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小说:[综武侠]圣僧 作者:鼎上软
    第二十章

    “什么他们本要来海侯府”

    章宿满脸惊诧之色, 立时向蔺王孙投去询问的目光,见他沉默认了, 不由勃然大怒, “你你糊涂啊这等大事, 你怎么不写信告诉我若是昨天他们真的来了这里,难道要教我与周兄再看海侯府化作一片废墟,死后无颜见你父亲”

    他情急之下,愤而起身, 身后伤口当即崩裂开, 又复血流不止。

    蔺王孙忙上前扶住章宿,却被一把甩开。

    他直面长辈怒色,只好两手空空站着, 苦笑道“此事此事怎好再累及世伯小侄心中有愧”

    章宿不解, 骂道“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你父亲去得早, 只留下你这一根独苗,海侯府有难,老兄弟们赴汤蹈火, 也在所不辞, 有什么累不累及的”他余光瞥见床上生死难料的大儿子, 话语忽地哽住, 顿了片刻才惨然道, “何况船上的人穷凶极恶,当年与咱们结下了大仇,他们谁也不会放过的”

    方天至在旁缓缓拈珠, 心想瞧这情形,蔺王孙倒似没说假话,章宿不论神态语气,均不像知晓当年沈家灭门真相的样子。

    而蔺王孙悔愧交加,喃喃道“是我害了世兄。”

    章宿道“和你有什么关系咱们这是中了声东击西之计”他说了这句,忽地悚然一惊,急声道,“你快去,再派人去长梅岭,给你周世叔报信我的人不知给没给他们追上,万一他二人还不知情,岂不”

    蔺王孙生出一头冷汗,道“事不宜迟,我亲自去”

    楚留香漆眉中蹙,正默然苦思,闻声不由道“且慢。”

    章宿焦躁之极,怒道“十万火急,怎么且慢”他猛地回头一瞧,这才真的留意到屋里的两个青年人,两眼冒火地大喝道,“小子口出狂言,不要耽搁大事”

    楚留香素来风度大方,城府深沉,言谈口吻都也温文沉着。他这一声制止,令蔺王孙神色一定,便恢复了些往日神采,他长吁一口气道“章世伯,这两位都是小侄的好朋友。尤其是楚留香楚公子,听闻小侄有难,不远千里来仗义相助,人品武功都是极信得过的。”

    方天至闻言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雪惊。”

    楚留香则微微一笑,向章宿作揖道“素闻章老前辈大名,幸得一见,果然英雄气概,令人心折。”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却不是佩服章宿武功造诣,而是适才听他处处为朋友子侄着想,颇有奋不顾身之勇,故而敬仰他义气深重,有豪杰风范。

    章宿却瞠目道“如今还是说漂亮话的时候吗”

    楚留香不以为忤,心中很能体谅这位伤痛交加的老前辈,便和和气气道“报信自然要报的。只是章兄怎么办沈姑娘怎么办今夜来人怎么办这些事不安排妥当,蔺兄难免左支右绌,顾此失彼。”

    蔺王孙沉吟道“船上的人昨夜故作疑兵,奔袭仓山,今夜难保不故技重施。我恐怕长梅岭周家有难,不如请楚兄与我同去。”又恳切向方天至一揖,“沈姑娘体弱不支,章世伯与世兄又有伤在身,须留在府中休养。海侯府里一应老弱,就请雪惊兄多加看顾,免我后顾之忧。我在府中留下一队亲兵,尽由雪惊兄差遣。”

    章宿心急如焚,豁然起身道“我也同去不过两道小伤,算不得什么”可话音未落,他身形忽地晃了晃,显是失血过多,疲累交加,一时头目森然所致。

    蔺王孙怎能答应,当下苦劝道“海侯府中还需您老人家坐镇才好,况且世兄重伤在床,若深夜醒来不见您,难免忧惧交加,反倒不美。”

    他这说辞选得极好,章宿本拟他说什么也不答应,但垂头一看长子惨状,不由呆了一呆。

    蔺王孙见说动了他,向方天至又是深深一揖“有劳。”

    方天至思忖片刻,他练武数十载,已渐臻返璞归真之地,心想纵算船上的人今夜真来了,他打不过一群,保住一两个人逃走倒也不成问题,便道“能帮上蔺施主的忙,小僧自然义不容辞。”

    蔺王孙大喜,可楚留香却微微皱眉,道“雪惊身怀绝艺,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他向章宿拱了拱手,问,“章老英雄,不知昨夜船上来人多少头领几人,本领如何”

    方天至不由微微一怔。

    他自然看得出来,楚留香委婉发问,是担忧他的安危。

    不知多少年来,他都是年少成名,睥睨群雄,也习惯了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他素来一切麻烦事都能料理,自然也就只有他出手照顾别人。当了和尚后,更是如此了。

    美貌少女为什么爱慕他而少年英雄又为什么与他相谈甚欢

    他曾自认是朋友的人,他们可曾真的关切他,有心为他分忧

    他心底其实都明白。

    方天至自知甚清,他并不曾真有过同道中人,也不曾真的有过朋友。

    可此时此地,他与楚留香明明相识最浅,但他却是方天至人生中,第一个由于关切他安危,而替他当出头鸟的铁头娃。

    方天至注视着这个铁头娃,心中感到不大适应,但又陡生一丝触动。

    他二人同陷在阴谋之中,彼此之间多有隐瞒保留之处,似乎不能算是朋友他忽而心想,究竟什么才算是朋友

    比起无花,楚留香仿佛更像他的朋友。

    众人对他心事丝毫不知,而章宿听了楚留香的话,整张脸孔都微微抖动起来,显然已恨惧交加之极,他缓缓坐下回忆,凄冷道“来人约莫有上百个,仍是穿着白衣裳。也不知是从何处钻出来的,简直鬼怪一般,等我庄上家丁发觉时,外头已经围满了人。他们个个武功都不错,远非我家丁可比。至于领头的领头的一个我记得他他就是当年给周兄弟二人斩断了手臂的那个人”

    楚留香似有疑虑,问“只他一人”

    章宿点头道“不错。”

    蔺王孙听他这问题似有言外之意,便道“怎么,楚兄有何想法,不妨直说。”

    楚留香缓缓摇了摇头,一抬眼,见众人都瞧着他,只好道“我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奇怪。”

    蔺王孙道“奇怪”

    楚留香一时没有回答,仿佛又陷入思索。

    蔺王孙不愿惊扰打断他,转而问方天至“雪惊兄也觉得奇怪”

    方天至念头转了转,觉得说了也无妨,便道“此事若说奇怪,就奇怪在前后矛盾。”他见蔺王孙面生困惑,又道,“蔺施主曾说,十几年前,船上来人夜围牵星山庄,当时沈前辈的世交好友都在场相助,但那城主武功盖世,诸位前辈拼死相斗,不过使他重伤遁走而已,林前辈却也不幸饮恨。”

    蔺王孙道“不错。”

    方天至道“那城主十几年来休养生息,想来武功造诣更深,麾下人手更足。如果你是那个城主,今日卷土重来,该当如何”他顿了顿,缓缓道,“你会不会故作疑兵,用声东击西之计,使诸位分散各处,再图一一击破这仿佛很不符合他的脾气。”

    蔺王孙不由得怔住了,道“我是啊。如果是我,当把帖子也散给章世伯、周世叔,几位前辈与我父亲情同手足,必定聚首一处,共谋对敌。到时我只需只需”他的话说不下去了。毕竟听起来实在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方天至见他已想通了,才点头淡道“然也。只有人马不足,实力不济,无法将仇人聚而歼之,才能用到这一招声东击西。”

    蔺王孙失神半晌,忽生希望问“或许他们本就实力不济呢”

    方天至微微一笑,问“十八年前,除却城主重伤而去,一个年轻头领断了一臂外,他们可还有甚么伤筋动骨之处”

    蔺王孙迟疑道“不曾。”

    方天至道“若说他等实力不济,无非一来老巢生出变故,伤了元气。二来城主重伤难愈,死于非命了。不知蔺施主同不同意”

    蔺王孙道“不错。”

    方天至道“这两个理由似乎都说得通,但却都说不通。原因就在时候不对,如今已是十八年后了若是巢穴生变,不外乎两种情形。一则是那城主不久便不治而死,他等争权夺利,以至实力大损。若是如此,他等欲给前城主复仇,要么是为了争功夺位,要么便是休养生息已足,前来清算旧账。”

    楚留香此时已从沉思中回神,闻言微笑接口道“雪惊言之有理。若他们城主之位仍未定下,想要复仇争功,定会趁早而来,不会拖到十八年后。而若是休养生息已足,又何必以阴谋诡计取胜呢显然巢穴生变,是说不通的。”

    他微微苦笑,显是仍没有想通,“而若他们城主早年未死,而是挣扎十数年,近日才赴黄泉。他又何不趁自己尚有余力之时,早几年亲自来使这一手声东击西之计呢”

    方天至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这便是贫僧所言矛盾之处了。”

    楚留香则喃喃道“所以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呢这原因一定十分重要。也许想通了这个,就一切都想通了。”

    蔺王孙听明白了,不由更感棘手,半晌才道“即便如此,眼下长梅岭也是非去不可了。”

    楚留香问“你的眼线遍布海侯城,至今仍没发觉他们的踪迹”

    蔺王孙道“我已命人将海侯城翻了个底朝天,眼下还没有眉目。不过还有两个地方并没查完,一个是城外的大片渔村,一个则是城里的九道沟。这两个地方鱼龙混杂,人口稠密,惯是藏污纳垢之处,便是我也没什么办法一一查清。”

    楚留香机警地嗅出了味道“九道沟马脸张岂不正在那里如鱼得水你难道没有问他”

    蔺王孙冷笑一声,道“他一句话也不肯说,我又受二位之托,不便严刑拷打于他,只好暂且命人将他看住了。”

    楚留香问“他在哪”

    蔺王孙道“在他家。”

    楚留香与方天至对视一眼,末了道“此去长梅岭,快马加鞭半日足矣。蔺兄不如将他带过来,让我来问问他。”

    沈姑娘的哑仆将章重锦抬到了正堂的后厅中。

    药炉也搬来了此处,一个厨娘正默默摇着蒲扇看着火候。沈姑娘心思深重,自恐是个累赘,便主动帮忙照顾人事不省的章家公子,并不去前堂问话,免得给人再添麻烦。

    前堂中,蔺王孙久坐不住,便缓缓地踱着步。不知想到什么,他向后面一瞧,隔着轻纱翠屏,只瞧到沈姑娘一抹轻委在地的雪白裙角,一点缀有明珠的绣鞋。她偶尔起身走动,才在帘后朦胧露出一段杨柳般纤弱的婀影,观之如雾中花、水中月一般迷离动人。

    海侯府离马脸张家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蔺王孙吩咐下去,侍卫快马加鞭去领人,不论如何一炷香时候也该来了。

    蔺王孙望了沈眠许久,果然约莫一炷香之后,外头传来了侍卫的脚步声。

    侍卫来了。马脸张却跑了。

    蔺王孙怒火填膺,但面上不露,只沉声问“不是让你们好好看住他他不过是个不会武功的无赖,怎么插了翅膀逃出去的”

    侍卫惶恐道“属下也不知,早上还在,送进去的东西也吃了的。可下晌侯爷来令,进去一瞧,他人已不见了。属下翻遍了院里院外,又派人追出去四下查探,也不见他踪影。”

    蔺王孙知道发作也无用,便挥挥手令他下去了。

    楚留香只好道“没什么。想来这两日间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蔺王孙也没法子,便长叹一声了事。

    二人不再耽搁,就此带上一队人马,辞别章宿及方天至。

    楚留香犹道“海侯府太过危险,不如蔺兄安排他们另换一座隐蔽宅院,以防万一”

    蔺王孙微微意动,方天至却道“这间房屋阔大堂皇,一来难以藏人暗算,二来也便于贫僧施展武功,最是得宜不过。不必再换了。”

    他语气十分沉着自如,楚留香听在耳中,不免又有许多猜测,心中一动道“你”

    方天至则凝视着他,忽地温和地笑了一笑。

    不等楚留香开口,他右掌挂珠,从容合十道“两位放心去便是,阿弥陀佛。”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猪年快乐啦

    爱你们

    修个bug,时间线出了小问题。

    船上的人登陆海侯城是十一月十五,这几章的时间应是十二月份,正好差一个月。

    因此第二卷19章中提及的十一月十五日三人守夜到天明,修改为十二月十五日。

    丢人啊文档做的小贴士和大纲差了数了,误写了日期我错了

    多谢胭脂蕾丝团帮忙看出了这个问题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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