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菲茨杰拉德都愣了一下,扭头看向马克,他还保持着拉住我头发这一姿势。
我眨眨眼,下意识地抓住他的领带,仿佛一时有些难以理解马克的话。
“谁和那个暴发户/伪绅士关系好了!”过了片刻,我们不约而同地喊道。
我们重新转过头,面对面地叫着:“别学我说话!”话音却又一次重合了。
我用力拍开他的手,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嫌弃地放开他的领带,从口袋中掏出手帕,低下头无比细致地擦拭手上的每一个地方。
“还是老样子的矫情。”菲茨杰拉德嘲讽一句。
“我可不想被传染上什么病菌。”我头也不抬地回道。
我们隔着中间的一个空座位,纷纷别过头看向窗外,怎么也不想再让对方的那张蠢脸出现在视线中。
“还有多久才到?”我轻轻用指节敲了敲玻璃窗,忍不住发问。
“最后几分钟的路程了。”马克欢快的声音传来。两个娇小的不明生物飞到我身边,认真地跟我说:“请不要着急,马上就到达目的地——白鲸了,预计在5分钟之内降落。”
我有些好奇地戳了戳金发小人的脸颊,感慨道:“这异能挺可爱的,类似于守护灵一样的吗?”
“停下你试图挖角的蠢蠢欲动的心。”菲茨杰拉德没好气地说。
我轻轻瞟了他一眼,停下手中的动作缓声道:“我又没说自己想挖角。”
“但我感觉你想,就是没说而已。”
“嘁。”我冷哼一声。
“喂,你刚刚是‘嘁’了一声吧?”他额角暴起青筋,终于不禁转过头来说:“说好的绅士风度呢?说好的礼仪呢?”
“在你面前,那些东西都是不存在的。”我懒洋洋地回应他,温柔地点了点那两个小家伙的头,“我可没必要向某位粗鄙的暴发户展示自己的风度。”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像玛莎那样高雅端庄,同时又有着孩子般纯真的夫人,究竟是怎么看上你的。”我不再看向窗外,转而扭过头又与菲茨杰拉德对视,一字一顿地挑衅道,“怕不是一时被沙子迷了眼。”
“我当然配不上玛莎了,她是多么迷人的天使。”他一脸自豪地说,“可她愿意留在我的身边,这就已经足够了。”
失算了,忘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妻奴,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程度。我一脸尬尴又不失礼貌的职业假笑。
“我会给她她想要的一切,只有最好的事物才能配得上她。”菲茨杰拉德还在那边喋喋不休。
我无比敷衍地嗯了两声,只觉得一大碗狗粮被强行塞入嘴中。他怎么还不闭嘴!就他有妻子哦,天天秀!
我竟然没有把海伦娜带在身边,不然我也可以向他炫耀我和海伦娜的亲密无间了——嗯,前提是海伦娜消气了,不嫌弃我。
我越看越觉得他碍眼,那种无形的粉红泡泡充斥了整个空间,密集得近乎让人难以呼吸。
“对了!”谢天谢地,他终于停下来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他把目光放在了我身上。
“怎么了?”我只觉得被他那种甜蜜的表情膈应到了。
就在这时,直升飞机也已安稳地降落在地,我实在不想在这种满是恋爱气息的地方继续待下去了,利落地一跳,落到地上,随即仰头看向还站在门旁磨蹭的菲茨杰拉德。
“话说你的白月光追到手了吗?”他状似随口一问,“那人究竟是谁?被你藏得那么严实,死活不肯露一点口风。”
他也跳了下来,又补充了一句:“满打满算都快四年了,我是不是该等着参加你的婚宴了?”
什么叫字字诛心,这就叫字字诛心!这难道是我能决定的事情吗?我特么……我哭了,哭得好大声,如果可以,我当然想娶织田作了,只要织田作一点头我愿意当天就筹备婚礼,直接昭告天下。
问题是,织田作他愿意吗?
菲茨杰拉德那个混账,他竟然还敢问我有没有追到手?有没有追到手!去他妈的!
我知道他和玛莎是青梅竹马,我也知道玛莎为了他甚至不惜违背家人的期望……我酸了,我当场爆哭!
我怀疑他是故意的,满打满算四年,满打满算都四年了,我就亲了一下织田作的脸颊,还是和别人一起亲的,我真的……
算了,知足常乐,只要能看到织田作就好了……我好卑微哦,我太难了。
“弗朗西斯你个无药可救的妻奴!大笨蛋!品味糟糕的暴发户!”我气到骂人的嗓音都在颤动。
“哈?我又怎么了?”他一脸惊愕,不满地叫着,“你突然发什么疯?”
“你这个白痴!”我抿起下唇,尽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嘴里断断续续地骂他,“从以前我就看你不爽了,粉色衬衫什么的真恶心!”
“那是玛莎给我挑的,总比你那一身黑好!”他想都不想就反驳说,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后,才有些讶异地问道,“你别告诉我,有你还追不到的人?”
“闭嘴QAQ!”
“不是吧?”他这下睁大了眼睛,“对方要求多高?连你都看不上?”
“QAQq……”我吸了吸鼻子,对方要求不高,就是刚好看不上我而已。越想越惨,我哽咽了一声。
“等等,你别哭!”
“QAQ□□□□□□□□……”晚了,眼泪已经停不下来了。
“你多大了还哭?好歹当着我的面,你能不能……”
“不能!”我打断道,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你给我闭嘴!”
“你以为像玛莎那样的另一半,是谁都能遇到的吗?”我忍不住小声啜泣着,带着浓浓的哭腔说,“你给我去跪在耶稣的圣像面前祈祷,好好向上帝感谢祂的仁慈吧!”
“带着我的祝福赶紧滚!”
“但我就是遇到了啊!”
“我……”我气到骂不出话。谁都别拦我,我今天一定要在这里打死菲茨杰拉德,为横滨除害!
我一手握住手杖的杖身,另一手搭在杖头,下一秒就要拔出剑来往他身上开几个洞。
“你冷静,别动手。”他一连退后几步,摆手对我说,“不就是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吗?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至于哭吧?”
“他才不是不喜欢我QAQ!”我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又流出来了,“他只是……他只是没有我喜欢他那么喜欢我而已!”
“你别哭了……”菲茨杰拉德一脸崩溃,“我的错,我不该提这个话题的!”他从衣间拿出手帕,想要递给我。
“我没哭!”我拍开他的手,用袖子一抹眼泪,狠狠瞪了他一眼。
“行行行,好好好。”他十分敷衍地回我,“你说什么都对。”
“我真的没哭!”我一字一顿地说,提高了音量。
“总之那个人究竟有什么能耐,能被你惦记那么久?”他不在这个事情上和我多纠缠,迅速转移话题。
“他啊,我要怎么形容呢?他真的太好了……”我顿时收住了眼泪,眼睛亮闪闪地说。
“他?”菲茨杰拉德抓住重点。
“是他。怎么了吗?”我疑惑地看向他,然后又自顾自地说,“他和我一样领养了很多孩子,是一个,怎么说,真的非常奇妙的人,温柔得简直不可思议。”
“他是一名作家,有着那种特别治愈的品质,就是好像只要待在他的身边,就能忘掉一切不顺心的事情。”我轻轻笑了,语调欢快而又愉悦,“如果他愿意抱住我,或者只是摸摸我的头的话,我就已经超满足了!”
“大概就是,任凭我用任何的语言都无法向你描绘出他一丝的好。”
“在他面前,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只有真正见到他的第一眼,你才能明白,我说的都不是夸张的形容。”
“他真的就是有那么好!”我再次强调说,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让我愿意把全世界都送到他面前。”
我有点激动,脸都在发烫,心跳的砰砰声不绝于耳。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是喝醉了酒一般有些醺醺然,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有着一种不真实的飘飘然。
如果织田作在我的面前,我只会继续当他的挚友,绝不会把这番话说给他听。即使那些情感已经咕咕冒泡了,我也会把它们全都憋在心里。
我真的,太喜欢织田作了!
这种喜欢,是很多种不能说清的复杂情绪参杂在一起,只有这份喜欢的本身,是难以质疑的。
只要他好,那么对我来说,就一切都好了。
我用着缓和的语调,微微上扬的尾音显得轻快,那种甜蜜的幸福感使我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我不知道自己此时是怎样的表情,但我能确定,一定是像菲茨杰拉德谈起他的妻子时一样:满眼的都是温柔与纵容,以及浓郁的几乎要溢出的爱意。
“他哪里都好,就是不喜欢我这一点……”笑容突然逐渐消失,我勉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强行说道,“也好……真的……QAQq”
“算我求你了,你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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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玛莎,过得还好吗?”菲茨杰拉德站在窗前,语调温和而又轻快,“嗯,很抱歉迟迟没给你打电话。”
“兰奇?他就在我旁边,等一会我就把电话给他。”他轻轻笑了,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缝,用像是吃醋的语气说,“明明我也有好久都没见到你了,你竟然都不想我。”
“我当然不是在责怪你了,我相信兰奇在你心中的地位是远远比不上我的,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也是独一无二的。”
“那孩子的话,只比你差一点点——就一点点,头发丝的大小。我爱你,同样也爱她。嗯,我永远是最爱你们的。”
“玛莎,能念念我的名字吗?我想你了,我真的有些太思念你了。”
“嗯,只要念念我的名字就好,我想听你的声音。”
他顿了顿片刻,像是在侧耳倾听些什么,半响才低声道:“我在,玛莎。”他又重复了一遍,“玛莎,我一直都在。”他的眼神,是柔和却又带着浅浅的哀伤的,以及一些不为人知的落寂。
“那孩子我也时刻惦记着。”他的嘴角有一抹微微的上扬,但我知道,那只是他竭力装出来的轻盈,“她应该还在伦敦留学。”
我沉默地站在一旁,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善意的谎言依旧是谎言,而远远更为沉重。在一群人的欺瞒下,编织出的仙境终究是阳光下的泡沫,美好得不真实的同时又是一触即溃的。
我同样选择了维护这个脆弱的谎言,在我深感于自己的卑劣不堪时,又有着和菲茨杰拉德一样的悲戚:如果没有这个自欺欺人的谎言的话,玛莎会崩溃的。
菲茨杰拉德已经永远地失去了他的女儿——那个有着灿烂微笑的讨人喜欢的可爱女孩,他真的已经不能再失去更多了。
我不赞同这样做,为此还曾和他吵过一架,但他仅是一句话就驳倒了我“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呢”。
当时,他揪着我的领子,眼中是深埋的怒火与悲凉,他的声音很平淡,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静。
“那你说,我还能怎么办?我还能做些什么?”他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地向我质问,“还是说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看着玛莎一天天憔悴下去吗?”
“我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这句话,比起对我说,他更近乎在自言自语,“不管如何,我一定会让玛莎幸福的。”
是啊,他就像是孤注一掷的赌徒,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要么一夜暴富要么就此一贫如洗。
“砰——”大门被粗暴地撞开。
“抱歉,好像有客人,晚点再打给你。”菲茨杰拉德正想要挂断电话。
我走到他身旁,拿过电话,说:“玛莎,许久不见了。”我轻巧地从旁边溜走,对着无礼的客人——中岛敦微微颔首,不顾他惊讶的神情,“既然弗朗西斯有客人要招待的话,我们来聊一会儿,怎么样?”随即走出房间,找了个偏僻地方继续通话。
“嗯,海伦娜一切都好。”我微笑着说,“还是老样子喜欢甜食。”
“当然了,我也是喜欢的——这一点总是不可置否。”电话另一端是甜美的轻笑声。
“你有收到我寄的枫糖浆吗?尝尝看新鲜的枫糖芝士蛋糕或是枫糖薄饼吧。”我靠在白鲸的玻璃窗上,窗外是大片的阴霾,电闪雷鸣间,还夹杂着从菲茨杰拉德他们那里仿佛拆迁现场的噪音。
我笑了,缓缓道:“或者,等我哪天带着海伦娜一起去看望你时,你来试试看我的手艺?”
身后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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