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幕间·OLDER(下)

    【七】

    侦探社此时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大危机,甚至比组合来袭的时候还要可怕的那种大危机。

    “哟西哟西~没事了,别害怕。”

    像是在哄什么小动物一样,贤治抚摸着躲在自己身后的女孩的脑袋,和这样温情的气氛截然不同的是,侦探社里的形势已经一片严峻了。

    断成了数截的办公桌和储物柜,散落了一地的各种文件,因为花盆碎裂而撒的到处都是的泥土……

    “或许我们应该庆幸国木田他现在不在。”又捡起了几张文件,晶子头疼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购置新的办公用品又得要花上一大笔钱了。”

    “至少我们保住了办公电脑。”直美安慰道。

    “对不起……”红着眼眶,安倍凛一憋住了眼泪,缩在了贤治的身后,“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放柔了声音,春野将装着热茶的陶杯塞进了她的手里,“是我们忘记告诉你这件事了,而且你也只是被乱步先生吓到了——”

    见到女孩因为自己提到了某个名字而又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点,春野立刻改了话题,“要吃巧克力吗?糖分也许可以帮你稍微放松些。”

    “不,谢谢。”安倍凛一努力坐直了身子,让自己不会显得那么狼狈,“老师说晚上不能吃甜食的。”

    “也是呢,晚上吃甜食容易发胖。”春野偏着脑袋想了想,“那么就稍微喝一点热茶吧。”

    看着女孩捧着茶杯乖巧地点了点头,眼角和鼻头还因为忍着眼泪而有些微微泛红,春野顿时又觉得心软了许多,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摸摸女孩的脑袋,但才刚刚抬起手,她的动作就立刻僵住了。

    『等、等等,这是凛一,不是真的十岁的小孩子。』

    她默默地将手又缩了回来。

    『冷静点。』

    【八】

    江户川乱步觉得自己真是委屈死了。

    虽然是十岁的月见山,但那明明也是月见山才对。但是这个月见山却是一副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就算自己开口叫她,她也完全不理自己,好像自己在叫其他人似的。甚至一脸无辜地说出了「你在叫谁?」这样气人的话。

    所以自己一时冲动亲了自己的女朋友,这也是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吧。

    『谁让她忘记了名侦探的!』

    即使面对社长的训话,他也不服气地在心里这样想到。

    “你是指,她的记忆出了问题?”社长的声音有些沉了下去。

    按照一开始的设想,应该只是那个异能罪犯在发动异能时,所设置的记忆回溯时间点出了问题,只要等太宰回来,解除这一异能,那就一切无恙。但如果按照乱步的设想,十岁的凛一本应该认识他,但却对他完全陌生,那么事情就不只是「时间点设置出了问题」这样简简单单地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了。

    “大概是混乱了吧。”乱步撇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对于年龄和常识的记忆回溯到了十岁的时候,但是实际经历的记忆回溯到了认识我之前,所以才对名侦探完全没印象的样子。”

    “如果这么说的话,长期持续这种混乱的状态……”社长的心里有了些不太好的推测。

    “会对月见山的大脑造成很大的负担,即使太宰解除了异能,这种损伤也是不可逆的了。”狭长的碧瞳微睁,黑发青年握紧了拳头,“不能让月见山察觉到自己的记忆有问题,否则会加速她的大脑损伤。”

    坐在办公椅内,社长闭上了眼,慎之又慎地斟酌了许久,才开口道,“在异能被解除之前——”

    “我不会再靠近她了。”

    垂着脑袋,乱步的语气平淡得毫无起伏。

    【八】

    已经很晚了——至少对安倍凛一来说是这样,平日里总是九点就准时上床睡觉的她,除了特殊情况,很少会到了这个时候还提心吊胆地窝在椅子里,而且还是她不熟悉的办公椅。

    今天绝对是她这一年来最糟糕的一天,先是被华姬老师布置了一大堆的作业,然后又是莫名其妙地进了这样一个乱七八糟的幻境里,过去了将近十二个小时了,风生也还没来把她带出去,更糟糕的是,布下幻术的家伙也不知道是什么变态,强行改变了她的年龄,还让她一个十岁的小丫头被人强吻……

    之后绝对要打爆这个混蛋,哪怕自己打不过也要让风生打爆这个混蛋。

    忍住了打哈欠的欲望,她盯着自己的鞋尖,在脑子里愤愤不平地把这个不知面目的敌人吊打了一千遍。

    似乎早就过了这家侦探社下班的时间了,但是白天一直在她身边晃悠以至于她比较面熟的几个人都留了下来。金发的少年贤治趴在临时更换的桌子上说着梦话,镜花抱着手机坐在自己边上,好像在和谁发短信,另外的几个姐姐全都在工作,一开始和自己打起来的那个银发的男人似乎是在独立的办公室里,然后还有……

    黑发的那个青年坐在离自己最远的位置上,无聊似的翻着他手里的小说。

    『变态,混蛋,色/狼。』安倍凛一看了他一眼,立刻又收回了视线。『离开幻境之前,要让风生揍他一顿。』

    『但是……』

    安倍凛一又看向了自己的手。

    『明明风生的真名还在自己这里,可是为什么却完全感受不到他了呢?』

    她忍不住又在心里抱怨起风生来。

    ——真是太慢了。

    【九】

    太宰和敦是在将近午夜的时候回到侦探社的。

    目前的情况他们大概都听国木田说过了,不过当太宰兴致勃勃地打开了侦探社的大门、准备见识一下十岁的凛一的时候,他们俩还是被屋里的情况稍微吓了一跳。

    “嗯……”摸着下巴,太宰摆出了沉思的模样,“看起来我们错过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件呢,敦君。”

    “诶?”看着换上了临时桌椅因而空了许多的办公区,敦愣愣地应了一句,“发、发生了什么?”

    “只是一点小意外。”

    坐在最靠近大门位置的安倍凛一面不改色地答道,虽然不认识来人,但这并不妨碍她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之后,迅速甩锅。

    无奈地耸了耸肩,晶子微蹙着好看的眉毛,叹了口气,“是,只是一点小意外而已。”

    虽然有点可惜似乎错过了一场好戏,但太宰还是暂时把精力放在了面前的女孩身上。

    依然是惯常的穿着打扮,只是神色略微带上了点孩子气,少了以往的那种温和——或者说温柔的感觉。眼神也亮了许多,看得出女孩的脑子里肯定在神游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坐姿一眼看去端端正正,像是个出身良好的大小姐,但仔细些就会发现她不时的小动作,和顽皮的孩子别无二致。

    确实只是个较同龄的孩子更加早熟、但到底还是孩子心性的样子。饶是太宰,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只要他不是恰巧知道,女孩看似在纸上信手涂鸦着的,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攻击符咒的话。

    【十】

    然而事实证明,以太宰的能力,即使是十岁的凛一,也完全无需动用结界(虽然实际上她现在也用不了),就能摆平他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双手交叉搭在大腿上,安倍凛一坐在椅子里,小声地嘟嚷了一句,“谁让他突然伸手碰我。”

    “好过分——”将脑袋搁在桌面上,太宰拉长了调子抱怨着,一旁的晶子为他处理着被笔尖划出了细长伤口的的右臂,“人家明明只是想抱抱你而已。”

    “不要,好恶心。”安倍凛一露出了有些嫌恶的神情,“我讨厌别人碰我。”

    “虽然凛一下手确实太重了……”直美略微扬起了些调子,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但是太宰先生刚刚的举动完全就是个变态吧!因为凛一现在只有十岁的记忆,就觉得有机会乘人之危了吗!”

    “不不。”左手撑起了脑袋,太宰意味深长地笑了,“只是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当然——”

    “那个,太宰先生。”敦拉了一下他的衣角,打断了他的话,压低了声音说道,“乱步先生好像在看你……”

    “是~是~”太宰立刻收敛了许多,“那么还是开始做正事吧,毕竟——”

    “已经不是可以任性的时候了呢,凛酱。”

    指尖相触,像是邀请女孩共舞一般,他轻轻挽起了女孩的左手,唇边扬起了一抹略带惋惜的笑意。

    记忆延续的节点骤然跳转,由「那个十岁」,到「这个二十一岁」,中间所残缺的记忆一并从脑海的深处翻出,只是刹那的恍惚,时间线便再次归于完整。

    琥珀色的瞳孔在失去了几秒的焦点后,又逐渐聚焦,只是些神色动作间的细微差别,但所有人都清晰地意识到了不同之处,「十岁的凛一」消去,「二十一岁的凛一」重新回到了他们的面前。

    没有了澄澈的光,也没有了隐藏着的敌意,她的眼神一点点地沉淀了下来,温和而又平静。

    “月见山。”

    黑发的青年笃定地开口。

    “嗯?”

    女孩茫然地看向了他。

    【十一】

    凌晨一点四十六分,延续了一整天的混乱终于结束,留守在侦探社的所有社员也得以回到宿舍,蒙头好好睡一觉了。

    “你一点都不记得名侦探了。”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女孩,青年不满地抱怨着,“名侦探讨厌那样,你一整天都没有理我。”

    “你都说了是记忆混乱了嘛……而且我都不记得白天发生了什么,那个不作数。”伸手摸了摸乱步的头发,月见山好声好气地哄着他,“放心好了,我肯定不会忘记你的。”

    “也不能不理我。”窝在月见山的后肩颈,乱步闷闷地补充了一句。

    “嗯,不会不理你的。”轻轻吻了吻他手腕处微凸的尺骨,月见山无奈地轻笑了一声,“晚安。”

    “晚安。”青年收紧了怀抱。

    视野陷入了一片黑暗,万籁俱寂,一抔黄土落于棺木。

    ——曾经死去的那个女孩,再次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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