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八章

小说:[综武侠]圣僧 作者:鼎上软
    第八章

    十一月十五, 大雪。

    风声雪影中, 一轮圆月从海侯城外的夜海上缓缓升起。

    晦暗起伏的漆黑海水中, 这轮圆月的倒影飘忽不定的摇曳着。夜很深, 辛苦劳作一整日的渔民盐民也已陷入了深深的酣眠里,因此没有一个人看到,月与海交汇的波光中, 忽然驶出了一艘洁白的巨船。

    那艘船庞大到令人难以想象。

    巨鲲般的船身光滑的反射着朦胧的光,甲板上飞檐高阁不知几重,在圆月的笼罩下都化作几剪憧憧淡影,仿佛一座座玉宇仙宫。船渐行渐近,飞阁雕窗中散出淡淡灯晕, 仿佛内中正有姬人飘飘起舞, 一阵阵丝竹雅乐似有似无, 轻柔地混入了海浪声里。

    巨船驶出了月影之外, 海平线上倏而又钻出了十数条漆黑大船, 在它身后如飞梭般行在海面上。大船越行越快, 忽而像得令一般齐齐越过洁白巨船,向岸旁破浪驶去。而在风雪吹打的船头上,正静静站着十数行幽灵般的白衣人

    这些白衣人头戴雪笠,生得一般高矮、一般胖瘦, 连垂在身侧的双手都几乎一般长短,远远望去就像一群整齐划一的假人。他们面无表情,只冷冰冰地眺望着远岸上寥落的灯火。

    船离岸愈来愈近,礁石嶙峋如鬼爪伸出海面, 仿佛要将身旁的船只都拉入水底,而灰蒙蒙地陆地上,海侯城的轮廓渐渐清晰了起来。

    船上的白衣人愈发肃穆,数百双眼睛牢牢地望住城外的北方。穿过这数里的距离,那里是一片渔民都不往落脚的荒地,因为荒地之上,正残存着一座被大火焚毁的奢华园林。

    如今海侯城的人都只称它为沈园,但十八年前,这里还有一个名震东南的称谓

    牵星山庄。

    船靠岸了。

    上百个白衣人飘然下船,恭恭敬敬地垂下首来,于风雪中静静地等着。

    那艘洁白的巨船如城池般泊在海面上,丝竹声中,甲板上一座座楼阁的门忽而开了。

    灯火泻地,六个衣袂飘飘的人走了出来。

    这六个人与白衣人全不一样。

    他们虽然也着白衣,腰间却系着血一般艳丽的红绫带。他们不一般高矮,也不一般胖瘦,甚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纵然是老的那三个,也老得各不相同

    左边的老头枯瘦得像拐棍,白衣裳套在他身上,直似一张迎风招展的丧幡。中间那个圆头圆脑,银眉银须,头却秃得像个鸡蛋。右边那个则高大又英俊,只是脸色蜡黄,鼻似鹰钩,仿佛是个番邦人。

    这三个老人刚一踏上甲板,另三人立刻迎了上去,仿佛有尊敬之意。

    鹰钩鼻的老人默默注视着沈园的方向,忽而问“那就是牵星山庄”

    他问了话,那三人中的中年人便冷冷道“是。”

    一阵夹雪寒风吹过,他一侧衣袖空荡荡的飘着,竟然缺了一条手臂。

    老人又问“人都还活着吗”

    中年人不再说话,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柔声道“死了一个老的。但他的儿子却还活着。”

    老人森然道“很好。”

    帷帽女子则轻轻叹了口气。

    她的声音实在动人到了极点,几乎生出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便是鹰钩鼻老人听到她的叹息,都忍不住生出一丝想为她分忧的冲动。她帷帽上的轻纱朦胧的像月光,月光亦像一层圣洁的轻纱般裹在她曼妙的躯体上。

    她含着愁绪地问“他会来么”

    老人沉默不语,半晌道“或许会。”

    她又问“他他会不会已经死了”

    老人还没说话,那个断臂男子忽然铿然道“他决不会死”

    一时间,五个人的目光全都落到他身上。他丝毫不为所动,一字一句说“他要我们来这里等他。他就一定会来。”

    话音未落,帷帽女子身旁一直闭口不言的黑发男人忽而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鹰钩鼻老人立刻察觉到,问“应钟,怎么了”

    那名叫应钟的黑发男子却仍旧一言不发,他紧紧望着船头所向,目光中忽而浮现出一丝热烈的光芒。

    五人心中猛地一跳,若有所觉地齐齐向岸上看去

    月色笼罩着荒败的沈园。

    一个颀长而洁白的人影正缓缓自漫天大雪中走来。

    风裹挟着枯枝败叶,卷入他身后的断壁残垣之中。他一步步踏在雪上,没有留下一丝足迹,只有拖在身后那一道狭长的阴影,像刀痕一般狰狞盘绕在沈园焚毁殆尽的焦土上

    圆月仍自高悬。

    皎洁的月光照落在每一寸土地、每一个夜行人上。

    方天至跋涉数月之久,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洞心寺外,悄悄推开寺门,钻进了自己的禅房中。

    雪在窗外静静地下着。

    他掌灯一照,却见简陋的禅室中,桌椅干干净净,没积下一丝灰尘。被褥叠得整整齐齐,草垫干燥而柔软,仿佛时常有人洒扫晒洗。

    方天至四下一望,不由微微一笑,当下将包袱搁下,把酱菜坛子拎到厨房,又打了盆水洗了洗浮尘,闭目在禅房中打起了坐。

    一夜转瞬即过。

    第二日一大早,方天至换了身衣裳推门而出,大雪已经停了。

    明媚的冬阳下,空阔院地上积了三指厚的白雪,映得霞移壁亦盈盈生光。

    他看了看天色,有些奇怪师叔六妙竟没出来劈柴,便先提起扫帚将落雪扫了,又劈了一摞干柴,烧了水煮了饭,这才挽了袖边走到三微禅房门口,轻敲了一声道“师父,我回来了。”

    门内寂静无声。

    方天至又敲了一声“师父”

    他等了片刻,依然没有回应。

    三微虽然年迈,但武学造诣精湛,仍旧每日打坐入定,怎会睡得这般死

    方天至安静了片刻,忽而推门而入

    禅室中空无一人。

    他走进去一看,莫名觉得有些奇怪。蒲扇摆在蒲团上,茶碗扣在茶壶嘴上,木鱼仍躺在桌角上积灰这屋子里的一切摆设都符合三微的习惯,但他却莫名觉得师父好像很久没有住在这里了。

    忽然之间,他余光无意瞥到了东墙的床榻,靛蓝的棉垫上,正孤零零地摆着一串旧念珠。他心中忽然泛起一丝阴影,几步上前将念珠握在手中仔细打量这串念珠他再熟悉也不过,正是三微每日不离身的那一串。

    方天至怔了片刻,当即奔出房门,疾步赶到六妙的禅房前

    门是虚掩着的。

    他推开一看,禅房中箱翻柜倒,杯盏碎裂,俨然遭了贼一般。桌腿断了一条,破损凌乱的被褥绽出棉絮,半遮半掩着一只倒扣在地的木盒。

    方天至心猛地一沉。

    师叔不会武功,有贼闯了进来,厮打成这样倒也可能。可师父武功远超俗辈,什么贼能瞒过他偷进师叔的房间里他又怎么会听不见这样的吵闹声

    他想到这里,已渐渐有了推断,或许师父根本就不在寺中,那一切就说得通了。可他会去哪里师叔眼下又在哪里这个贼为什么不去翻找师父的房间,而只将这里弄个大乱

    他到底在找什么

    他踏进屋中,拾起地上那只木盒,还未来得及细看,眼底忽而映入几点血渍。血渍沾染在棉絮上,而棉絮下面隐隐约约仿佛写了什么。他立刻将棉絮拨开,两个黑红的血字正印在石砖上

    海侯。

    方天至一眼就认出,这正是六妙的字迹。

    血字已干涸发黑,他几乎能想象得到,危急之时,六妙如何偷偷弄破手指,在石砖上留下了线索,又随手扯过棉絮掩盖。

    海侯,他缓缓默念这两个字,知道这必是指海侯城。

    天生山附近方圆千里,恐怕都无人不识海侯城。

    六妙留下这两个字,必定十分重要,难道贼人是从海侯城来

    他们是如何得知六妙在洞心寺出家的

    六妙到底是什么人

    方天至想不通,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盒子,盒中果然空无一物,也不知曾存放了什么东西。这个盒子他从来没有见过,或许丢失的东西,正是贼人要找的。

    他将已有的线索记在心中,便放下盒子转身出了禅房,在洞心寺内仔细。昨夜的大雪已将一切痕迹掩埋,寂静的竹林禅院中,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方天至心事重重的将禅院前后找了个遍,却没再发现一丝线索,直到他打开后门,走进了寺后的菜地

    田垄西侧,竹林浅处,正立着一座坟墓。

    方天至怔了片刻,忽而拔步窜上前去,覆雪的坟茔前立着一根简陋的木碑,上面刻着七个瘦字故师兄三微之墓。

    他震惊地定在墓前,死死地盯住木碑,不敢相信地发现上面的字迹正是师叔六妙的。

    如此一来,缠绕在他心头的一丝疑惑便解开了。

    为什么师父没发觉贼人偷进了门为什么他听不见师叔房中的厮打和呼救

    他并非不在寺中,他已经去世了

    方天至回过神来,心中隐隐感到一阵难言的悔痛。他与三微相处十余年,虽不像与空相那般感情亲厚,但三微佛法精深,对他倾心以教,却是他不折不扣的恩师。可三微溘然长逝,他却正巧不在寺中,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他深吸一口气,当下双膝跪地,对着三微的坟冢稳稳磕了三个头,旋即起身回寺,匆匆到禅房中提起还未解开的包袱,踏雪下山而去。

    六妙失踪不见,生死不知,他别无头绪,但还有一条线索可以追查

    海侯城。

    作者有话要说  啊主线终于开始了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这一章我从昨天下午一点开始写,断断续续写到十点,今天起来继续写,写到现在才写完救命

    以及第一次挑战悬疑,我的心中好忐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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