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墙上的钟表一分一秒地走过,时针最终指向了圆盘左下方的数字「8」,今天晚上的侦探社比以往都要安静了许多,不大的办公区里,此时只剩下了今天负责值班的我还坐在办公桌前,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符继续工作。
如今正是春夏交接的时候,夜里算不上热,不时从窗口涌入的晚风甚至还带着些许凉意。楼下并不是繁华的街区,入夜之后便少有人声。倒是楼下的律师事务所今天也在加班,偶尔传来些嘈杂的说话声(不过说实话,在我的印象里他们似乎每天都在加班)。
按社长所发布的指令,调查员几乎全员都已经出动,展开对涩泽龙彦的搜捕了。国木田和谷崎去了港口,七点的时候特务科的特工会在那里,给他们送去新的情报。晶子和贤治则是前往鱼龙混杂的平民街打听消息,那里是偷渡客与罪犯藏身的好地方。
敦和镜花作为轮换组,已经和乱步先行回宿舍休息了。直美这会儿正在事务员的办公室里,和春野他们一起处理源源不断送来的纷杂情报,她明天还要上课,今晚大概也不能留得太久。
『但是……』
『今晚会发生些什么吗?』
我草草地扫过有关异能者连续自杀事件的资料,心里却是琢磨起了乱步和我说过的话。
「今晚值班的时候不要离社长太远」、「明天商店街的点心店没办法开门」、「能不能打得过自己的异能」……
毫无疑问,前两点是指今晚会发生些什么事请,至于第三点,大概就是和今晚会发生的事情有关了。
比如说,今晚会出现要和自己的异能战斗之类的情况。
那么再往下思考一步,异能者连续自杀事件里,那些异能者都是死于自己的异能,按照乱步的意思来看,那就不是「自杀」了,而且也不是中了精神操作系的异能,而是……
死于了和自身异能的对战之中?
『失控?暴走?』
我沉思了片刻,忽然又想起了某些新的可能性。
『——复制?』
我曾经见过一面镜子化作的付丧神,那不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它所化作的自然也不是普通的付丧神。外貌、气息、甚至是能力,它都能完美的复制出来,或许在异能力之中,也有着类似的存在也说不定。
我大约知道乱步为什么叮嘱我要和社长呆在一起,无非就是担心如果我无法击败自己的异能的话,至少和社长一起行动,我们俩互相能够保证对方的安全。或者更极端一些地说,我和社长至少能保证不会给对方拖后腿。
但是好像还是有点奇怪的地方……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显示到了「20:22」,我随手拿过放在桌上的手机,拨通了太宰的电话,他从中午起就不见人影,虽然早上溜出去前他告诉了我他要去哪偷懒了,不过一天了也没个动静,也不知道他收没收到社长的命令。
听筒里的嘟嘟声持续了好一会儿,虽然没人接听,不过至少证明了这家伙的手机是开机的。我习以为常地将手机放回了桌上,一边继续浏览情报,一边面不改色地不断按下重播键,对着太宰电话轰炸。
就以往的经验来看,只要电话能拨的通,二十次以内太宰基本就会接通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连着打了三四十次,电话的另一头也是雷打不动的一串嘟嘟声,数十秒后便是熟悉的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搞什么鬼。』
我有些不满地将窗口切回了壁纸界面,放弃了继续轰炸。外头的马路上传来了汽车驶过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夜里显得无比的突兀。我不太在意地关掉了电脑上的一堆窗口,正准备去事务室转转,就听见了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像是巨大的金属片蹭刮而过的声音,随手便是哐啷的几声巨响和汽车轮胎与水泥地面的摩擦声,最终一切的噪音都在一声巨响后归于平静。
『车祸。』
我立刻有了判断,抓着手机就冲到了窗边,眼角的余光瞄见办公区的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穿着白衣的短发女子从里头走了出来,大约是恰巧从事务室走出来的哪个事务员。
“楼下发生车祸了!报警,还有救护车!”我将半敞的窗户完全推开了,撑着窗台看向了楼下的马路,虽然天已经很黑了,但借着街角处路灯的灯光,我还是清楚地分辨出了下边的情形,“小型的私家车,四人座,应该是撞上路灯后又撞到墙上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过至少值得庆幸的是街上这会儿一个路人都没有,也没有其他的车辆经过,只有几十米外的路边好像歪歪扭扭地停着几辆车。我估摸了一下从侦探社的窗口直接跳下去的方位,翻身踩上了窗台。
“我先下去看看伤员,尽快去医务室找点急救品下来、那个——”
我忽然卡壳了一下。
『刚刚出来的……』
『是谁?』
『白色衣服的短发女生?』
侦探社事务员的制服是白色衬衫外搭浅咖色的马甲,裙子是深灰色的及膝裙。虽然直美今天穿着的衣服是白色的没错,但是直美的头发已经及腰了,而且……
虽然只是眼角余光瞄到了一眼,但是那个衣襟,是和服的款式吧?
我后知后觉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定下神来才忽然意识到,身后的办公区里半点气息都感觉不到。没有感觉到视线,没有呼吸的声音,从刚刚开始就也没有听见从侧门里出来的那个人的脚步声。
『喂喂……闹鬼吗这是。』
借着背对着屋内的姿势,我伸手摸向了腰间,却在本应该挂着小刀的地方摸了个空。
『糟了,晚饭的时候把腰包和刀都解下来放到抽屉里了。』
绷紧了神经我才意识到了更多的不对劲,明明发生了车祸,可是楼下的律师事务所里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声响,虽然低头能看到三楼亮着灯,但是在这么安静的夜里,脚步声也好、敲击键盘的声音也好、说话声也好,我却一点声音也没听到。
太过安静了。
就好像……
完全没有人一样。
说实话,如果不是出于某些特殊原因的话,比起不好打理的长发,我还是更喜欢干脆利落地短发,不过现在我算是发现了一个长发的好处了。
一点点气息都感觉不到,这种时候最忌讳的就是随意动弹,毕竟也许你的后颈就抵着锋利的刀片。但好在披散着的长发并没有被压着的感觉,看起来我应该不用担心这一点了。
『转身、辨认方位,再加上发出风刃,大约需要一秒左右——不,比起风刃,还是范围更大的结界更为稳妥一些。』
瞬间确定了攻击的动作,左手扶住窗户的边框,上臂绷紧,踩在窗台边沿的右脚不动声色地抵住了窗沿,小腿和腰部蓄力。
『那么……』
“结界术——”
一个后蹬,利用后仰空翻的间隙看清了那个站在办公区中央的白色人影,在左手撑住太宰办公椅的椅背的同时,我毫不迟疑地抬起了右手。
“ふ……”
未吐完的音节被房门劈断的声响所打断,长袍翻飞,银发的男人挥刀自廊内冲出,似乎对眼前的情形瞬间便有了判断,反射着银光的太刀不带半分犹豫地便朝着屋子正中间的人影砍去。
“社长?!”落在了办公桌上,我下意识地叫了一声,但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不是说话的好时候,侧门所连接的走廊里传来了劈刺与物品倒塌的声音,看起来社长在屋里也碰到了难缠的对手。
迅速翻身下桌,我打开抽屉,一把抓出了腰包和小刀。社长和白衣的人影就在我身后四五步远的地方对峙着,我听见了刀刃相接的脆响,再回头时就见到白衣人影的手中正执着一把比通常规制略短些的太刀,与社长僵持着。
之前我一眼瞄到的景象并没有错,虽然社长借着最开始的一击与她(?)对调了位置,变成了挡在我和她之间,现在我并不能看清白衣人的样貌,但她确实是穿着一身白底的和式武服,只在衣襟袖摆之类的地方似乎印着些暗纹。
侧门内传来的声响愈发大了起来,估计里面的人马上就要出来了。我一手反握住小刀,正要上前替下社长的位置,解决这个白衣的人影,但社长却在这短短几秒的刀刃相抵后,忽然侧身终止了对峙,反手握住刀柄,在半空中划过了半道银弧,逼退了白衣人影,拉开了她和我们之间的距离。
微微屈膝,社长后跃了半步,退至我的身侧,以刀背先后带过我和国木田的办公椅,接连甩向了白衣的人影,所有的动作都只在短短一秒内完成。显然只是以此阻拦对方的视线,拖慢她的动作,社长在甩出国木田的椅子后,就立刻将刀背抵上了我的腰侧,轻巧而果决地将我推向窗户的方向。
“——去外面!”
没有半分迟疑,我翻身越过办公桌,踏上窗台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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