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Chapter.16

    明天傍晚是庆祝社长痊愈的聚会,聚会的地点是一艘豪华客轮,由组合的首领——东山再起的菲茨杰拉德倾情提供。

    或者更准确一点的说。

    ——倾情赠与。

    是的,这家伙把整艘船直接送给侦探社了,大概这就是壕的作风吧,反正我这种平民是完全无法理解的。相比之下,还是眼下的事情更让我头疼。

    从社长遇袭到后续事件的处理,前前后后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星期了,作为侦探社的编外调查员,直美连着一个星期都没去学校了,七七八八的功课落下了不少。像是国文英语之类的科目倒是还好,自己看看课本也能跟上老师的教学,但缺了一个星期的理科课程,简直就是要命,直美已经直言自己昨天下午回学校上课的时候,根本完全听不懂化学老师都在说什么了。

    作为侦探社里目前为止似乎是官方学历最高的社员,我(gan)义(ya)不(zi)容(shang)辞(jia)地接下了帮直美补课的重任,重新翻出了四五年没看的高二课本,努力突击以达到能把直美落下的那部分课程勉强把她教懂的程度。

    没办法,好歹顶着个京大毕业生的名头,我实在说不出「其实我在毕业的那一天就把知识全还给老师了」这样的话,那未免也太丢人了。

    课本、辅导书、以前补习时留下的材料,还有万能的学习网站,乱七八糟的东西在矮桌边扔了一地,我头疼地看着面前直美习题册上的一道物理题,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

    现在已经是夜里一点多了,明天在准备去聚会前,我得要帮直美把她作业上的这些不会做的题目教会。直美本身就是很聪明的女孩,所以虽然只能靠自学,她也能把基础题和大部分中等难度的题做出来,剩下的部分就都是些让人头疼的题目了,缺了课的话多半是解不出的。

    “唔……受到的力应该是这个方向的,然后大小的话……”

    一旁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屋子里也只开了盏小台灯,毕竟万一让直美发现我这么晚还在帮她做题目的话,肯定又会是一顿唠叨,不过目前的状况多少还是有些让我省心的地方。

    乱步和中也仍被困在坡的小说里,还没有出来,昨天我去找坡把书借了过来,这会儿这本小说正安安稳稳地躺在一旁的柜子上,半点动静也没有,也不知道他们俩什么时候才能从书里出来。

    “在这个点上加速度的方向也是这边……设为a——不对,这个应该是a’……”

    异能特务科那边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审讯报告还没结束,不过安吾透露说,这家伙之后很可能会被关到欧洲的异能犯罪者监狱去,毕竟实际上这家伙的国籍也不是日本,政府也无法直接对他采取什么刑罚手段。

    除此之外,安吾告诉我,他对于诱导酒井自杀一事也供认不讳,自称目的是为了以此将我拖在京都,不过最后失败了。

    但我总觉得他的目标似乎比所显露出来的要复杂的多。

    今天白天的时候,酒井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是意识仍不是十分清晰。高木警部问我是否要去医院看看她,但我直接拒绝了,只叮嘱他不要让酒井知道医药费是我出的,称是政府提供的抚恤就行。

    虽然并不清楚详细的内情,但高木警部也大约知道这次事件涉及了异能者犯罪,所以他也知趣地没有多问话,简单地和我又寒暄了两句就工作去了。

    我向异能特务科提出了给酒井进行心理康复的申请,有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供词和安吾的帮助,申请当天就被批准了。在酒井的身体康复之后,政府会再派专人去对她进行心理疏导,虽然不知道能起到多大作用,但我还是姑且对他们抱着点信心吧。

    毕竟不管怎么样,我想我在一定时间里,是不适合再出现在酒井面前了。

    ——『我只是让她认清了自己的原罪,就好像为貌丑者提供了一面明镜。』

    ——『利维坦也曾以为自己是神的杰作,但它最后却「沦为」了吞噬人类的恶魔。』

    ——『难道你认为……作为失败品的人类,生而无罪吗?』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话,简直是再直白不过的暗示了。

    草稿纸上的分析图被密密麻麻的箭头和符号、数字所覆盖,我扒过了边上的公式笔记,慢吞吞地开始挨步推导套公式计算。

    空调的温度开得有些低了,我一边涂涂写写,一边顺手拉过了几个小时前就铺好的被子,耷拉着盖在肩头。大脑隐约有着些困意,但在一个哈欠之后也就被压下去了。

    “g取9.8,最后结果要保留两位小数,那这一步就要保留四位……”

    “v是3.4 m/s ,斜抛公式是H等于……”

    “v’的平方应该是3.4乘……不对,3.4是v不是v’,v’的值哪去了……”

    趴在桌面上,我盯着习题册上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公式,手里的水笔歪歪扭扭地写下一串又一串的计算过程,眼皮在合上与抬起之间挣扎。

    柜子上的闹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在这种时候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催眠曲。我撑着精神又完成了一道题,正准备翻页,就听到几步远的地方传来了书页翻动的声音。

    纸张一页页翻过的哗哗声在这样寂静的夜晚格外明显,我放下了笔,看向了回宿舍时顺手放在了柜上的小说。无人翻动,也无风吹拂,厚厚的书本像是被一双隐形的手所触碰,浏览似的飞快翻页。

    我没有见过坡的异能发动时的情形,但也大约清楚现在的这种景象应该代表着有人要从书中的异能世界脱出了。

    是乱步?还是中也?

    这是一本难度极高的推理小说,那么毫无疑问,先出来的人会是谁这完全是不需要思考的问题。

    有能量的在书的表面浮动着,然后逐渐扩散了开来,像是烟雾或者火光一般缓缓升起,有什么人的身形在书边一点一点地清晰了起来,书页翻转的速度也骤然加快了许多。

    “啪!”

    小说再次合上,一手压着头顶的帽子,肩头披着小披风的青年轻巧落地。也许是在异能世界里的经历让他太过疲惫,他花了一秒钟辨认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在视线落到我的身上的那一刻,跌跌撞撞地两步直接扑到了我的身上。

    “欢迎回来,乱步。”

    我伸手抱住了他。

    “嗯……”乱步的声音有些困倦,但他还是坚持着问我,“社长呢?”

    “社长没事,幕后黑手被逮捕了,大家都没事。”我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另一只手拉过了从肩头滑落的被子,将他也包了起来,“辛苦了,好好睡一觉吧。”

    “社长没事。”他重复了一遍我的话,伸手环住我的腰,毛茸茸的脑袋埋在我的肩颈处,头上的帽子掉在了一边。

    “嗯,没事。”我摸摸他脑后的头发。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乱步最后绷着的神经似乎也松了下去,整个人都伏在了我的身上,呼吸声渐渐缓慢沉重了起来,大约是要睡着了。

    『虽然一直都很聪明……但即使是乱步,要独自找出五百个杀人狂,应该也累惨了吧。』

    将台灯调暗了些,我推远了矮桌,然后拉过了枕头,帮乱步脱掉了外衣和鞋子,让他好好地躺进了被褥里。

    这两天是周末,我看着桌上没做完的习题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明天再解决剩下的题目。

    掀开了被子,我刚窝进被褥里,半梦半醒的乱步就伸手摸索了两下,抱住了我的腰,将小腿又勾了上来。

    没有换上睡衣,乱步衬衣和裤子稍微有些粗糙的面料摩擦着我赤/裸的手臂和小腿,让我觉得有点不舒服。

    微微缩起双腿,我试着减少碰到他身上衣服布料的地方,但虽然意识不太清醒,乱步仍然察觉到了我远离他的动作,于是直接不管不顾地收紧了怀抱。

    像是个等身抱枕一样,从肩膀到腰部,再从大腿到脚踝,我整个人都被乱步牢牢地抱住了。后背与他的胸膛紧贴,双腿几乎是缠绕在了一起,脖颈间还能感受到他呼吸时的温热气流。我难受地动了动,抬手轻轻扯了一下他的手臂。

    “乱步,抱太紧了。”我努力地偏过头,轻声对着迷迷糊糊地乱步说道。

    发出了两声毫无意义的语气词,乱步半点没有放松些的架势,只埋头蹭了几下我的后肩颈,就又不动了。

    无奈地将双腿抽出了一些,我试着转身面对乱步,想要借着这个动作拉开点距离,但才刚刚快要变成平躺的姿势,乱步突然抓住了我的手,似乎一下子清醒了几分。

    “乱步?”我偏过头,大概能看见他靠在我后肩处的脑袋。

    紧紧抓着我的手腕,乱步制住了我转身的动作,话语里的困倦散去了许多,“别动,月见山。”

    “唔?”我有点不解,但还是停下了转身的动作。

    “别动……”他又这么说了一声,抓着我的手腕,将我的手放回了被褥上。

    乱步的语气有些奇怪,我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了?”

    将脸贴在了我的脊背上,乱步轻轻蹭了蹭我,但却始终没有应声,我犹豫了半天,只觉得他的呼吸声有些奇怪,像是发烧了一样沉重又有些急促。

    『身体不舒服吗……』

    我有点担心起来,但不过几秒,所有的担忧就在瞬间转换为了紧张,我整个人都僵直了。

    大腿的后侧有什么不太对劲的感觉,是略显粗糙的布料,像是顺着竹渠流下的泉水一样,一寸一寸地沿着腿缝间陷下的小径擦过,缓慢而又平稳地来回。

    “乱、乱步?”我有些颤抖地再次轻声叫了他一声。

    因为紧张而不知何时微微战栗起来的手被牢牢握住,后颈传来了湿濡温热的触感,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耳边终于响起了他略有些低哑的嗓音,“别动。”

    我几乎都要抓狂了,但好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乱步终于也停下了动作。松开了手,他稍微拉开了些我们之间的距离,只将右手轻轻地环在我的腰上,就不再靠近。

    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可我僵着身子,脑子里半点睡意都没有了。

    窗帘被严严实实地拉着,房间里仅剩的光源是不远处的台灯,我盯着窗帘上的花纹,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思绪和情感混杂在一起,我连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都辨认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地揪紧了枕边的被褥。

    “月见山。”

    乱步突然又叫了我一声。

    从乱糟糟的走神里被惊醒,我一下子绷紧了神经,抓着被子紧张兮兮地应道,“嗯。”

    “今天,”他摸索着,又虚握住了我的手腕,“没有晚安吻吗?”

    沉默了片刻,我慢腾腾地、小心翼翼地翻过了身,保持着距离面对他,答道,“今天你给我晚安吻。”

    ——「因为我被你吓到了。」

    我想这么继续说,但没有半分犹豫的,乱步立刻凑了上来,在我的唇上啄了一下,完全没有给我继续说的机会。

    “晚安,月见山。”

    他退了回去,像是担心我被吓到了一样,半分也不靠近了,碧色的瞳孔里映着柔软昏黄的灯光。

    我看了他半晌,低着头,慢慢蹭进了他的怀里,靠在他的心口。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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