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 有淡淡的火光, 还有直上云霄的浓烟, 它把浅蓝色的天空都染得灰暗。
看到这样的场景, 艾斯终于松了口气。
话还要说回三日前——
艾斯、诺欧他们没有防住金狮剑圣, 从地缝掉了下去。空间裂缝里的魔法元素太不稳定, 他们又是从高空坠落, 为了通过空间裂缝时不要受伤, 诺欧的海澜斗气在艾斯与他周围做了个防护罩, 如果顺利的话，他们是能够通过空间裂缝，抵达安全的地方的。
可是他们的运气实在不好, 遇上了元素风暴。
诺欧是剑圣，元素风暴对他的影响远远没有对艾斯的大。
在发现元素风暴后，诺欧立刻挡在艾斯的前面，混乱的元素像海浪般卷席他们。他们就像是大海上的扁舟，随时都有翻覆的可能。又一巨浪袭来，直接命中了诺欧握着审判之剑的右手手腕，其中蕴含的力量实在太强大, 又推着诺欧往后退了数步，胸口也凹陷了下去。
艾斯只能紧紧地抱住诺欧, 以免元素风暴把他们打散，连审判之剑遗失在了哪里都不清楚。
幸好，最猛烈的波元素风暴过去以后，混乱的元素渐渐平复了下来。艾斯身上的斗气早就消耗殆尽, 等到元素不狂暴的时候，他就断断续续可以使用些魔法了，否则他根本不可能清醒地坚持到最后。
金狮剑圣……
艾斯手上的法杖颜色惨白，气息阴冷，蕴含着不属于这个位面的力量。艾斯决心下次见到金狮剑圣的时候，不仅仅是把他变成巫妖这么简单。
可惜艾斯不知道，金狮剑圣并没有活着等到他回去。虽然金狮剑圣决心配合小位面之主起，他就走上了条不可能善终、名声扫地的不归路，不过他还是对此做出了些准备，其中包括雅各布可能对他的报复，唯一的变数是诺恩对他不顾一切的追杀。
就是这样，他再也没有走出那片赤红色的土地。
等到三天后，艾斯才找到片安全的陆地，带诺欧彻底离开空间裂缝的范围。
这是片低矮的山区，艾斯使用了个探测魔法确定附近没有强大的生物，就带着诺欧进入了个相对干燥的山洞。现在他们的情况很糟糕，诺欧还没有清醒，艾斯检查了下他的伤口，好消息是那些冲击没有伤到他的内脏，但坏消息也有，大量的魔法元素打破了他身体的平衡，这会造成什么后果，艾斯也说不好。
虽然艾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确定他们的坐标，他们两个人巅峰时期的实力也就是圣阶，是无法跨位面旅行的。要是他们现在流落到其它的位面--这样强烈的元素风暴大多发生在两个相近的位面之间的，理论上没有两个位面相互作用，只可能是位面要消亡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样混乱的元素--这对艾斯、诺欧而言级是件非常麻烦的事。只有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他们才有可能找到回去的路。
然而，在诺欧还没有清醒、有自保能力之前，艾斯是绝对不放心他独处的。
艾斯也只能把其它事情先放在一边了。
不过以艾斯、诺欧现在的实力，他们只要没有掉到到那些传说中生物成年就是圣阶的位面，生存下去都不是问题。
只是……
艾斯也不知道是他实力受损，还是这个位面的魔法元素排列方式不同——每个位面都有其独特的排列方式，像现世、亡界，通常的法师与亡灵法师就属于两个体系——他冥想了许久体内的魔力也没有恢复多少。
天空染着淡淡的红色，与朝阳的生机、晚霞的绚丽都不同，带着不知名状的死寂，只让人想到生命尽头的灰败。洞穴里的空气也有些浑浊，没有什么风，艾斯心里也渐渐焦躁起来。
浅金色的睫毛慢慢地扑扇了两下，像是蝴蝶的翅膀。
虽然艾斯在琢磨魔法元素，但他有部分心神始终放在诺欧身上，立刻就发现了，他握住诺欧的手，诺欧就下意识地回握住了他。艾斯喜道：“诺欧，你醒了？”
像湖水般的浅蓝色眼睛里渐渐有了神采，“嗯。”过了半晌，诺欧应道。
艾斯取出瓶浅金色的药剂，小心地给诺欧喂下，然后才开始检查诺欧的伤势。
诺欧本身身体素质出色，他样的这外伤对剑圣来说也不严重，原本过上几天他自己就能愈合了，但坏就坏在元素风暴的时候有大量混乱的魔法元素进入了他的体内。又因为之前帝都的事，诺欧的灵魂之火被压抑了，就好像个并不牢固的外壳，轻易就被外部的力量攻破了。
事关灵魂可不是小事，艾斯犹豫片刻，重新调动了身体剩下的魔力探测了诺欧的灵魂之火——原先灵魂之火外的黑色枷锁已经消失不见，它们与五颜六色的魔法元素混杂在一起，就像是几十捆不同颜色的毛线缠绕在一起。
就是艾斯实力完备时，对事关灵魂的事他也慎之又慎，更不用说受伤的人是诺欧。
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诺欧刚刚感觉身体有力了些，他就坐了起来，试图调动斗气，可因为位面环境的缘故，收效甚微。
艾斯、诺欧相对而坐。
诺欧重新睁眼，就注意到艾斯眉头紧蹙，神色苦恼。他虽然不像亡灵法师那样对灵魂素来有研究，但到了圣阶，大家想再进一步，对灵魂上的事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研究，他自然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说不上好。
诺欧神色平静，注视着艾斯的蓝色眼睛里还带着两分温柔，他伸手摸了摸艾斯的头发，道：“我没事。”
艾斯白了他眼，忿忿道：“又不是你说没事就没事的。”可被这样安抚了，他紧绷的心神到底又松懈了些。
艾斯想了想，又取出了瓶星辰药剂递给诺欧。
诺欧好奇地接过，浅金色的药剂飘荡着不少金色的小珠子，充满着勃勃的生机，其中带有的气息很熟悉，似乎他刚刚清醒的时候艾斯就给他喝过。
“这个是专门作用于灵魂的。”之前发现诺欧灵魂有异，艾斯就翻找了不少骷髅王的魔法手札，想知道以前有没有出过类似的病症，好对症下药。可他那边还没有得出个结果，这边事情又发生了变化——灵魂上这样精细的事，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艾斯也不寄托骷髅王的魔法手札了，他只能细细观察，再慢慢想办法。
在艾斯关切的目光下，诺欧慢慢服下星辰药剂。不一会儿，他就感觉有股暖洋洋的气息从心口散开，原本身上无力的感觉都消失不少。
艾斯感觉星辰药剂对诺欧有用，就计划过几日再诺欧服下一瓶。
星辰药剂这样的传奇药剂，平常圣阶都不可得，要不是艾斯存货也不多，他现在都恨不得把它拿着给诺欧当水喝。
就这会儿，艾斯真情实意地对比尔的不在感到难过，又想着先前见到诺恩的时候没向诺恩借点血，也大感后悔。
不过诺恩要是知道艾斯现在的想法，很可能会对着他挠上一爪子。
等诺欧身体又恢复了些，他们就离开了山洞，去周围查看了下。最先引起他们注意的就是远处的青烟，有烟，必然有火，还很可能有智慧生物存在。
入目所及的是片浓浓的灰烟，它们还夹带着种说不出的刺鼻的香料的味道四散飘开，在一片空旷的赤色的土地上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石像，有许多棕皮肤、身上刻着符文的人对着石像跪拜、祈祷，石像的正中间是个巨大的篝火，还有许多人盘膝坐在篝火边上，随着他们的祈福声，这火烧得越来越旺，天也越来越灰。
艾斯、诺欧的视力都极好，看到这幕，他们都深深地呼出口气。
是小位面的土著。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还在小位面。因为小位面特殊的历史背景，很大概率这些经过改造的人形兵器在无数位面也是绝无仅有的，更何况他们正在进行的仪式——艾斯、诺欧既然来小位面，对小位面肯定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知道这是小位面的土著在为亡者祈福。
虽然他们在其它位面活下去也不难，但流浪几百年以后，就是他们中有人突破圣阶，等他们回到三色堇帝国，他们认识的人大多也已经逝世，一切也都物是人非了。
而在小位面，他们至少知道如何回去。
“走吧。”艾斯又看了会儿，就转身与诺欧离开了。
艾斯、诺欧以山洞为核心，避开小位面土著聚居的地方，尽力探索了周边的区域。小位面非常的荒凉，这里除了当初两大帝国、魔法岛放进来的“占星傀儡”，根本没有其它生物存在的迹象。“占星傀儡们”也不需要食物补充能量，也就不存在耕种的需求。
为了应对元素风暴，艾斯、诺欧把身上的斗气都耗尽了。由于小位面稀薄的魔法元素，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尤甚，诺欧想要恢复剑圣的实力至少要小半年。
艾斯更惨，法师原本就比剑士对魔法元素的要求更高，他每天能恢复的魔力都只有丁点，攒整整一天也就能使个1级的小法术，蹿个小火苗这样。
艾斯苦中作乐地想，至少他们不用砖木取火。
除开小位面土著聚居地，艾斯、诺欧又往另边走了两天，除了地缝里有些枯黄的野草，破碎的树皮，石头下有些白蘑菇，他们什么也没有找到。
艾斯、诺欧至今都没有把他们所在的地方与小位面的地图对上。可能是这里的地貌在近几年发生过巨大的变化，也可能是空间裂缝把他们送到了魔法岛的势力还没有到达过的地方，在艾斯看来，后者的可能远远大过前者。
更糟糕的是，艾斯很快发现之前的伤势给诺欧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
……
在他们回程的路上，诺欧有了个新的疑问，“小位面的人都是当初占星师制作的占星傀儡，那他们所有人都已经活了千年吗？还是说，他们在这里也孕育了子嗣，他们的子嗣身上也天生也会带着符文？”总不能是他们的父母还会给自己的孩子镌刻这些东西吧？
“占星傀儡是种有灵魂的人形兵器。事实上，他们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在魔法的世界里，他们已经不能被称作为人了。”艾斯答道：“‘占星傀儡’也不可能孕育子嗣，拥有后代。非生物是没有办法创造生命的。凭空创造生命，这是超越圣阶的存在都无法做到的事。”
也因此，生活在这里的、所有小位面的人的确都已经活过千年。
他们经历过的时光甚至也比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历史还要悠久。
可这不能说他们已经“活”过了千年。就连艾斯也不知道，占星傀儡这样的生命形式，是否还能算活着？就像人类死亡以后，灵魂前往亡界，他们依旧存在，却不能说是活着。
诺欧想到前日他们见到的那场祷告，对死者的祷告。
诺欧道：“可如果‘占星傀儡’也是会死的，现在小位面还能有这么多人生活吗？”
那原本的“占星傀儡”应该有多少多啊。
魔法岛对于“占星傀儡”的研究已经过了数百年。
艾斯自从知道小位面的事，也一直在了解相关的信息。
艾斯很快回答了诺欧的问题，“那不是为死者进行的祷告。‘占星傀儡’最特殊的点就在于他们是有灵魂的，傀儡不需要休息，灵魂却必须休息。在经过一场漫长的旅行过后，他们会进入沉睡，然后再在未来的某一日重新苏醒。他们是在为进入沉睡的同类祈祷。”
亡灵法师大概是除了占星师以外，对灵魂研究最多的群体，“占星师不同于魔法师、剑士，他们参悟星象，窥探天机，每次占卜都会对他们灵魂造成不可逆的伤害。等到他们死亡，他们的灵魂也无法前往亡界，他们会迎来永恒的黑暗。还有种说法，最初占星傀儡是占星师为了得到永生进行的研究。”
很多人在决定成为占星师的时候，他们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提前看到未来的命运，早早规避风险，攫取财富，同时，他们也会失去生命原本对他们的馈赠。也因此，越强大的占星师常常性格越古怪，越不愿意进行占卜。
占星傀儡的研究也与他们的预想不同。
虽然占星傀儡能保存作为人的意志，但他们会失去视觉、味觉、嗅觉、痛觉等所有感觉，他们会变得越发机械、麻木，连疼痛都会变成件非常奢侈的事。大多数的人都会熬不下去，在经过漫长的旅行之后，他们只期待场真正的长眠。
艾斯心里还在想着占星傀儡的事。他可以肯定，小位面的土著这千年又发生了他们所不知道的变化，可这变化究竟是什么样的，他还不知道。
就在这时，诺欧突然牢牢抓住他的手臂，双目无神地望着远方。
“诺欧？”艾斯唤了他声。
诺欧没有回答他。
艾斯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上次也是这样，诺欧像是灵魂突然抽离了般，只能凭借本能行事。直到数分钟以后，他才会恢复，并对这期间发生的事毫无印象。
果然。
没过一会儿，诺欧自然而然地把手放下，他嘴角含笑，问道，“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艾斯看不出任何的异样，“没事。”他默默地牵起诺欧的手，与他慢慢地朝远处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茫惑、林林我老婆、里 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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