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野莓注意到那两位奇怪的客人已经很久了,看上去他们都是外国人,一个年轻男子带着一个小女孩的组合。
之所以注意到他们,撇开他们本身的外貌优势不谈,主要还是因为他们交流时的动作使她感到困惑。
我和海伦娜站在队伍旁边,我蹲下身把她的手放在唇上,仰头看着菜单,用英语缓缓念着甜点名。
她时不时困惑地用唇语复述一遍,我于是便又得常常停下向她解释一番。
“Daifuku”是什么?她有些生涩地比着口型。
“一种糯米包裹着内部的甜馅料的日式传统点心,通常是豆沙和草莓馅的居多。”
不,实际上是雪媚娘,但我实在不知道这该怎么翻译,只能说“Daifuku”(大福),毕竟雪媚娘也是大福的一种。
最后,当我念完整个菜单,问她想要吃什么时,她在我手心认真地写上“apple pie”和“strawberry Daifuku”。
我则在她手中写上了“OK”。起身拉了拉帽子,拄着手杖,牵着她准备点餐。
天野有些不解,樫野真正从后厨中走出,注意到她的表情便多问了一句,天野小声向他讲了刚刚那两位客人的对话。
“笨啊!”樫野敲了一下她的头,“一看就知道,那个小女孩是个盲聋人,所以那位先生才在一旁先和她决定好要点些什么,再来排队。”
“这样啊……”天野捂着头,小声说道:“那个女孩好可怜啊。”
“总有些事是你没法决定的。”看着她沮丧的样子,樫野想了想说,“但想必一份美味的点心会让她开心一点。”
“嗯,真。我想让她露出微笑!”
“你还真是老样子呢。”注视着干劲满满的天野,樫野发出无奈的感慨。
“因为蛋糕是要给人幸福的啊!”她握拳给自己打打气。正好发现那两位客人快要排到了,她就和前台的服务员换了班。
“请问,现在可以点单吗?”我轻叩柜台。
“当然可以了,这位先生,您要点些什么呢?”服务员是一个有阳光微笑的女孩,看着她,就仿佛被感染一般拥有了好心情。
“麻烦请给我一份苹果派和咖啡和一份草莓大福。”我注意到她胸前的挂牌上的名字“天野莓”。
“草莓大福?”
“怎么了,现在不能点吗?”我记得,这好像是某个小有名气的蛋糕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家店应该是她和她的恋人樫野真一起开设的。
“啊,可以的。冒昧问一下您,您家孩子喜欢草莓吗?”
“抱歉,我不太清楚。”我沉思片刻后回答,“但她应该很喜欢水果。”
天野似乎陷入了思考,我不得不又叩响柜台:“请问一共多少钱?”
“啊,这个……”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确切价格。
我身后的一位顾客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我也正在脑海中匆忙地寻找日本的物价,不知该给多少。
一万日元吗?是不是少了,二万的话,又是不是差一点?毕竟日本物价这么高。又是知名甜点师的店,三万怎么样?这可能是我一生中最慌忙的时刻,在我已经自暴自弃地决定给张不记名黑卡时。
显得比我更为慌张的天野揪住了她身边的一位甜点师:“小真,救命!”
“笨蛋。”樫野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无奈地说:“在想做某件事之前先做好充足的准备啊。”
他扫了一眼记录客人点单的本子,转头对我说:“一份苹果派和咖啡900日元,草莓大福630日元,一共1530日元。”
好,好便宜。我感觉所谓的日本物价高都是骗人的,拿出一张黑卡:“请问能刷卡吗?”
“可以。”他接过黑卡,付款后又交还给我,“您的小票,请拿好。”
“谢谢。”我收下小票,带着海伦娜坐到窗边一个有阳光的地方。
海伦娜看上去很期待,抓着我的衣角一下下地晃着小腿。
不一会儿,刚才那位天野小姐端着盘子走来。她将甜点依次放下,我注意到一份并不是我点的草莓水果挞。
“抱歉,我应该没有点这份甜品。”我指着它提醒道。
“阿诺,您确定您没有点吗?”她左右乱看,几乎把“我在撒谎”这一事实明晃晃地刻在脸上,是一个相当不擅长撒谎的人呢,即使是善意的谎言。
“我确定。”我摩挲着咖啡杯的把手,从怀中掏出小票,“这是小票,还请过目。”
海伦娜还并未开动,她想等我一起吃。我不想再让她等下去了。
正当天野不知如何是好时,樫野又一次从旁边走出,帮助了她:“这份是赠送的,作为刚刚给你们添麻烦的歉礼。”
“没关系的,不必如此。”我微微摇头表示无需在意,准备退回水果挞。毕竟过多的糖分可是会对健康有害,我还不希望我的小天使在换牙期吃太多的甜食。
“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样很失礼!”当樫野似乎还想尝试说服我时,她突然对我大幅度鞠躬说道:“但是,我想看到您的孩子露出幸福的笑脸。身为一名甜点师,我希望我的顾客能够从我做的甜点中获得快乐。”
“虽然这样不顾客人意愿私自行动或许会显得很讨厌,但是拜托你了!”她紧张地一再恳求我,“希望你能尝一下,我做的草莓水果挞!”她诚恳地注视我。
“拜托了!”
啊嘞啊嘞,真是的,难得来吃一次咖啡果冻还要遇到这种事。齐木楠雄就坐在隔壁桌,一字不差地听完了全程,包括他们的心声:也不知道为别人体谅一下。
虽然大部分人的心声都很吵,但那个带着小女孩的男子的心声真是他生平难得一见,多国语言混杂在一起,时而用十四行诗的格式咏诵,带有大量的名人名言,就那么一小会,他已经快把《圣经》的旧约给念完了。
更糟糕的是,这个人的心声自带背景音乐,还时不时切一下,大部分是莫扎特和贝多芬,而这是他一个人独自思考时相对而言比较正常的心声。
刚刚排在他身后时,齐木楠雄亲耳听见他在服务员给不出价格时,表面淡定自若,内心弹幕般刷屏,慌得甚至发出了表情包,自身的Q版形象在心中抱着个枕头滚来滚去,满脑子都是:我要给多少钱?这些钱是不是太少了?我要给多少钱?这样的反复循环。
还不等他自己感慨一下竟然有人能发表情包,就被那人心中不断叠加的金额击沉了。
嘁,万恶的有钱人。来自某不愿透露姓名,只拥有零花钱,省吃俭用才能来一次咖啡厅的贫穷粉毛超能力者。
再加上,那家伙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人。他舀了一大勺果冻塞进嘴中,瞬间变成了幸福脸:算了,反正不管我事。
另一边的杰诺斯是陪琦玉来蹭空调的,早在他看到那个带着女孩的身影走进店里时,就绷紧了神经,他小心地借由玻璃观察,却还是被轻易察觉。
斯卡特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对他轻轻一笑。他只感觉自己在那双猩红双眼的注视下几乎生不起反抗的勇气,浑身难以抑制地颤抖着。
“怎么了?”老师平淡的声音像一道光,指引他找回了平日的稳重和冷静。
他稳住自己的手,低声向老师解释:“老师,你看到那个和小女孩在一起的人了吗?”
琦玉顺着他所说的方向看去,点点头说:“是那个意图猥亵幼女的诱拐犯吗?”
“是……的。”他不禁轻轻咳了咳,“他是兰奇.斯卡特,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联邦异能总局长。欧洲的无冕之王,欧洲大部分势力归属于他,手段高明隐蔽,是一个把他人生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危险人物,因此也有别名……”
他压低了嗓子:“‘操盘手’。”
“哦,好厉害。”琦玉意思意思拍拍手,“既然是联邦的官方人员,你为什么这么警惕?”
杰诺斯凑近了琦玉一点,几乎是贴在他耳边用气音说:“有传言,他是武力上位。虽然是传言,但大部分人都默认了这个事实。安插在联邦的间谍在这件事发生之后无一传来消息,疑似被除掉了,只有一小部分人在此事之前被遣送回国。上面的一些大人物认为,这是在挑衅和威胁,彰显自己的能力。
还有传言,他此次视察日本是为了某样东西……”
像是在说:“我找得到你们的人,你们却找不到我的人;我能随心所欲地干掉你们的人,你们却不得不和我委曲求全”一样,真是相当恶劣且孩子气的性格。琦玉闻言挑眉看了一眼那个牵着小女孩排队的温和男子,只在心中感慨了一句“人不可貌相”,就不再多关注了。倒是杰诺斯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余光紧紧盯着他们。
此时,两位年轻的甜点师都紧张地站在我面前,直直注视着我的眼睛。
等等,这下把周围客人的视线都吸引来了啊。注意到那些众多夹带着疑惑还有一部分提防的眼神,我下意识维持人设。沉默片刻,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微微颔首说:“我明白了。谢谢,那就请允许先行品尝了。”
“太好了!”他们两人都露出了笑容,天野开心地几乎要蹦起来,樫野只是矜持地笑着,望着恋人喜悦的样子眼神才稍稍柔和了一点,轻叹一声:“笨蛋。”
我感觉自己被秀了一脸,好气啊,可还是要保持微笑。齐木楠雄听见了这样的心声:要冷静,身为一个合格的绅士,我不能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在他人身上,要优雅。
安静片刻,他又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可还是好气哦!还是好气哦!好气哦!哦!越来越响,自带3D环绕立体全损音质。
齐木楠雄:冷漠脸,行叭,这年头总有些人的心声不是你想变就能变的,也总有些人的画风是你不想变也会变的……:(
但他还是忍不住感到怀疑:这样的人都能掌控欧洲的话,他的下属是不是一群只会哭的废柴?
远在意大利西西里岛的迪诺不知为什么突然打了个喷嚏,面对下属慌张的询问,他不在意地挥挥手表示:“大概是被海风吹的吧。”
他的下属摆明了不相信,正准备追问时,他拍拍下属的肩,说:“安心吧,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倒下。”声音沉稳,听起来分外可靠。
“Boss!”他的下属们顿时红了眼眶,暗自下定决心要多为boss分忧解难。
好的,让我们重新回到这家聚集了各路牛鬼蛇神的普通小店。
我小心地把海伦娜抱在怀中,替她把水果挞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特意保留了完整的草莓,用叉子叉住一块轻轻递到她嘴边。
她吸吸鼻子,像小动物一样嗅了嗅,张开嘴一口咬下,些许奶油粘在她唇角。
“how”,我摊开她的掌心,写上。
她盯着我——虽然她看不见,但我知道她在尽力寻找我,她尽力面朝我的脸,露出一个欢快的活泼的大大笑脸。自幼体弱多病导致的苍白的脸上充斥了红晕,她的笑容是那般鲜活,是那般肆意。
与我平日教导的淑女礼仪不同,她笑得实在是太耀眼了,露出八颗糯米似的小白牙。
她别过头,让天野和樫野知道,她在对他们说,她夸张地比着口型。
“Very——good——。”天野一字一顿地念出,她也忍不住笑了,惊喜地睁大眼睛说,“非常棒。能让您的孩子高兴实在是太好了!”
我同样笑着说:“十分感谢你们为这个孩子做的一切。她很喜欢你们做的的甜点。”海伦娜正一点一点,有些困难但还是执着地独自开心地吃着水果挞。
真好呢,可以自己一个人尝试做某些事情了。我递过一张名片,用可能是我对外人最为柔软温和的声音说:“如果可以的话,请收下吧,这是我的名片。”
当一个长得好看的人在你面前,用一种特别温柔的声音,微笑着向你递出一张名片时,你是什么感觉?是要命的感觉!天野此时就受到了美颜暴击,连话都不会说了。
当她红着脸发愣时,樫野接过名片说:“那我们就不打扰您用餐了。”就牵着她的手匆匆离开。
连“望用餐愉快”都没说,还真是沉不住气的年轻人啊。我拿着手帕替海伦娜擦干净嘴角的残渣碎屑,忍不住愉悦地眯起眼,笑得像只狐狸。
暗中观察的杰诺斯:这人一定要搞事,我要小心警惕!
快乐摄入糖分的齐木楠雄:这人究竟是怎么在脑中发fff团的表情包和弹幕宣言的?疑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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