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特看到艾斯的时候, 艾斯嘴角勉强扯了扯, 也不知道是受伤疼的, 还是在对他笑。
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把阿尔特带到地牢门口, 又推了他一把。阿尔特伤势原本就不轻, 这会儿更站不稳了, 他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把阿尔特送到, 就关上地牢的门走了。
芬格王宫的地牢不大, 地上铺满了干净的稻草, 墙角有个马桶。地牢的四面都是石墙，门上有个活动的小窗户，可以从外面打开, 平常用以送面包和水。
右边石墙的上面有个小孔。浅金色的阳光透过小孔出现在地牢里，照亮了铜币那么大的区域，却告诉地牢里的三人，天已经亮了。
比尔从地牢里挑出最干净的稻草，做了个稻草枕头。
艾斯把稻草枕头搭在墙上，人靠在上面。艾斯看到阿尔特出现在地牢里，并不怎么惊讶, 只是关切地问了句：“阿尔特，你受伤了吗？”
阿尔特却罕见得没有理会艾斯, 他直接盘膝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艾斯倒不恼，他自顾自地数着地牢里稻草的数量，假装这是在数星星。
直到门上的小窗口打开送来了午饭后, 阿尔特才又睁开了眼睛。
艾斯看阿尔特已经吸收完了这场战斗的经验，表情愉悦地问道：“阿尔特，跟剑圣交手有什么感悟？”
阿尔特颇为无奈地看了艾斯一眼，他真的拿艾斯这副阶下囚也能自娱自乐的心态没办法，说道：“金狮剑圣很强。”
艾斯叹息一声，道：“赛克斯跟我说过，金狮剑圣可能是大陆上最强大的剑圣，他以前去过魔法岛，与当时魔法岛几乎所有剑圣交过手，没有人能战胜他。不过后来海因里希·里希特突破剑圣，也达成了全胜的成就。我们无法知道他们两个人哪个更强大。”
“是么？”阿尔特喃喃道。
阿尔特下意识地想去摩挲他的重剑，又想起在背带到地牢来前，他的重剑已经被金狮剑圣收走了。
阿尔特望向艾斯，道：“大人，您大意了。”如果不是艾斯在塔楼被缪斯公主抓住，他们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艾斯撇了撇嘴角，道：“别说是我，就是魔法岛所有的魔导士都在这里，也逃不了禁魔法阵。”
这所有的事情还要从昨晚说起，血月降临后，缪斯公主的话让艾斯大感不妙。虽然不靠其他人，艾斯自己也可以逃离塔楼，但需要僵持的时间更长，而且艾斯没有办法堵住缪斯公主的嘴。
艾斯从来不是逞能的人。
比尔因为是艾斯的契约巫妖，除非在永夜城制作星辰药剂，他时时刻刻跟在艾斯身边。
在缪斯公主往塔楼上面跑的时候，艾斯让比尔拦住缪斯公主，最好抓走她。到时有缪斯公主在手，不说离开芬格帝国，就是阻挡两大帝国的战争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芬格帝国连个芬格家族的人都没有，那些领主、骑士到底为谁打仗。
这场危机也就烟消云散了。
可惜的是，直到艾斯察觉出不对，史无前例没有任何遮掩地打开了亡界的大门，都没有阻挡禁魔法阵的开启。
禁魔法阵，顾名思义，在法阵内没有任何人、任何魔兽可以使用魔法。
失去了魔法，艾斯只是三级剑士，比尔更是个普通人，自然不是缪斯公主的对手。甚至因为禁魔法阵的存在，艾斯与比尔的契约都削弱了不少。要不是艾斯当时用小死灵海孕养比尔的灵魂签订的契约，这个契约完全消失了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艾斯狐疑地看着比尔，“你有尽力阻拦缪斯公主吗？”
“自然。”比尔淡淡道：“没有人会知道塔楼的顶部有禁魔法阵。”比尔又露出思考的神色，“这样大范围的禁魔法阵，囊括了整个芬格王宫，看起来还没有到极限，不可能是芬格帝国自己做到的。”
艾斯推断道：“是魔法岛和骷髅王联手设下的，禁魔法阵完全开启应该可以辐射大半个芬格帝国。”
比尔、阿尔特惊讶地看着艾斯。
艾斯向他们解释，“禁魔法阵开启前，我的白骨法杖和塔楼产生了感应。”艾斯的声音有些苦涩，“那根本不是普通的塔楼，楼顶也不是祭坛，那里原本应该是骷髅王的魔法塔。”
“该死的。”艾斯恨恨地想，很早前骷髅王留给艾斯的遗产除了龙蛋和白骨法杖外，还有骷髅王的魔法塔，位于死灵海中心的宫殿，以及尼德兰海岸的骷髅王墓地。
魔法塔是骷髅王早年冥想魔法的地方；位于死灵海中心的宫殿至少要接近魔导士才能去；尼德兰海岸的骷髅王墓地，那里艾斯只有守护，没有改动的资格。
艾斯在刚得到骷髅王遗产的时候，有想过去找骷髅王的魔法塔，在那里修炼必然会事半功倍。可艾斯根据骷髅王留下的地图，推断出魔法塔在芬格帝国，只能无奈放弃了。
等艾斯有实力来芬格帝国的时候，他已经坐拥亡界数个大城，骷髅王的魔法塔已经不值得他费心寻找了。艾斯哪里能想到，区区魔法塔也能隐藏这样大的秘密。
哪怕骷髅王也不会想到，他给他的继承人留下的遗产，有天会把他的继承人坑了。
如果艾斯提前到达魔法塔的顶端，完全掌控魔法塔，那开启关闭禁魔法阵的人是谁就不好说了。
“原来如此。”比尔在亡界待了几年，艾斯又是骷髅王的继承人，他对骷髅王的事迹也有些许了解。更何况骷髅王的墓地就在尼德兰海岸，距离魔法岛那么近，魔法岛不可能毫无察觉。“我估计，骷髅王与魔法岛早有联系，可是他们为什么共同为芬格帝国建造禁魔法阵？”
艾斯摇摇头，道：“你说错了，是先有这个魔法塔，才有的芬格帝国。芬格帝国建国才800多年，魔法塔的历史可比他们悠久多了。”艾斯用手指敲了敲铺满稻草的地面，眉头紧蹙，道：“现在的问题在于，魔法岛为何帮芬格帝国隐瞒这个秘密，并且放任芬格王室掌控禁魔法阵。”
地牢里的三人皆沉默不语。
他们心里都想到缪斯公主向三色堇帝国宣战的事，难道芬格帝国得了魔法岛的支持？
这个猜测委实惊人，没有人敢深想。
魔法岛上到底有多少高级法师、高级剑士，甚至是圣阶，没有人能想象。魔法岛甚至被称为这个大陆上的第三国。如果魔法岛帮助芬格帝国，那么会给芬格帝国增加多少筹码，这场战争胜利的天平又会倾向芬格帝国。
不管艾斯他们经历如何，在世人眼中他们都出身三色堇帝国，想到那个繁荣的国度，有天会遭到铁骑的践踏，烈火的燃烧，他们的心情自然不好。
就在这个时候，地牢外传来不同寻常的响动，有个黄金狮子骑士团的骑士打开地牢的门——因为关押艾斯他们的地牢位置特殊，这里没有其它狱卒，都是黄金狮子骑士团的骑士兼职看守的。
那个穿着金色铠甲的骑士看着艾斯，道：“公主殿下想见你。”
仅仅只是大半天不见，艾斯与缪斯公主的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还没亮的时候，艾斯还是缪斯公主尊贵的客人，外界盛传的缪斯公主的入幕之宾，最有可能迎娶缪斯公主的公爵大人。
这会天亮了，梦也醒了。艾斯成了缪斯公主的阶下囚，虽然王宫外的人觉得艾斯度过了极其美妙的夜晚。
缪斯公主见艾斯的地方在芬格王宫的议事大厅。
这会儿朝臣还没有离开议事大厅多久，椅子还零零散散地摆在长桌边上，缪斯公主坐在最前面，她穿着繁复的长裙，因为芬格帝国炎热的夏天，长裙无袖，后背还裸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裙摆很大，上面用金色线绣了头咆哮的狮王，这身装扮美丽又不失野性。
艾斯向缪斯公主行了三色堇帝国骑士的礼，然后自顾自地坐到长桌后面，恰好，那个位置距离缪斯公主最远。
缪斯公主倒是没有计较，她原本正在看羊皮卷，上面都是黑色羽毛笔写的缭乱的字迹，她抬起头，看向艾斯，“你是米莱图书馆的学者，其实可以不行礼。”
艾斯没有说话。
艾斯、缪斯公主分坐长桌的两端，两人都没有再开口，缪斯公主也重新开始在羊皮卷上用赤红色的墨水做批注。
比起养气功夫，每日里坚持冥想的艾斯可不是缪斯公主能比的。
的确，缪斯公主先开口说话了。
可这不是因为缪斯公主比不过艾斯的养气功夫，而是因为不同于闲散人士艾斯·诺依曼，缪斯公主日理万机，实在没有时间陪艾斯玩木头人游戏。
缪斯公主道：“艾斯学者，其实我邀请你来芬格王宫，的确有事拜托你。”
“这可不是友善的主人邀请客人的方式。”艾斯揉了揉手，枕了半天稻草，他手上出现了不少红痕，“而且公主殿下不是为了那个莫名其妙的预言吗？”
“我并不在意预言。”缪斯公主笑了笑，道：“我相信艾斯学者也不相信占星师的话。”
艾斯冷淡道：“米莱图书馆信奉科学，我们相信所有的事物都有它运行的规律，比如魔法元素、斗气，都是组成这个世界的本质。可这不包括占星师的预言。所有的东西都是人造的，我们不是占星师的棋子。”
缪斯公主道：“艾斯学者说得不错。那艾斯学者认为，芬格帝国应该怎么改变它的命运？”
艾斯手指微扣，用指背敲击椅子的扶手，三色堇帝国人认为做这个动作可以阻挡厄运发生，“我以为芬格帝国与魔法岛联手了。”
缪斯公主没有否认，她需要艾斯的帮助，有些事情必须告诉他，“在某种程度上的确可以这么说。”
艾斯道：“靠魔法岛成为大陆的霸主，也只是个傀儡罢了。”
缪斯公主道：“艾斯学者，你应该清楚芬格帝国、三色堇帝国的情况。你是贵族出身，在三色堇帝国骑士团训练营里训练过，随使团来芬格帝国的时候，又见过诸多芬格帝国的使团。你来说，如果没有魔法岛介入，芬格帝国又还能存在多久？”
艾斯没有说话。
不论财政，单论军事，两个芬格帝国都不定能打过三色堇帝国。要不是魔法岛犹如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上空，三色堇帝国早百年前就把芬格帝国打穿了。
不过，魔法岛的态度向来是暧昧不清的，怎么这个时候决定插手两大帝国的纷争了。
缪斯公主又问道：“艾斯学者可记得三色堇帝国历史上凯瑟琳女王的事。”
艾斯自然记得，凯瑟琳女王——凯瑟琳·科奥瑟，后来的凯瑟琳·墨菲，三色堇帝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王。凯瑟琳·科奥瑟后来嫁给加百列·墨菲，她与加百列·墨菲的长子以墨菲为姓，又统治了三色堇帝国220年。
艾斯看着缪斯公主，道：“你想做女王？可芬格帝国与三色堇帝国不同，你没有继承权。”
可很快艾斯就反应过来了，他甚至惊讶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你不是想做女王，是芬格家族已经没有其他的男性继承人了！”
艾斯这才想起来，芬格家族素来子嗣单薄，芬格帝国的老国王只有巴塞洛缪王子、缪斯公主两个孩子，老国王甚至没有其他兄弟。
原本巴塞洛缪王子来三色堇帝国，艾斯还向诺欧感叹过，芬格帝国胆子太大了，就这么把帝国唯一的继承人放到敌对帝国的眼皮子底下。
国王诞辰日，芬芙儿刺杀老国王的事发生得突然，紧接着缪斯公主又向三色堇帝国宣战，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件事。
或者说，在老国王还没有去世的时候，还没有人意识到这个问题。
“可是。”艾斯站在长桌的另头，直视芬格帝国如今的掌权者——缪斯公主漆黑如夜的眼眸，问道：“你又需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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