地睁开眼,身下传来的触感坚硬又冰凉,脖子有些酸痛。我转了转脑袋,左边是衣柜脚,右边是垂在地上的床单。
『啊,掉到地上来了。』
伸手从床头柜取下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七点二十三分,离闹钟响起还有七分钟,我翻了个身从地上爬起,站在床边伸了个懒腰,身上的每一块骨头似乎都在嘎吱作响。
“好——累——”
我忍不住嘟嚷了一句。
和往常一样,我磨磨蹭蹭地做了便当,在吃过早之后上学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掉到地板上的原因,一直到了学校我还是觉得浑身酸痛,提不起劲。
而且……怎么总觉得好像做了个梦?
今天的天气有些闷,天气预报好像说是会有雷阵雨,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在这种闷热潮湿的时候,班上的同学们大多没什么精神,课间也没平常那么吵闹了,只有一些人会围在一起小声聊天。
我本来想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但是总觉得身上也因为潮气黏糊糊的,调整了几个姿势都难受,最后只能扒出作业打发时间。
高中的难度已经不是我能够随随便便就应付过去的了,更何况现在的这个班级都是些“优等生”,虽然我不是什么奋发进取、力争上游的人,但如果考出来的成绩太难看的话还是有点丢脸的,为此我就不得不好好听课,老老实实地把作业都写了。
与学业相对应的,则是同样已经不能浑水摸鱼的社团活动。「至少要在一个社团呆满一年」,这是学校对毕业的硬性要求。因为要兼顾打工,我挑挑拣拣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绘画社这个对出勤没有太高要求的社团,只要保证每学期参加一次假期写生,每两周交一幅练习作品就可以了。
最后一节班会的时候,高桥先是像往常一样简单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后抛出了一个所谓的「重大消息」。
“下个月23号,是学校的文化戏剧节,各班可以编排戏剧参加选拔。每班限申报一出剧,下个月12号进行筛选,最终会有四个班级能在学校礼堂进行表演。”
“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先准备剧本,下周一的班会我们进行班级投票来决定剧目。”
班上的同学似乎对这件事很感兴趣,有的人已经在和身边的人开始讨论剧本了,我甚至看到我左前方的那个男生拿出了一份打印好的剧本,看起来是早已为此做好了准备。也有一些人在讨论着演员的人选,虽然剧本还没定下来,但是本着男主角必须帅、女主角绝对美的原则,他们也列出了几个候选人。
“女主角果然还是藤尾吧!”
“这可不一定,如果是和风的那种剧本,藤尾自然不错,但如果剧本是英美风的话,我觉得还是fashion的日高比较合适。”
“但如果是《罗密欧与朱丽叶》那种类型的话,你们不觉得广泽更搭吗。”
这是男生们。
“你们觉得三谷和松岛谁更可能当上男主角?”
“我比较喜欢松岛那种阳光型诶~”
“谁问你喜欢的类型啦,不过你们不觉得山冈那种书卷气的男生也不错嘛。”
“切~你不还是也在说喜欢的类型。”
这是女生们。
坐在教室的最后方,我冷静地翻开了化学作业,在喧闹的教室里独占一隅净土……
“诶,凛一同学你怎么看?”
好吧,是我太天真了。
“男主角吗?”我转着手上的笔,“果然还是要看剧本吧。”
“不是问你这个啦。”野野口促狭地朝我笑,“是问你喜欢哪种类型的男生。”
我说我喜欢女生可以吗。
冷漠。
“啊,没想过。”我敷衍地答了一句,把视线投回了作业本。
“没想过就现在想。”前排的日高转过身,一只胳膊撑在我的桌子边上,“别想糊弄过去哦~”
啧啧啧,现在的少女啊。
是作业太少还是课不够多,你们这样在隔壁天/朝可是要被教导主任抓去喝茶的。
见她们硬要我给出个明确答复,我在脑子里过了一圈班上男生的性格,防止自己说出一个会引起她们骚动的答案。
“温柔的。”我先安了个以前好友的性格。
“咦~山冈、前野都能算温柔吧?”
——不,在我眼里那是有教养,还算不上温柔。
“而且还要很聪明。”我想了想,把许久不见的儿时伙伴的特点报了出来。
“成绩的话,上次考试前野和新田是男生里成绩最好的吧?”
——不,我指的是智商200+的那种,不是仅仅是成绩好。
眼看着她们要把目标锁定在“温柔”又“聪明”的前野身上,我赶紧放出了必杀。
“最重要的是要成熟可靠,比我大上几岁那种。”
“诶——”几个女生都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日高最先反应过来,只是略作沉思就附和了我的话,“确实,同龄的男生总觉得太幼稚了。“
听到日高的话,三村想了想也开口道,“听说男生的心理年龄都比同年龄的女生要小三岁左右,如果是大几岁的男朋友的话,或许更合拍也说不定呢。”
“感觉班上的男生确实吵吵闹闹的,和可靠完全沾不上边。”
“还总是做一些自以为很酷的事情吸引女生注意力……”
“果然还是大几岁的男生好呢。”
眼看着话题一路歪到了对同龄男生的不满上,我松了口气,虽然可能有点对不起同班的男生,不过女生们说的也是事实嘛。
女生们并没有讨论多久,放学铃就响了,随着放学铃一起到来的,是轰隆隆的雷声和一场大雨。
雨下的比我预料的要大,大多数学生都和我一样,以为只会是一场普通的雷阵雨,但照目前的雨势来看,即使是带了伞,恐怕到家也是一身水。
我从鞋柜里拿出了一直备着的雨天用鞋套,在换上皮鞋之后,将中筒鞋套穿上,封好了开口处。身边几个在换鞋子的同学看到我的动作后,纷纷向我询问去哪买这种鞋套,我将店铺地址告诉了他们,心想自己这波广告估计能给那家店的老板带来一笔不小的进账。
虽然天气有点糟糕,但是甜品店的兼职我还是要去的。甜品店离学校很近,不过我到店里的时候,校服的裙子也是湿了一大片。好在作为一个不习惯穿裙子的人,我在校服的短裙里还穿着一条日常穿的短裤,瓢泼的雨水倒是没有殃及到短裤。
「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就不要再把裙子穿上好了,找店长借个袋子装一下。」
我在换衣间这么想着,系好了围裙的带子,然后用皮筋扎了个马尾,戴上了黑框的平光眼镜。
平常我在学校都是披着头发,而且一直都呆在自己的位置上,基本不怎么主动和其他同学有交流,大家对我的印象大多很淡,这点程度的变化足够让他们认不出我。虽然也有一两个坐在我附近的同学发现了,不过我也以九折优惠收买了她们——这点程度的打折,而且只有一两个人偶尔几次的消费,还是在店长的允许范围内的。
因为雨天的影响,今天店里没什么客人,学生们大多一放学就回家了,只有零零散散两三桌客人,在六点的时候也走的差不多了。外头的大雨倒是下的很起劲,一连两个多小时没见停,时不时的雷鸣电闪更是衬的气氛有些恐怖。虽然店长让我可以先回去,不过对我来说回去和呆在店里也没什么区别,更何况店里还能蹭点吃的,回去的话我还要自己做饭,实在是太麻烦了。
六点半。
外头的雨势小了许多,雷声也没有那么大了,但毕竟是夜晚了,天空依旧像是一团浓墨一般漆黑。
店里此时并没有客人,佐藤坐在角落里的位置上偷懒,店长和铃木在后厨,似乎是在讨论新的甜品。站在柜台里,我在心里默背着明天要默写的元素周期表。
“叮铃——”
有客人推开了甜品店的门,风铃碰撞的声音在淅沥的雨声和隐约的雷鸣中显得如此突兀。原本昏昏欲睡的佐藤坐在位置上打了个激灵,我停下了默背,将吧台上的甜品店向前推了推,同时抬起了头,望向了那个打破店内沉寂的人。
——你相信「命」吗?
作为一个阴阳师,「命」是我不得不去相信的东西。
你不经意间的一个决定,便是「因」。
你所要为此承担的结局,便是「果」。
由「因」和「果」所连接起的那条线,便是所谓的「缘」。
而人的一生所作出的无数个决定,所引发的无数个结局,串连起的无数条线,便构成了「命」。
因果轮回,缘起缘灭,命运交织。
这些在常人眼里看不见也摸不着的的东西,在我的眼里,却能够真真切切的显现而出。
在妖怪神明从我的人生里离开了这么多年之后,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还能再次见到这番景象。
——这番曾经让我饱受其扰的景象。
鲜红的绳结从来人的身上延伸而出,凭空悬浮。
缠绕于手腕,束缚于脖颈,垂落于臂弯,甚至是直接从背后突兀地连接着他的心脏。
交错、平行、相结,无数的红线在他的身边同存,像是一张精密计算的蛛网,又如同林间肆意纵横的树根。我分辨得出它们的来处,却无法探知绳的另一端连向了何处,只能看着它们随着延伸逐渐变淡消失于空气之中。
诡异又绮丽的一幅画面。
在线的中心,那个推开店门的男人抬起头,看向了我。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红线的支架轰然倒塌,纷繁的绳化为粉末,瞬间消散。我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心脏的跳跃猛地差了一拍,随后才缓慢平稳地继续律动。
男人的脸上还有着没刮干净的胡茬,深红的头发带着温暖的感觉,身上穿着的是普通的浅色风衣。他坐在了吧台前,看着甜品单的,像是在参加什么重要考试一般认真严肃地对我发出了询问。
——“小孩子的话,会喜欢吃什么样的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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