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阳光透过窗帘细缝跑进屋内,留下一道泛着橙光的足迹。
双柚喜欢在昏暗的房间睡觉,微弱光线都能让她转醒。
双柚眯着眼瞧窗帘那条缝,皱眉坐起来,腿刚刚一抬,酸软带着疼的感觉猛地涌上来,她倒抽一口冷气,又倒了回去。
久不经事,身体都跟锈住了似的,偏偏碰上了个大半年没启动的永动机,她不散架才怪。
双柚放空了一会儿,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看时间,非常好,还不到八点。她踢了苏应归一脚,带着火发号施令:“去把窗帘拉上,晃我眼睛。”
苏应归声音低哑,连眼睛都没睁开:“几点了?”
“七点十八。”
双柚起床气上来,见苏应归没动作,直接上手掐他脸,咬牙怨念道:“你快去,听见没有?”
苏应归半睁开眼,适应房间光线后,眼神恢复清明。
他翻身下床,光脚走到落地窗前,伸手拉上窗帘。
光线暗下来之前,双柚瞥见他光洁后背的几道红色抓痕迹,心虚别过眼,没敢细看。
苏应归打开衣柜,拿出一套运动服准备换上,抬眸,猝不及防撞上双柚偷看的视线。
他眼神坦荡,反倒衬得双柚像个觊觎男色的小偷。
双柚闭上眼,翻身,将被子拉上来,只露出半个后脑勺。
“我才没在偷看你,别自恋。”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双柚百般不自在,又多余补充:“你全身上下我哪没见过,摸都摸腻了。”
“……”
“……”
双柚绝望闭上眼,内心哀嚎不断,恨不得在床上挖个洞钻进去。
好在苏应归没有吱声,双柚第一次感觉话少是他最大的优点。
苏应归换完衣服也没马上离开,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脚步声忽近忽远,双柚正犹豫要不要开口问他到底想干嘛的时候,苏应归的气息突然逼近。
苏应归的手撑在双柚枕边,离她很近,呼吸扑在她的侧脸,睫毛不受控颤了两下。
双柚强作镇定:“你做什么?”
“找手机。”
苏应归的手伸到枕头下面,从左边扫到右边,什么也没摸到,他直腰站直,看向双柚的手机:“给我打个电话,找不到了。”
双柚捞过手机,拨通苏应归的电话,几秒后,铃声在被窝里响起来。
如果非要说更确切的位置,双柚感觉,这大概似乎好像应该……是从自己大腿根下面传来的。
苏应归听见声音,正要掀被子拿,双柚出声制止:“你别动我!”
她睡觉不老实,事后澡裹得浴巾早就被她踢到床下面了。
掀开被子,苏应归穿戴整齐她赤.裸.裸算怎么回事儿,不行,不能忍。
“我给你拿。”
这一年份的尴尬赶着来今天早上刷存在感,双柚钻进被窝里,火速拿起苏应归的手机,手从被子里伸出去,人缩在被窝里闷声闷气地说:“给你。”
苏应归接过手机,上面还存有余温,手指在屏幕上摩挲两下,他把手机放进卫衣兜里,见双柚还闷在被窝里不出来,轻声道:“你继续睡,我去跑步。”
双柚点头,被子跟着点头。
苏应归转身往外走,出门前,他回头看了眼,双柚还保持闷被窝的姿势。
短暂沉默,苏应归打开门,说:“好好睡,我走了。”
话音落,门被关上。
双柚掀开被子,猛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小脸红扑扑,不知道是憋的还是躁的。
-
双柚这个回笼觉睡到了九点。
谢斯若起床看他们不在家,猜到他们外宿,打电话来也没问在哪里,只说十一点高速入口碰面,去山里看望双恭石。
双恭石的书院在小县城景区里,下高速后还有将近一小时的盘山公路,路程不算近又颠簸,难得苏家人有心,每次来燕州都会抽出时间进山看望老人家。
双柚挂断电话后起床洗澡,收拾好下楼,苏应归正在客厅看《山河破》剧本。
他鼻梁上架着金边眼镜,长腿搭在沙发凳上,举手投足透着一丝不可侵犯的学究气。
苏应归的专注力都在剧本上,听见脚步声,没抬眼,分了片刻神对双柚说:“厨房有牛奶和三明治。”
双柚没工作会睡懒觉,没有吃早餐的习惯,而且昨晚吃了夜宵也不怎么饿,她没想到苏应归还会给她备一份早餐,尤其是她走进厨房,发现三明治和牛奶都在温箱里保温时,那声“我不饿不想吃”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细想一番,她跟苏应归几乎没有这样连续相处超过24小时。
过去三年里,长期不见面是常态,就算偶尔见面,相处时间也不过几个小时或者睡一夜,话说不了几句,甚至那几句都是吵架。
这可真是太和谐了,和谐得双柚都想给他们颁一个最和谐塑料夫妻奖。
胡思乱想的功夫,双柚不知不觉把牛奶和三明治都一扫而光,站起来的一瞬间,撑得还有点难受。
她把餐具放进洗碗机,见时间差不多,走到客厅叫苏应归:“我吃饱了,出发吧,妈妈说在高速入口等我们。”
苏应归点头:“好。”
双柚的超跑不适合开山路,苏应归工作室车库停着一辆闲置的路虎,正好派上用场。
不过双柚开不惯越野,幸好车窗做过防窥处理,苏应归说他来开,她乐得清闲去了副驾。
到高速入口跟父母会合后,苏允程趁机提出想坐路虎。
昨天的不快还未散尽,苏和渊板着脸没表态,谢斯若使眼色让苏允程赶紧下车。
苏允程拿着游戏机屁颠颠换了车,关上路虎车门后,他瘫坐在后座,长舒一口气:“总算解脱了,你们都不知道,这大半天的差点给我憋出内伤。”
苏应归开着路虎带路,先行一步。
双柚递给苏允程一瓶矿泉水,顺便问道:“这么夸张,爸妈又吵了架?”
苏允程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叫苦不迭:“没,但还不如吵架呢,他俩冷战,家里跟冰库一样,我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我爸暴脾气上来给我一顿揍。”
苏应归适时开口:“你想转学吗?”
家长不在,苏允程才敢说真心话:“想转,但我不想学医。哥哥嫂嫂你们不在家,都不知道我每天过的什么日子,天不亮就被爸叫起来背药名认药材,错一个打一个手心,给我疼的,半个月没打球了。”
苏和渊的严苛双柚见识过,哪怕是春节,苏允程也会被苏和渊带到药房学习一个小时。
只是苏允程不是这块料,苏和渊这么多年用心教导也没什么起色,一个不愿学,一个教不会,可想而知家里气氛多紧张。
苏应归没有说话,双柚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她感觉自己是个外人,这种大决定面前,她不好随便发言。
苏允程不在乎有没有人理他,叨叨说个不停:“说真的,哥,要是我有你一半的天赋,我如爸的愿学医也可以,我不像你有非做不可的事情。但我明摆着不是学医的料,硬来以后不是危害社会嘛,这治病救人又不像考试做题,错了要出人命的,让我学医就是作孽啊。”
双柚听乐了,打趣道:“照你这么说,你反抗还是为人类社会做贡献。”
苏允程一拍大腿,可算找着了知音:“那可不是!我这一番苦心老苏就是不明白,愁死我了。小苏你肯定都懂我,救救孩子吧,我想重归故里。”
头回听见有平辈叫苏应归小苏,双柚没忍住笑出声,苏应归投过后视镜扫了眼苏允程,面无表情问:“我是小苏,你是什么?”
苏允程一脸傻白甜:“我小小苏呗。”
“……”苏应归被无语到,“没大没小。”
话题渐渐被扯远,大多时候都是双柚和苏允程在聊,苏应归时不时嗯两声,这一路气氛轻松,比昨天更像一个家。
到书院时已是下午两点。
停好车,一行人往书院门口走,走近了才看见双恭石和章辞都站在门口迎接。
双柚有一阵子没见到双恭石,见他拄着拐杖冲她招手,笑容慈祥和蔼可亲,她笑着跑过去,挽住他的手,难得撒娇:“爷爷你在屋里等就好啦,这外面风好大的。”
双恭石握着孙女的手,笑意更甚:“不大,我穿着你给我买的保暖衣,可暖和啰。”说着,双恭石看了眼双柚的手,皱眉道,“倒是你,手比我还凉,又要风度不要温度,不听话。”
双柚解释道:“才没有,我是刚吃了冰淇淋手才凉的。”
站在一旁的章辞突然伸手,从双柚头上取下一片枯叶,笑着说:“老远就看你顶着这叶子了,自己愣是没发现。”
双柚摸了摸头顶,问章辞:“还有吗?”
章辞摇头:“没有了。”
苏家人后脚跟上来,大家寒暄一通,苏和渊上前搀着双恭石往内屋走,小辈跟上长辈后面。
章辞和苏应归互相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之后章辞跟双柚聊起近日书院趣事,譬如哪个小师妹又拿书法奖啦,哪个小师弟偷偷下山玩又被爷爷罚抄书啦,诸如此类,直到章辞被双恭石叫走,才暂告一段落。
双柚后知后觉意识到苏应归久未出声,回头见他视线有意无意往自己头顶跑,奇怪地问:“你在看什么?”
苏应归收回视线,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苏允程抢先,他语气调侃满脸戏谑:“我哥在看哪棵树会掉叶子。”
双柚一头雾水:“啊?”
苏应归用手掌推了下苏允程的后脑勺,催促他走快点:“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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