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还是和镜花交换了手上的东西,我提着蔬菜,她拿着那包咖喱。
毕竟让一个比我小的女孩拎重物实在让我于心不忍,感到羞耻。话是这么说的,但为什么蔬菜也这么重?我错了,我就应该当条咸鱼帮忙拿拿调味料就好。
马铃薯真是罪孽深重啊。我发出无声的感慨。事到如今,我终于发现我的手杖有多重了。
银质手杖的外观颇为精致典雅,杖头细心打磨出繁复的纹路,闪耀着银色的光泽。上等的红木制成杖杆,至于安装在下端的套头,则是采用耐磨的黄铜,整体风格显得古朴而厚重。
扭动杖头,能够从中拔出细长利剑,韧性和硬度都是顶尖水准,几乎说是削铁如泥也不为过。
自从十九世纪末,手杖便风行欧洲,尤其是在上层社会的眼中,它不仅是权力和身份的象征物,而且还能衬托出自己的绅士做派。
在我这样的年龄,如果没有一根称心如意的手杖,那可就是一大遗憾。
我当初定制时不该采用如此繁复的设计,以致我现在恨不得将它丢在路边。说句实话,当初在我拥有它的那一天,我绝对没有想到过未来我会自己亲自拿某些重物。
每次将这根手杖微微抬起,随着我的脚步往前一小步再轻轻落下时,我都感觉自己的臂膀经历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唉,果然是办公室坐久了,体力变差了。我几乎想感慨句“岁月催人老”,不动声色地揉揉手肘。
我摩挲着银质杖头,它的确是一个精美的装饰品,现在却显得过于累赘了。
我有些悔不当初,当时应该先让玛格丽特帮我的手杖减重的。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而且那个任性的大小姐,能不能控制好力度是一回事,愿不愿意控制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敢肯定,如果我把手杖委托给她,最后还能不能完整拿回还是个未知数了。更何况太轻的手杖拄起来也没手感。
想起她那不知从哪学来的小魔王的性格,我又不禁感到一阵头疼。啧,多半还是因为我宠的,没办法,好歹是我看着长大的一个孩子。
背地里嫌弃个两句,一对上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还不是只能一边宠溺地摸摸她头,一边无奈地叹口气问:“又闯什么祸了?”
有时她相当爽快,开门见山就直接说;有时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有时眼泪就那么滴答下来,委屈地哭个半天……
最后还不是我留宿她一夜,把人哄好,帮她解决问题再送回家中,有时就在我这住下了。
温馨的睡前时光,有趣的童话故事——结尾一定要是皆大欢喜,必不可少的晚安吻。现在想来,我对海伦娜的教育方式很大一程度上都来源于她的亲身经历。
常常与家人发脾气后第一个跑来的也是我这,让我有时都搞不清她究竟是真的不想待在家中,还是只是单纯地想我了。毕竟,玛格丽特的性格啊,用别扭体现不出那一份可爱,用娇蛮又有些词不达意,只有傲娇才是最合适的。我亲爱的大小姐。
那段时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尽到了她早逝的父亲的义务。
只是,随着年龄增长,她终究还是懂得了不能任性。我们逐渐生分了,当她身为一个没落贵族之女,想方设法重振家族时,她没有找过一次我。
何必呢,她明明知道,只要她一开口,无论什么是她想要的,我都会送到她家门口。或许也正是因为她知道这一点,之后的日子里她极少出现在我面前,即使在一些社交晚宴上,我们也不过点头之交。
我的女孩,终究是长大了。来自养成失败的我发出亨伯特*的败犬发言,不,我自认对幼女是一片赤诚之心,是纯然的喜爱,呵护与欣赏,绝不参杂半分人类原始的冲动……大概?
总而言之,我在对待幼女这一方面,是采取和森鸥外一样的坚决态度,这或许就是我不会因涉嫌猥亵未成年人而被关进监狱的原因吧。
“哟,织田作!”太宰正好从一家便利店走出,看见织田作顿时眼前一亮,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蹦蹦跳跳地走来。他手提的白色塑料袋中,罐头们不断跃起又落下,发出哐哐的响声。
“真巧啊!”他无比自然地攀上织田作的肩,亲热地说,“你这是要请人吃饭吗?带上我怎么样?”他笑得活泼开朗。
“没问题,只是你不是不能吃辣吗?”
“当当——”他举起蟹肉罐头转了一圈,360度无死角地展示它的美颜暴击,抱住织田作一只胳臂哼唧道,“我自己有买蟹肉罐头哦!”
他兴冲冲地从织田作手中拿过一袋豆腐,挑挑眉说:“你准备尝试硬豆腐自杀法吗?”
“没有。”织田作摇摇头,“兰奇第一次买菜,不小心买多了。”
“这样啊。”他像是突然才发现我在似的,偏头瞟了我一眼,朝我露出一个促狭的笑。与织田作同款的沙色风衣在风中飘荡、缠绕,交织在一起。
我酸了,为什么他们是情侣装!我实名不服,╭(╯^╰)╮总有一天我会让织田作穿上黑西装的,胸前还配有一枝红玫瑰的那种!
镜花感觉走在前面的三个人之间构成了一个无形的漩涡,斯卡特和太宰两人表面笑嘻嘻,心里mmp,眼神交锋之间,刀光剑影,杀机四伏。
行叭,我只是一个吃瓜的无辜小女孩。镜花在旁边看戏,冷漠脸:男人之间的修罗场真是可怕。
我和太宰一左一右走在织田作的两旁,彼此维持了一个微妙又恰当好处的距离。
接着就是凭实力的时候了,要怎么若无其事地插入话题,顺带吸引织田作的关注,再不着痕迹地把话题转移到一个利于自己的方面,同时对对方装作不经意地显露出“看,我和织田作有多亲密,您配吗?您不配”,造成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打击。
太宰笑嘻嘻地说:“织田作你竟然还记得我不能吃辣啊?”他状似无意地看着我说,“明明我也就大概平均每周去你家两次而已。真亏你还能记得呢!”
输了,在这一方面我输得彻彻底底。但别忘了,自古天降克竹马!
“毕竟你第一次吃咖喱时就被辣哭了,所以后来就一直牢记了你不能吃辣这一点。”
“明明是因为当时那盘咖喱太好吃了,我被感动哭了哦!”
织田作定定地看他几秒,说:“不会吃辣也不用特意勉强。”
太宰得了便宜还卖乖,撒娇——原谅我用上这个词,但我觉得他这幅像是小奶猫露出肚皮,想要被人抚摸的样子,除了“撒娇”这个词外就只能用“争宠”了,两者相比之下,还是撒娇更好吧。
他拖长了调,用一种特意放糯的柔软声音说:“但是,我一个人吃蟹肉罐头好孤独啊!”他扯住织田作的一个衣角,眼睛亮晶晶的,“所以,织田作你陪我一起吃呗!”
“可以啊。”织田作无所谓地点点头。
我感觉我再不出手,我的手杖的银质杖头可能就要被活活捏扁了。
而此时,特意转移话题是下下策。嫉妒,可是会让人化为恶鬼的,过于明显的话不就与刷织田作好感度这件事本末倒置了吗?我很清楚他和太宰之间的羁绊,我不会考验在他心中我和太宰谁更重要,这种东西啊,万一最后不是我想要的答案那就真是糟糕了呀。
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我不会因为他的纵容而肆意妄为。
所以,现在最聪明的做法应该是,我笑出一个轻微的弧度,眯起眼睛缓缓说:“太宰君喜欢吃螃蟹吗?”针对太宰发问,既能吸引双方的注意,又能把话题的决定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同时也能有效避免对方的炫耀。
毕竟只论和织田作的相处时间长短,我是远远不及他的。不过有一点是我们平等的,我和他不过都是快要溺死在河中的人,区区一根稻草也不会撒手,更何况是一棵浮木呢?
太宰也笑了,说:“喜欢,当然喜欢了。喜欢地我想要喝螃蟹味的清洁剂死去。”他眉目一挑,笑颜如花,偏头看向我问,“你身边的小女孩呢?终于被你讨厌了吗?”
“呵呵,怎么会呢。我亲爱的海伦娜可一直是我心中的小天使。”我有来有往,笑道,“倒是太宰君您,我前不久遇上的一个孩子被始乱终弃后,依旧对您念念不忘。”
我们两人巧笑嫣然,对话亲昵,不一会儿就谈笑自如。来自织田作视角。
在不明真相的织田作看来:他们两个能这么快就好好相处,实在是太好了呢。
宛如一位看着孩子们在庭院中打闹的老父亲,坐在一边,手捧一杯新茶,不动声色地喝一口,感受温暖的阳光撒在身上,感慨一句:“今天天气真好。”
毫无违和感,织田作一个好佛系的老父亲人设。
镜花视角:斯卡特和太宰可谓是塑料姐妹情的本尊了,当着织田作的面假装自己是个多单纯,多出淤泥而不染,与外边的妖艳贱货完全与众不同的小可爱。
状似平平淡淡的闲聊话语,实则暗藏杀机,贬低对方凸显自身,顺带时不时笑得温婉可人,问织田作:“你说呢?”,这一套绿茶婊必备技能玩得贼溜。
真直男织田作:不管对不对,反正你说的都对。成功成为修罗场的正中心,真男人,外界的血雨腥风都与他无关,安安心心带孩子。
看穿一切的镜花:这瓜真大,我一个人吃不下,呼叫敦敦。
三个男人的修罗场在镜花的旁观下一直持续到一个拐角。
我看见了什么?一只狗!一只吐着舌头,不停垂涎的狗,蜡黄的牙齿,杂乱的毛发,生有皮藓。摇着断了一半的尾巴直直冲我扑来,咧开的血盆大口,恶心的气味弥漫。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翻上了旁边的围墙,值得庆幸的是,这里并没有铺设电网。我终于冷静了下来,在意识到自己安全后,稳稳地坐在墙上,把腿靠在一边,紧紧抱着手杖开始回忆。
简而言之便是,在我和太宰还在友好交谈时,一个拐角,看到了它,这可悲的怪物,这令人作呕的家伙,即使是罪孽的堤丰的后代——刻耳柏洛斯(地狱三头犬)也远远比它来得威猛高大。
我当时便连退几步,脸色一定很难看,而想必太宰也好不到哪去,根本无心关注我。我竭力控制自己颤抖的腿,保持着与它对视的视线。这种东西,光是看它一眼我就有被侮辱了的感觉,我的眼睛被这不洁的象征亵渎了。
好吧,内心戏这么多,还是多亏了《圣经》。实际上我只是在心中不断碎碎念:别来找我,别来找我……看到旁边那个提蟹肉罐头的人了吗,去找他,别找我!我讨厌狗,也讨厌猫,我讨厌一切哺乳类动物!
其实,若只是讨厌也罢了,我却是实打实的恐惧。而且还是那种,看到一些宠物写真集会感慨“好可爱”的人,但一旦在现实中遇见了,就是“敌进我退,敌再进我再退”,你再往前一步我就哭了的样子。
我这种人只适合云养动物,更不幸的是,感谢上帝的偏爱,我可能是吸动物体质。年少无知时,曾第一次去了一家猫咖啡厅,那也是我第一次不顾形象地崩溃大哭。
我坐在座位上不停战栗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偏偏又吓到失声,只能不住啜泣。我的保镖费尽千辛万苦,满头大汗地把一只橘猫从我腿上扒走,刚转移到一边,意图拉走下一只英短猫时,那只大橘从容地跳上我的头,尾巴一下一下地拍我的后脑勺。
我是什么感觉,是那种希望在眼前破灭的感觉,如果我勇敢一点的话,我可能会发出凄厉的惨叫。但我哽咽着,连话都说不出来。泪眼朦胧中周围尽是一只只喵喵叫的恶魔,粉红的肉球蹭在我脸上,毛绒绒的尾巴恶意地戏弄我,鲜红的舌头无所顾忌地舔着我裸露的皮肤。
最后我自闭了,把头埋进膝盖,双手抱在膝前,身子蜷缩在一起,任凭保镖努力解救我。然后我就感觉背上的重量逐步增加,把我压得抬不起头。
我还能怎么办,我也好绝望!等我从那群毛绒绒的恶魔中解脱后,一个人待在角落,心情低落,抽抽搭搭地哭着。
这件事也成了我一辈子的黑历史,我重视到什么程度,就是知道的人中,能处理的处理掉,说出来的人,不能处理掉的也给我处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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