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玛格丽特死死捂住嘴,肩膀却不停耸动着,即使她再怎么勉力忍耐,些许气音也从她的嘴中倾泻而出。
霍桑默默地偏过头看向别处,一手握拳抵在嘴边,不住地干咳,唇边有一个小小的弧度。
安妮缩在我的怀中,即使看不清她的脸,我也清楚地听到了,那像是风铃般清脆悦耳的童声。她“咯咯”地笑着,笑得整个身子都在我怀中不停地颤动。
“噗。”太宰轻笑出声。
虽然在场的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强忍着笑意,但是他这么明显地表示出来就很过分了。
似乎发现了我幽幽的眼神,他一手虚掩在嘴边,扬起一个轻快的笑容,没什么诚意地说:“抱歉啊,我只是没想到……”他笑得要有多乖巧有多乖巧,“你竟然这么坦诚。”
我摘下帽子,用一种既无奈又宠溺的语气说:“想笑就笑吧,玛格丽特。”然后对太宰冷声道,“我想,如果我不坦诚一点的话,你是很乐意装傻,并且在下次见面时带上一只猫的。”
“哦?”太宰目不转睛地盯了我几秒,随即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十分理所当然地说,“你还真了解我。”
我只感觉牙龈那边一阵酸痛,吓得又往旁边走了几步,离他再远了一点后才稍感安心,没好气地说:“你还真准备这么干?”
“对啊。”他点点头,没有试图隐瞒一丝一毫,正大光明地说,“本来我就一直想这么干了,自从上次看到你被狗吓哭后。”
“等等,所以说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怕猫?”我觉得他刚才那段话有一个致命语病,虽然我的确说过自己讨厌哺乳动物,但是他是怎么知道我讨厌猫胜过狗的?还是因为他自己也讨厌狗,所以决定用猫来吓我?
“嗯,这个嘛……”他显然是在忽悠我,“你就当做是你喝醉后不小心说出来的就好。”
“我可不知道自己还有说醉话的毛病。”
“这个不重要了啦!”他开始胡搅蛮缠,鼓起包子脸,像是下一秒就要在地上打滚撒泼一样。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我被他恶心到了,把安妮轻轻放在地上,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手杖,莫名有种想一杖打在他脸上的冲动。
他看上去似乎认真地沉思了几秒,然后用一种欢脱的语调说:“让你哭。”
我喵里个喵喵喵???我做错了什么,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
我开始认真思考现在打死他会对计划造成多大影响。
“开个玩笑啦!”他摊开手,一副无辜极了的样子,冲我眨眨眼。
全场静默。
“那边那个小家伙,你先把尾巴收起来。”我决定不再理太宰了,跟他说话能把自己给活活气死。
“好,好的。”敦愣了一下,然后迅速解除了虎化。
“我觉得如果我们还想要谈正事的话,可能需要暂时先当他不存在。”我走到敦身边,“那么,中岛君,你认为横滨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他沉默了,久久不语。
“不用担心出格,也不用犹豫是否可能。”我缓声道,“我只是想听听看你的想法。”
“虽然,我和太宰已经向你指明了道路。但是……”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我想知道你的态度。”
“让武侦和港黑达成同盟,让港黑成为你们的协助者,你觉得,这可能吗?”我进一步地向他询问,“对曾经兵刃相接的敌人露出后背,不计前嫌、坦诚相待,你做得到吗?”
他似乎一时想说很多,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重重地点头,说:“港口黑手党也同样想要保护这个城市,如果要对付组合的话,他们是最强大的协助者。”他的声音随后低了很多,“虽然,这个想法可能很难实现,可能还有……”
“已经够了。”我把手轻轻搭在他头上,制止了他之后的话语。
他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在刚刚那一刻是有多么璀璨,坚定并且执着,瑰丽的能够称之为奇迹。
我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说:“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成年人吧,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我轻柔地抚摸他的头,看着他惊讶的样子,不由得笑了,“总是让小孩子来操心这种事情,可是成年人的失职呢。”
“太宰君,既然你的学生都这么说了。”我收回手,“那么,你这个失职的成年人是否要表现一下?”
“由联邦作为中间人搭线,并且我本人来当见证者,再加上你来推动,武侦和港黑的临时同盟,还是能做得到的吧?”
“当然能了。”太宰朗声回答道,“所以现在关键就在,联邦——或者说你,你是站在哪一方的?”
“如果是这件事之前,出于职责,我会重新向你科普一遍联邦的义务。”
“而在这件事后?”他顺势接话道,实际他已经明白了,只是想要我的一个明确答复而已。
“毫无疑问,我站在你们这一边。”我走近了他,伸出手说,“我期待着双黑限时复活。”
“合作愉快。”他笑得眯起眼睛,同样伸手握住我。
而不出所料,在他碰到我的那一刻,作为遮掩物的阴影全部消散了。
“别告诉我你没有后手。”我挑眉看向他。
“怎么会呢?”他不在意地笑笑,随手掏出一个装置,轻轻一按,周围早就安排好的建筑物顿时喷出一股股浓烟。
“饱和金属箔片?”我嗅了嗅空气中的那种味道,再加上要同时使热感能、导航雷达之类的高科技失灵的话,一时半会只想到了这个,我下意识地感慨一声,“这还真是……”
“你果然还是信任着你的学生的,对吗?”我淡笑道,“因为相信他一定会成功送达人偶,所以早早便在城市中布置好。”
“真是让人赞叹的师徒情啊。”
“不仅如此,我同样相信你。”太宰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我顷刻间便止住了笑意。
他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我沉凝的神色,自顾自地说:“若是比较起对这个城市的爱,那种想要守护的心情,你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人的。”
“我说得对吗?特意用梦野久作来诱导组合违规,同时严格控制了民众伤亡数量,让联邦能名正言顺地加入横滨这趟浑水的,现任联邦异能总局长。”他的嘴角有一抹上扬的弧度,鸢色的眼睛难得是清清浅浅的澄澈,有一种暖阳的色调。
我沉默半响,突然笑了。不是那种礼仪式的微笑,也不是那种看好戏似的,充斥着浓浓恶趣味的笑容,而是一个更显真实的,同样难得的能够被人理解的轻快笑容。
虽然因为联邦的立场问题,我早就已经习惯背黑锅了,但是,习惯并不代表喜欢。
我明明也是一个努力拯救世界、维持秩序的人,凭什么莫名其妙就被传成了反派boss,我不服!
“我果然在某些时候还是挺喜欢你的。”我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愉快的笑意,我主动走到他面前,用手背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肩,“时间地点你来定,到时候通知我一声就好。”
“希望你还没有忘记,我的同盟。”
“当然。”他只是笑,“我现在是不是该应景一点,说些什么誓言?”
“足够了。”我转身离开,只是丢下一句话,“别让你的学生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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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坐在高处,遥遥看向风车,不停旋转的风车叶片倒映在他的眼中,那种色泽让他想起了血,不,血的颜色还要更深一些,那种浓重又深沉的感觉,一粘在白色的衣物上便格外明显,也格外让人感到污秽和肮脏。
他想起了某些事情,某些根本无需记忆的事情,遗憾的是,他忘不掉。
“太宰。”一阵脚步声传来,织田作仰头叫了他一声作为提醒。
“欢迎光临,森先生。”他转过头,眸子里是干干净净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四年不见了啊,太宰君还有织田君。”森鸥外的目光轻轻划过太宰,随即便落在了织田作身上,“我送你的大衣,你还有穿吗?”
“那还用说。”太宰轻巧地一落在地,挡在织田作身前,也替他挡下那些恶意窥视的眼神,勾出一个挑衅的笑容,低声道,“当然是烧了。”
森鸥外面色不变,说:“没想到最后,是织田君拐走了我的得力下属呢。”
织田作听到这话,似乎想要应答,就被太宰用没有包扎的左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太宰身子微微前倾,眼睛是黑沉沉的,眸子里透着暗色的光。
他一字一顿地说:“是我主动跟着织田作走的!”他像是守护珍宝的恶龙,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他的珍宝一步。
不知为何,立原道造看着这一幕,突然联想到了私奔的情侣,把森鸥外代入古板的老父亲角色,他们的对话好像完全没有问题。
他不由得被自己的想象恶寒到了,银似乎注意到了他这边,递来一个“怎么了”的眼神,他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当着首领和前干部的面说出这话来,只是小幅度地摇头示意无妨。
而在织田作看来,太宰现在更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黑猫,直立起尾巴,从喉咙里发出低吼,一副警告别人不准再过来的样子。
“太宰,没关系的。”他轻轻拉了太宰一下,太宰便随即收敛起锋利的爪子,乖顺地扭头,睁得圆溜溜的鸢眼中还有几分疑惑。
“你已经不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了,是武侦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然后港黑的其他人就震惊地发现,前干部大人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哄好了,即使没有说些什么,但任何人都能看出他高兴到身边都飘着粉红小花花的样子。
森鸥外: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在两方对峙,互相放狠话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一言不合撒狗粮的。
“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先生。”此时从后方走出一人,朗声道。
森鸥外睁开眼,微笑着同样以敬称称呼对方:“武装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先生。”
两人同时缓缓走向对方面前,停留在了一个恰当的距离。
福泽先生率先开口说:“这一时刻终于来临了啊。”
森鸥外接话道:“要是知道了横滨两大异能组织的首领像这样秘密会见,政府的大人物们肯定会惊慌失措的吧。”
福泽先生直入话题:“侦探社的某位新人,建议我与你们港口黑手党结成同盟。”
“是吗?”森鸥外轻轻一笑,不作评价。
“我当时是反对的……”福泽先生也没有在意他的态度,继续说道:“但这是多次遭到港口黑手党枪击、斩伤、诱拐之人的提案。”他的眼神中透露着某种坚持。
“话语中的份量不同。”他沉声道,“因此作为组织的首领,我不得不侧耳倾听。”
“彼此都是操劳不断的立场呢。”森鸥外意义不明地感慨一声。
“从结论来说,就算不同盟,也像提议暂时停战。”
森鸥外笑了,睁开了那双紫红的眼睛,问:“你可曾读过谢林的书?”
福泽先生一怔,没有回答。
“那么纳什和基辛格呢?”他进一步地追问道。
“谢林的《先验唯心论体系》,纳什提出的非合作博弈均衡,至于基辛格……”我从一旁走出,牵着海伦娜的手,对其他人微微一笑,行了个脱帽礼,接话道,“都是著名的战略论研究者呢。”
“阁下终于愿意现身了吗?”森鸥外看向了我。
“这也没办法。”我叹息一声。
“毕竟我只是一个柔弱无助可怜的官方人员,可不敢掺和进这种事件中。”在别人“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的眼神中,我无辜地眨眨眼,说,“另外,如果严格来算的话,我可是文职。”
看着面前这个自称“柔弱无助可怜”的“文职人员”,其他人一时都被惊呆了。
就连平时一直说鬼话的太宰,都忍不住嘴角一抽。
等等,为什么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的确很少亲自动手的,为什么别人都不信我是脑力派呢?
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青花鱼先生:请先看看你的手杖剑,再看看被你吊起来打的mimic,你竟然有脸说这话^_^。
“我想先请问阁下一个问题。”森鸥外依旧笑着,暗色调的瞳孔有着血液一样的色调,他问道:“请问组合究竟是如何知道梦野久作的?”
“我干的。”我没有试图隐瞒,同样直直地看向他,坦诚道。
其他人只注意到两双相似而又不尽相同的红眼睛,在半空对视。
说好的柔弱无助可怜呢?你骗鬼啊!这是他们的内心真实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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