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来到横滨的第13.5天

    “我信。”织田作简简单单的诚恳二字,咬字清晰,没有犹豫片刻,那种沉重的信任——不,这不应当用“沉重”来形容,想必任何一个人,在听到这话时,都应是甜蜜的连苦恼都称不上的喜悦心情。

    “只因为是你,所以我没有丝毫的怀疑”这样的意思,即使他不是直接说出,默契尽在不言中。

    斯卡特突然没声了,如果不是清浅的呼吸声依旧从话筒的另一端,有规律地传入织田作耳畔的话,兴许他会以为是信号太差,电话自动中断了呢。

    “噫——”应该是斯卡特身边那个被称为“玛格丽特”的女孩,嫌弃地说,“你笑得好恶心,在想……”

    “乖,玛格丽特。”斯卡特轻声叹息道。织田作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有了某种空穴来风的画面:或许兰奇会是一副微笑的样子,眼尾轻轻上挑,嘴角有一个小小的弧度,他笑的时候,眼睛总是散发着亮闪闪的光。他可能带着些许羞赧地捂住了女孩的嘴,用眼神示意她安静。

    人都是会有联想的,织田作是一名作家,作家的联想总是比常人更为复杂而精巧,就像一朵玻璃砌成的花亦或是一枚风干的蝴蝶标本,纵使其本身脆弱不堪,但那一刹那的风雅却是不朽的。

    比如现在,在一个肯定不恰当的时间——姑且算得上是敌方干部来挑场子时,同事和上司还在一旁交涉,他却在角落接通了电话。

    这通不合时宜的电话有着长久的沉默,但沉默并不一定是件坏事,无声的沉默往往赋予人们更多想象的自由和权力。他此时就毫无根据地想到了那个女孩愤愤的眼神,通过电话中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猜兰奇可能正在一下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眼神大概是宠溺的。

    织田作漫无边际地幻想着,差点连下本书的大纲都要想出来时,斯卡特又轻声唤道:“织田作……”

    “嗯?”

    “织田作,如果可以的话,接下来的内容你最好不要回答我。”斯卡特低声说,他停顿半响,似乎是给织田作一个反应的时间。

    织田作刚想点头,又想起这是电话,就还是倚靠在墙上,没有回答,只余几声绵长的呼吸表示他还在。他静静倾听接下来的话语,直觉告诉他,那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织田作,放心,镜花会没事的。”斯卡特缓声道,“我发誓,她会安稳回到你面前的。”

    “她本身就是太阳啊,散发着自己的光芒,吸引着他人的目光。”他的声音轻到近乎是在自言自语,但织田作清楚,兰奇是特意说给他听的,“她该做出抉择了,她不得不在这两者间做一个选择,是就此为了拯救他人而献出自己的力量,还是,依旧沉沦在黑暗中?”

    “织田作,我不会也不能去干涉她的选择,因此我只向你保证一点,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她出事的。”

    谢谢。织田作刚想说这两字,就被斯卡特打断了:“嘘——,织田作。”他从唇边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轻轻笑了,“说好的你只需要听着就可以了。”

    “你没必要对我道谢的。”他用一种轻飘飘的语气说,从喉间溢出几声笑音。

    织田作即使想破脑袋,也只能大概猜出他应该是一副笑得温软的样子。

    “织田作,我果然……”他低语道,却只说到一半就改口,“不,先不提这个了。”

    “我等会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处理,你那边想必也很忙吧。”他最后只是说,“长话短说的话,只有那么一句……”

    他是一副郑重的口吻,但语气却是绵软而又飘忽的。莫名的,织田作感觉他仿佛是在祈祷一般。因为是祈祷,所以才会虔诚对待;也正因为只是祈祷,把自己的愿望寄托于不知名的存在,期冀于祂降下庇佑,所以才会是一种如无垠浮萍般似笑非笑的语气。

    他或许对此感到几分可笑,但依旧这么做了。祝福,有时候只是为了给说出口的那个人一份心安。仿佛言灵一般,在说出这句话时,便有无形的丝线把他们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一起。

    “祝君武运隆昌。”他说这话时的语调又轻又柔,尾音有着轻快的上扬。

    随后便是一片寂静,过了两三秒,织田作才突然意识到,对方是在等自己挂断电话。

    他犹豫于自己是否要开口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情急之下,他使用了异能,通过《天衣无缝》,他看到未来5秒的自己一言不发,任由电话中传来忙音。

    这对他来说,的确超出了能力范围。毕竟他可是一个被夹在吵架的正妻和小三之间时,会一度想要咬舌自尽的人。

    而现在,使用异能过去了1秒,思虑了整整2秒,还剩下2秒时间他可以选择说些什么——什么都好。

    他又踌躇了1秒,最后的一秒中,他听到了电话另一端若有若无的叹气声,顿时急中生智,抢在电话被挂断之前说:“你也是。”似乎觉得这样太草率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希望你那边一切顺利。”

    “诶?”斯卡特发出了一声疑惑的气音。

    搞砸了吗?织田作想,心情突然有些低落:也是,这种无厘头的对话,没头没尾的像是不加洋葱的咖喱,令人费解。

    但是电话依旧没有挂断,传出几声低低的轻笑,他说:“谢谢。”声音柔软地像是阳光下被晒得蓬松的棉花。

    “不用谢。”织田作说完,通话也随之结束了。

    等他收起手机,重新加入战局时,事实上,一切都已经谈完了。港黑想要传达的信息武侦已经都清楚了,并且也派出了相应人手去应付。简而言之便是,中也信使可以离开了。

    与谢野把刀插在地上,大半个身子倚靠着,注意到织田作来了,递给他一个笑容,说:“成了吗?”

    他的眼神想必一定很懵逼,有种自己错过了好几季的感觉,便老老实实地开口问:“成什么?”

    与谢野一下子收敛了笑容,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向他,语气沧桑地说:“没什么,我只是突然发现,你还真是迟钝地可怕呢。”

    “嗯?”他脸上不解的神情的确不似作假。与谢野和中也不由得一起抽了抽嘴角,对视一眼,目光不约而同地传达同一个想法:织田作,真是一个可怕的男人。

    “嘛,消息都传达好了。”中也一拉帽檐,“我也是时候该走了。”

    “期待着下一次,你们愿意与重力一战。”他最后把狠话放在这了,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只可惜,帅不过三秒……

    “小矮子接电话!小矮子快接电话!”在他衣服口袋中,某个不停颤动的手机欢快地叫着,“小矮子再不接电话我就把你车炸了!连酒也不放过哦!”

    “太宰那个混蛋!”他恶狠狠地几近咬牙切齿,挤出这几个字,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在其他人同情的目光中,他用力摁下了通话,二话不说就冲着话筒吼道:“混账青花鱼,你要干嘛!”

    “哎呦呦。”太宰有些苦恼地揉了揉耳朵,“小矮子你还是因为缺钙而易怒吗?要多喝牛奶啊!”

    中也额角暴起几根青筋,拼命在心中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不就是这个家伙改了一下自己的手机铃声吗?不就是又骂自己矮吗?不就是又双叒叕明里暗里嘲讽自己身高吗?不就是……

    中原中也他还真忍不了这口气,他一脸冷漠地挂了电话,顿时感觉世界清静了,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然而下一秒,手机又在他手中孜孜不倦地震动着,他很冷静地再一次挂断。

    俗话说得好,事不过三。当手机第三次叫嚣着:“小矮子!”时,他非常冷静地把手机摔在地上,用脚使劲碾了碾,直到手机的外壳完全破碎,整个机身掩埋在地下时,他才收回脚,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他刚迈出一步,似曾相识的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他猛然转头,几人的目光又重新聚集在了织田作手上,那个外表平凡的灰色手机上。中也现在离原地爆炸只有一步。

    织田作似乎是看他脸色不太好,就解释了一句:“太宰刚刚发短信,让我打给他。”

    那条青花鱼可以的。为了气到他,不惜在短时间内更换铃声,然后再让别人打给他,就只是为了气他!这种事情只是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关键是它都不止三次四次五次!

    叛逃前平均每天3到7次不等,叛逃后依旧坚持着每周一次,这种执着的尽力于给前搭档找不快的行为,和一心作死,天天蹦跶依旧没蹦跶死的精神,简直令人肃然起敬。

    上辈子欠的债,这辈子当太宰治搭档。

    太宰治不是靠不靠谱的问题,是那种不气死你他就不会善罢甘休,作天作地小作精的那种。

    中也突然想起曾经,那家伙一边恶心地不行一边往自己嘴里塞蜗牛,边吃还边嘀嘀咕咕:“看,中也,我在吃你的同类哦!”后来实在吃不下去了,去洗手间吐了两回,脸苍白地跟鬼似的,还不忘在那边用刀叉把蜗牛切得七零八落的,嘟囔着:“不能浪费,留着也是个祸害。”

    这家伙,有没有点自知之明啊。他当时用杀人的眼神看着太宰,手中的酒杯都要被捏碎了。太宰仿佛毫无觉察似的,脸上挂着虚假的轻快笑容,低声道:“噫——蛞蝓好恶心啊!”最后切成烂乎乎的一滩鬼玩意,才带着心满意足的惬意神情停止了迫害。

    撑着下巴,要多无辜有多无辜地看着他。

    中也最后啥也没说,把自己桌上的炭烤青鲭结账后,拎着太宰走出那家店,刚出店门就是一通打。

    呵呵。他在心中冷笑几声,下定决心,下次见面时,再听太宰治BB,他就把姓倒过来写。太宰的嘴,骗人的鬼,遇到太宰别和他多废话,上去就是一通锤。

    想到这,他才黑着脸,真正地离开了。

    只留下被与谢野用奇异目光注视的织田作,与谢野包含敬佩的眼神大概想要表达这样的意思:脚踏两条船还不翻,老哥,稳。其实有一点她说错了,是两条船主动争着抢着要来载织田作。

    织田作:喵喵喵?日常风评被害。

    整日陷入迷之修罗场而不自知的织田作,最后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太宰,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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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一边,正准备避难的谷崎直美和春野绮罗子二人,很不幸地被组合的人发现了。

    怒长的葡萄藤像是某些科幻电影中变异的疯狂植物,紧紧缠绕着小轿车,缓慢而又坚定地死死挤压车内的空间。伴随着一身脆响,车窗玻璃随之破碎,春野不由得抱住头,直美一脸忧心忡忡,努力思索着对策却无济于事。

    冲天的葡萄藤像是《杰克与豌豆》中的豆子树一样,茂密极了,却在约翰的操纵下停止了生长。

    直美她们就这么连带着轿车悬在半空,此时唯一能苦中作乐的是,葡萄藤相当牢固,一时半会她们是掉不下去的。

    约翰用一种温和的语气向她们道歉,随即就开口说一些毫无关联的话题——葡萄的嫁接,他像是那种随处可见的美国乡下的农民一样,好为人师地向她们科普这种相对生僻的冷知识。

    然后,在说完理论后,他便十分好心地想要为她们实际展示一下,就言笑晏晏地举起一只手。葡萄藤顿时又缠绕地更紧了,小轿车进一步地被挤压,车窗已经破烂不堪了,若是没有葡萄藤的支撑,可能下一秒这辆车就会彻底散架。

    他笑得眼角弯弯,如果忽略他因使用异能而略显狰狞的半边脸的话,就和任何一个邻家的阳光男孩一样,用一种开朗的语气安抚道:“不要这么害怕嘛,只是有点事要拜托二位。”

    直美的额角是大滴的冷汗,即使害怕到不行,她依旧强撑着看向约翰,缓缓回答:“对恶人而言,‘拜托’等同于‘利用再剥夺,用完即扔’。”

    约翰仿佛根本不在意似的,笑眯眯地说:“组合可不是邪恶组织。”他睁开眼,朗声道,“当然我也不是坏人。”像是陷入了回忆,他慢慢向直美她们叙述了自己的故事。

    一个俗套的故事,一个过着艰难生活的大家庭,一个可爱的妹妹和一个疼爱妹妹的好哥哥。

    “但是她太可爱了,总是忍不住会原谅她。”说到最后,他的语气是宠溺的,脸上的笑容也柔和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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