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还不错吗?”罗曼医生小声说道。
“啊,这……”立香转过头,诚恳地说,“医生,小心糖尿病啊!”
“糖分过剩的大龄废柴青年,是要濒临破产边缘再去拯救世界的喂!”
“你以为我不看《JUMP》的吗?”他一头黑线,“在你心中我究竟是什么形象!”
“很恶意的评价诶!”
“阿玛迪乌斯啊啊啊!我一定要打断你的腿,再割下你那只会戏弄人的舌头!”不远处,穿着恸哭外装的萨列里高声喊道,一边把莫扎特撵得四处乱窜。
“诶呀呀,难道不是很美味吗?”莫扎特脚步不停,一边还扭过头笑吟吟地说,险之又险地躲过擦着他耳畔而过的武器。
“要来一口吗?”看到这一幕,我对沉默不语的立香等人问道。
立香迟疑片刻还是选择接过:“总觉得,如果拒绝的话,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对了,大佬,你的宝具是怎么回事?”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凑到我身边,“为什么明明是EX级却无法使用!”
她一脸怨念:“我也想开宝具吊打小朋友……”
“这个啊,因为是那种一次品,所以……”我语焉不详,“羁绊还不够吧,等到真名解放才能使用——大概?”
“为什么是不确定的语气?”
“因为我也不确定嘛——”
“那……”立香随手把巧克力塞给路过的立夏,一边大声说,“还请您解释一下,这个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跳动过的羁绊是怎么回事?!!”
“水水水水!”毫无防备的立夏一口吃下,腻到感觉大脑都被糖分入侵了,不由得流下了属于弱者的眼泪。
幸好Emiya早有准备,将一大杯冰水递给他。
“小朋友,这难道还需要解释?”我笑容不变,“换做是你,你会对一个整天馋你身子的人产生好感吗?”
“顺带一提,我的固有技能一直开着,从刚刚起,你的心里话就有点危险哦。”
立香讪笑两声,有些腼腆地说:“其实,还能再危险一点。”
我抱着童谣退后了不止两步。
这个救世主,不太对劲。
——视角转换的分割线——
不得不说,时间是无比奇妙的事物。
不知道后来经历了些什么,才让如今乖巧懂事的小兰奇变成后来那副样子——傲慢、阴险、精于算计、善于攻心、冷酷又恶趣味的利益至上主义者(菲茨杰拉德语)。
当然在马克、米兰、梅厄等人看来:先生一直都是小天使!温柔善良(?),护短的时候特别可靠,优雅高贵、温文尔雅,富有责任心,对待小孩子和下属都格外包容宠溺……
即使、即使偶尔嘤嘤嘤也……也超可爱哒!
……(省略一万字彩虹屁)
让我们忽略掉这些带了十万米滤镜的人。
不过即使是在平日里与他一向不对头的菲茨杰拉德,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的确很可爱——可爱过头,走在路上一定会被怪叔叔和怪阿姨搭讪的那种程度。
小兰奇穿着洁白的丝绸睡袍,宽松柔软的南瓜裤,如同用牛乳浸泡细养出来的嫩白小腿大咧咧地露在外面。
他没有好好穿上棉袜,裹着羊绒毯的双脚让人不由得联想到蛋糕上软乎乎的奶油,被细心堆成一个个小尖塔的样子。
雪白的脚踝精致而纤细,一只手就能圈在手心,摸上去就仿佛抓住了一块温润软玉。
他是出身贵族的小少爷,被家里人过度的保护以致养成了娇气、爱哭的性格——不到半天时间,已经哭了两场,到现在眼睛都红红的,活像是只被人捏住耳朵提起的小兔子。
众人甚至暗自在心中猜测,日后他深邃了不少的红眼睛可能是因为哭太多而导致的。
光是这么想,就觉得以后再也不能直视先生威严满满的样子了。
“额,我们谈谈?”
不知为何,被其他人以“因为你结过婚所以一定很擅长哄小孩子”这样似乎有理有据的理由,推出来作为谈话人选的菲茨杰拉德,此时也只能斟酌着语句,小心翼翼地开口。
“嗯,好的。”男孩睁大眼睛,很认真地点点头,“您想要问些什么?”
故作严肃的样子不禁令人发笑。
……谈些什么好呢?他一时愣住了,下意识地盯着小兰奇的脸端详,试图看出那些令他感到熟悉的特征。
男孩有些疑惑地歪过头,不过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浅笑着,安静地看着菲茨杰拉德。
和他的父亲相比,小家伙的相貌在许多地方依然存留着母亲的影子,线条和轮廓都要更加柔和精致。
他仰起头看人时,线条优美的脖颈就像是小天鹅般,眼睛里流淌着甜蜜的暖意,像是新生的羊羔,充斥着对世界的好奇与憧憬。
是不一样。菲茨杰拉德想:很不一样。
27岁的青年也是这样的安静,但他的目光中总透着一股虚无与死寂,是阅尽世事的坦然,是饱尝沧桑的睿智,是过尽千帆的透彻。
在他们长达十年的交往中,偶尔的,菲茨杰拉德会看到他露出这副神情。
明明身在人群的中心,却仿佛独自一人。
他的目光是不带任何温度的,他只是默默地沉思,似是在回忆又似乎只是单纯地走神。
仿佛火焰燃烧殆尽后留下的余烬,或者无风时平静无波的湖面,油画上精致艳丽又死气沉沉的花朵,在风中奄奄一息、摇摇欲坠的烛焰。
他像是黄昏,也像是日落,早已看透一切并对此无动于衷。
他总是一个张扬、傲慢的人,似乎无时不刻不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芒,吸引着人群像恒星围绕太阳那样密不透风地围绕他。
即使是独处时,他安静下来的样子也不常见,但菲茨杰拉德有时看见他,却总会无端想到“垂暮”这个词。
他似乎已经很累了,他似乎已经厌倦了,他似乎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可是,为了某个他从未向他人告知的信念,他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从来没有人想过,他是否愿意。
他有曾后悔过吗?
把阴谋诡计刻在骨子里,把背叛刺杀视作家常便饭,这个世界上,恨他的人和敬他的人各占一半。
他总是那副淡然的样子,仿佛不把一切放在心上,不管是什么事都能一笑置之。
不能逃避,不能放弃,只能坚持,只能坚强。
他的人生,就是这么度过的。
没有任何人强迫他,是他逼着自己活成了这副模样。
7岁的他是初升的朝阳,对一切怀抱着期待;而27的他,在可以称得上人生刚刚有所成就的年纪,却已经宛如走在迟暮的黄昏中。
想到这,菲茨杰拉德原本那些想要脱口而出的问题、想法,顿时便烟消云散了。
毕竟,他总不能要求一个7岁的孩子去理解这么多,至今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的事情。
于是,在与小兰奇大眼瞪小眼很久后,当男孩忍不住侧过脸,困倦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时——
菲茨杰拉德问道:“你会自己穿衣服吗?”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之前他抱着阿加莎的大裙子哭得天昏地暗,等阿加莎走后还哭哭啼啼了很久。
马克这个读作护卫写作保姆(划掉)执事的人,费劲千辛万苦、历经艰难险阻,好不容易为他洗漱并换了身衣服。
不过到底是小孩子,还是挺好哄的——比起日后抱着幼女自闭,现在的他喜欢待在熟悉的人身边,揉着眼睛轻声抽泣,哭唧唧地拽着那人袖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安慰,一双通红的兔子眼含泪看着你,哭得鼻尖发红,泪水像是没有拧紧的水龙头,嘀嗒嘀嗒个不停。
如果被人抱在怀里,轻轻拍着背,再摸摸头的话,他的心情会好一点——至少总算是止住了眼泪。
而现在,听到这个问题,小兰奇诚实地摇摇头:“不太擅长。”
菲茨杰拉德在心中自动翻译为:完全不会。
“你挑食吗?”
“有一点点……”他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表示真的只有一点点不喜欢的。
“那你不喜欢什么?”面对小孩子,菲茨杰拉德充分展现了自己的耐心。
男孩先是一愣,似乎被问住了,然后深吸一口气,飞快地说:
“我不吃蒜葱姜、香菜,不喜欢一切带皮的植物,口味偏淡,不吃酸苦辣味的菜,不喜欢油腻的,不吃动物的内脏,腥味重的鱼、羊和海鲜,不喜欢胡萝卜、西兰花、菠菜、青椒……”
赶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之前,菲茨杰拉德捂住了他的嘴。
呵呵,不喜欢的东西有亿点点多。
“你有什么喜欢吃的?”
“不知道。”他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想了一会儿,认真地说。
光看他的样子,简直乖得不行。
但从刚刚那一番对话中,菲茨杰拉德已经确定了:这,是个难伺候的小少爷。
“唉,算了,你乖乖去睡觉吧。”
反正再聊也问不出什么了。他看着小男孩乖乖躺下,确保盖好被子、房间中的暖气适宜后,才起身离开房间。
在准备关灯前,他回过头,问:“你一个人睡会害怕吗?”
不知道这句话怎么了,小兰奇忽然哭了——那种很安静的哭法,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眼泪静静地落下,沾湿枕巾。
“不害怕。”他这么回答,“只是有一点点的寂寞。”
“我已经习惯了。”
小家伙把自己藏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像是在尝试汲取更多的温暖,好度过漫长的黑夜。
他怕冷。
特别是在秋冬的晚上,即使暖气毫不吝惜地充斥着室内的每一个角落,厚厚的名贵地毯铺满房间,天鹅绒的被子与枕头晒了一整天的阳光,是让人想要在上面打滚的蓬松和柔软。
但还是很冷,也很寂寞。
宽阔的斯卡特大宅寂静又寒冷,几乎要渗透到骨子和灵魂里去。
太安静了……他总是睡不着,莫名的惶恐与不安深深扎根在心中,无论被子裹得再紧都没有用。
他不怕黑,他只是害怕孤独。
或许有曾在内心暗暗期待过,希望父亲能来陪自己,哪怕只是在睡前坐在他的床边,对他说几句话也好。
但他从来没有等到过愿望成真的那一天。
如果当时,能有一个人陪他就好了。
可在当时,他就是这么被宠爱着又被忽视着长大的。
“……我找个人来陪你。”菲茨杰拉德烦躁地挠挠头。
他有种莫名的感觉,仿佛突然介入了一段逝去的过往中,又像是在不经意间偷窥了别人的隐私。
他知道的,斯卡特从来都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同情。
那是个把骄傲当做信条的男人,踩着一路的尸骨、鲜血走到今天。
心思周密、运筹帷幄,强大而又仿佛无所不能。
但是这个孩子却是完全相反的。
他或许同样聪明,却更加的柔软、善良,像是一只小绵羊或是小兔子,温和无害。
细声细气的叫唤和柔软的皮毛不能够伤害任何人,也无法保护自己,只会让觊觎他的目光越来越多。
他天真的目光仿佛只能看到一切美好的事物,他见识过人性的丑恶,却更愿意去相信光辉的那一面。
他或许有所戒备、有所警惕,但让他卸下心防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他的眼睛,过于清澈了,荡漾着清晨的露水和三月的风信子,春日的溪水流淌而过,晨曦撒下遍地的生机。
那么……他究竟经历了多少,经历了什么,才会成为后来的他?
菲茨杰拉德的心情有些沉重,但他竭力让自己摆脱这种情绪。
因为不需要。
过去的事情早已结束。
他所认识的那个人,傲娇、别扭,偶尔的恶趣味,有时候会耍小孩子脾气。
是个一想到就让他头疼,每次都不由得恶语相向的对象,但也是他相识十年,相处已久,无比信任的人。
不过他也有些奇怪,以斯卡特这样的显赫世家,照顾好一个孩子显然是轻而易举的。
更不用说,这个孩子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私生子,而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那么,他的父母究竟是由于忙碌,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以至于忽视了他们唯一的孩子。
————
“那个孩子,他长得很像母亲。”听完了菲茨杰拉德的一番话,在一片静寂的沉思中,赫尔曼先生缓缓道,“不仅是发色、瞳色,神似的五官和如出一辙的眼眸,连性格都偏向他母亲……”
“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梅厄问道,“还是说夫妻之间感情不和?连带着孩子一起被冷落?”
“不,他们是我见过最恩爱的一对夫妻。”赫尔曼先生严肃地说,下一秒又有些怅然,“本来应该是一件好事的……”
“唉,只可惜……”他长叹一声,悠远的目光似乎在回忆往事,“在他出生时,同一支笔,写下了一个人的出生证明,又写下了另一人的死亡证明。”
言尽于此,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恐怕那孩子受到的冷落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他的父亲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而已。
童年的缺失导致后来的隔阂,最终让他们父子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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