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Chapter.17

    04:37。

    横滨市保土谷区租界内。

    笼罩了横滨整个夜晚的雾气终于消散,在一片废墟之上,一轮朝日正冉冉升起,晨曦洒向了大地。

    “全部解决了哦。”我漫步在断壁残垣之间,踩着面前晨光拉出的长长地影子前行,“中也先生大半个小时前使用了「污浊」,太宰八成也就把他扔那了,就在租界中心这一块,你们自己之后派人来接他吧……嘛,芥川君好像刚从附近离开。”

    “辛苦了。”电话的那一头,尾崎红叶温婉优雅的语调抚平了些许我的疲惫,“如果要回侦探社的话,我可以顺路送你一小段路。”

    “不,那个暂且就算了。”即使知道她看不到我的神情,我还是停下了脚步,不愿面对事实地捂住了脸,“不小心受了点轻伤,我们的社医稍微有一点,嗯……那个、特殊?我想我还是暂时先别回去为妙。”

    “好吧。”尾崎红叶并未和我多客套,只是又提醒了一句,“但是一般民众也已经回来了,租界这个地方到底还是有点特殊,尽早离开吧。”

    “啊,我知道。”

    挂断了和尾崎红叶的通话,我大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道路,这会儿还很早,租界的街上虽然有些类似警察的人出现了,但并没有什么普通人,估计这里很快也要被暂时封锁了,维修重建之类的事情也是大工程,异能特务科最近怕是有得忙了。

    正如我和尾崎红叶所说的,在打败涩泽之后,我就因为怕被晶子逮个正着,立刻找了个借口先行一步了。被打了一拳的右脸还有些发肿,口腔里舌头稍微碰一下都疼得我倒吸凉气,手臂和双腿上也都是被涩泽龙彦甩出时留下的擦伤,两只手的掌心几乎全是血了,稍微拢起些手掌也痛得要命。

    但是和被晶子治疗一遍相比,我还是选择等妖力完全恢复之后,等上几个小时,让伤口基本愈合。

    『但是真奇怪啊……』

    我回忆着来时的方向,摸索着继续向前走去。

    『都过去将近十分钟了,怎么还没完全恢——』

    “呜哇!”

    眼前突然冒出了一个白影,我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才反应过来是谁。

    “你……还没回来啊?”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影,硬质的白色面具,白色的武服,腰间系着把太刀,即使在太阳已经露出了半截的清晨,也能明显看得出它的周身带着莹莹的白光。

    我本以为在打败涩泽后,白影就会消失了,但是这家伙竟然还能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和之前一样,白影对我的问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站在我的面前,静静地看着我,像是个没有生命的人偶,冰凉又坚硬。

    “是有延迟吗……?”我猜测着,一边带着它继续朝前走,“嘛,能多呆一会儿也挺好的。之前一直在忙着处理事件,虽然有一些猜想,但是也来不及好好验证呢。”

    白影默不作声地跟在我的身边,它的个子要比我高一些,在地面上印下的影子也比我要长一些,这让我又有些好奇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了,竟然还有着影子。

    “面具能摘掉吗?”我偏过头问它,但是它依然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于是我索性试着伸手去摘它脸上的面具,这一次却直接被它拦下了。

    “啊啊,不能摘啊。我还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呢。”我有些失望地收回了手,“比如说像是涩泽龙彦一样,你会和我也长的一样之类的……”

    我顿了顿,叹了口气,才继续说道,“但是这样的外貌,即使你是以我为模板实体化的,也不是「现在的我」吧。”

    “太刀是「以前的我」用的太刀,弓箭是「以前的我」用的弓箭,武服是「以前的我」训练的时候穿的武服,发型是「以前的我」留的发型。这个身高的话,应该是十八岁以后的「以前的我」?”

    “真怀念呢——”

    “这个样子的我。”

    我抱怨一样拉长了调子,举手伸了个懒腰。

    “坚信的理想,动摇过的信念,恐惧的事物,不可磨灭的某些过去,甚至是追寻的目标——太宰那时候是这么说的吧?”我又看向了白影,但它只是注视着前方的街道,“我啊,一开始以为,对我来说,你就是我不可磨灭的「过去」所造就的投影呢,也就是说,你就是「以前的我」。”

    “但是……其实不是这样的吧。”

    我停下了脚步,面前便是一处十字路口了,但是斑马线也好、交通信号灯也好,早就在不久前的战斗中全部坏掉了。

    “实体化的异能,因为本质还是能量体,所以在我的眼中是会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的,所以一开始我以为,你也是这样,所以才身上才一直带着莹光。但是后来我才发现,不是那样。金色夜叉也好、无惧风雨也好、夜叉白雪也好,它们身上的光芒,根本没有你这么明亮。”

    “简直就像是在黑暗里亮起的一盏明灯一样,即使是透过了那么浓的迷雾,你也能像灯塔一样,让我一眼就能看到你。”

    “在我的记忆里,这样的存在只有一个。”

    我低着头,盯着自己脏兮兮的鞋面,又沉默了几秒,才接着开口了。

    “是泉啊,那个由泉水的微光化身为妖怪的孩子。”

    我的脑海中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了那个孩子的样貌,绀青色的长发用洁白的花瓣发饰绑成了一束,垂在身后,娇小的身躯是任何人都会怜惜的模样。

    “外形和嗓音是以前的我,对风的精准操控大约也和风生相当,像是泉一样在黑夜中为我带来光明,还有那个时候,安慰我的动作简直就和华姬老师一模一样。”

    “不可磨灭的过去,这样的形容或许还是不太准确呢。”

    指尖相触,我能感受得到它的身上与我同样冰凉的温度。

    “你不是「安倍凛一」,你只是月见山凛一借助这场大雾所实现的、可望而不可即的幻梦。”

    “其名为——”

    “回到过去。”

    晨风扬起了我的长发,指尖只剩下了阳光的温度。我看着地面上孤独的影子,独自穿过了这条马路。

    ***

    谢天谢地,在被晶子抓到之前,完全恢复的妖力就已经让我的伤口愈合了。不过也多亏了晶子,在委托结束之时,侦探社全员都完完整整地存活下来了,不缺胳膊也没少腿。

    “所以说……四十盒抹茶大福是不可能的,十盒也不行!”站在商店街的点心铺子前,我死死地拽住了乱步披风,“别和我说什么五盒二十盒的!你以为我看不见这几个字吗!”

    我指向了店门口挂着的小黑板,上面明晃晃地用彩色粉笔写着「今日特惠:抹茶大福买一送一!」几个大字。

    “十盒!”乱步不依不饶地拽着我就要往店里走,站在门口的店员小姐对着我们俩露出了灿烂的微笑,然而我还是一狠心,避开了她的视线,试图把乱步拖回来。

    “社长会说的!”我对乱步威胁道,“而且都说了,牙疼的话我才不管你!”

    “那也是月见山你的错!”乱步放弃了挣扎,转而理直气壮地反将了我一军,“名侦探都说了让你要一直呆在社长身边,都是因为你自己直接跑掉了,所以名侦探现在才会来买点心!”

    “呃!”我被他的话呛了一下,但立刻就反驳道,“这两件事情又没关系!”

    藏在斗篷下的双手叉着腰,乱步将脸凑到了我的面前,大声说道,“如果月见山你不和社长分开的话那你就不会跑去租界,如果你不跑去租界的话就会一直留在这个区,如果你一直留在这个区的话,战斗的时候就会经过商店街,如果战斗的时候经过商店街的话,月见山你的异能就会把整个商店街搅得乱七八糟,这样的话——”

    “今天商店街就会全部关门,点心铺子开不了店,乱步大人就买不了抹茶大福了!”

    乱步的话像炮弹一样不停地攻向了我,连带着他的脸也离我越来越近,我被他吓得向后仰了些身子,但是最终他还是抵上了我的额头。

    “所以这全都是月见山你不听我的话的错!”

    他义正言辞地总结道。

    “呃……”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连每一根睫毛都分明可数。

    『完全无法反驳。』

    “抹茶大福!”他又重申了一遍想要的点心,好像只要不买的话,他今天就要赖在这不走了一样。

    “……好啦好啦!”我还是无奈地应了下来,但依旧没有答应他「四十份」的夸张要求,“三盒,买一送一就是六盒,然后再买两份铜锣烧、一份麻薯、一份羊羹,合起来十份,可以了吧?”

    “麻薯和羊羹也要两份!”

    “是是是!”

    『太丢人了。』

    我扶着额头,拉着他进了店里,将路人的看热闹的眼神和店员小姐笑眯眯的脸丢在了脑后。

    『但是,吵一点总归比不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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