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节。
艾斯正全身心沉浸在符文里, 对安息节毫无兴趣, 所以裘德只是提了次, 就被他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诺欧同样没有去。诺欧本来就喜欢待在安息殿, 自从艾斯来了以后他就更不愿意挪窝了。裘德自然可以控制审判之剑上的符文, 但随着诺欧实力的恢复, 这样做的难度也越来越大, 裘德也没有必须要带诺欧去的理由。
等裘德去祭坛, 村里的战士也走了大半。
艾斯坐在安息殿的外殿, 他身边铺满画着符文的纸，他静静地望了会儿裘德离开的方向，就又低下头去, 继续默不作声地画符。他边临摹边记忆，效率极高。
艾斯不是没有想过趁村子里防守力量弱带诺欧离开，可不说祭坛离村子不远，裘德他们赶回来用不了多少时间，就是说服诺欧全程配合，他也没有把握。再者，他们离开红岩村, 不说完成他们来此的任务遥遥无期，就是想要与诺恩、雅各布汇合也难如登天。
艾斯这时也不急了, 他决心在这里暂时安定下来，慢慢了解小位面，再谋其它。
……
“祭祀大人在吗？”
这才过了半日，就有人打破了平静。艾斯放下笔, 往殿外望去，是个神色焦急的中年人，他怀里抱着个浑身颤抖的少年。
中年人急匆匆赶到安息殿，极为惶恐地询问。
艾斯平静地提醒他，“今天是安息节。”
安息节总共有三天，除非红岩村发生大事，裘德都会待在祭坛，寸步不离。
中年人也迅速意识到了这点，他颓然地半靠在安息殿的门口，他神色惶然，喃喃自语，“我日子记糊涂了。”同时，被他抱着的少年似乎承受了极其巨大的痛苦，少年的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从中年人的怀里滚到了地上。
艾斯惊讶地站了起来，问道：“小约翰？”
艾斯当然认得小约翰，除了小约翰是村长约翰尼斯的孙子，也是由于小约翰是红岩村仅有的少年外表——占星傀儡的模样会永远停留在他们被改造的那刻。
艾斯帮中年人扶着小约翰趟到地上。
“是的，艾斯大人。”中年人这才松了口气，他答道：“村长这些日子都在忙安息节的事，就把小约翰托给我照顾。小约翰前两日就不对劲了，我想送他来安息殿，他非不肯，说想再坚持一下，结果他今天实在熬不了了……”
中年人的声音里充满懊悔，早知如此，不管小约翰怎么反对，他都要送他来安息殿的。安息节是村子里最重要的日子，祭祀绝对不会为了小约翰停止祝福，而等到祝福结束，小约翰能剩口气就不错了。
艾斯不忍地看着他，“他经常会这样吗？”
中年人也神色不愉，“时不时会。如果有祭祀大人的祝福，他也会好受点。”
艾斯对小约翰的情况也有些了解。
虽然祭祀的存在避免了占星傀儡灵魂溃散的风险，但他们沉睡的次数越多，灵魂就会越加衰弱。之后，他们就会周而复始的进行沉睡、苏醒，并且他们苏醒的时间会变得越来越短，需要沉睡的时间也会变得越来越长。
这样说来，小位面的人口应该是不断减少的。
小位面之所以近千年人口总量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就是因为这个位面还存放着大量的残次品。
不说三色堇帝国建国之前混乱的千年，就是三色堇帝国建国之后，另片大陆也混战了两百多年，芬格帝国才正式建立。
这么1000多年小位面到底积攒了多少制作失败的占星傀儡，连始作俑者——魔法岛、两大帝国的人都说不清。
祭祀，从方面来说，他们也是占星师的分支。
他们憎恨占星师，却又不得不学习占星师的知识。
艾斯听裘德提过，见习祭祀、祭祀之上，还有更高的称谓——大祭祀。
裘德语焉不详，艾斯仍然推断出，得到大祭司称号的人，是可以制作新的占星傀儡的。
普通的祭祀，像裘德，他也能尝试修复些瑕疵不太严重的占星傀儡。小约翰就是个这样的瑕疵品，他是在裘德手上苏醒的。他天赋出众，裘德、老约翰尼斯都对他寄予厚望。
可惜的是，可能裘德还没有到那个境界，无法对小约翰进行完整的修复，也可能是小约翰身体的状况太过复杂，尽管小约翰的灵魂之火异常明亮，他也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艾斯取了块毛毯给小约翰，让他可以躺得更舒服些，“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吗？”
小约翰的嘴唇发白，他牙齿紧紧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呻|吟出声，听到艾斯的话，他虚弱的笑了下，口齿不清道：“艾斯大人……你能给我讲讲外面的事吗？我除了……红岩村，哪里都没去过。”
既然疼痛不能避免，总要有些事情转移他的注意力。
与小约翰同来的中年人疲惫地坐在安息殿外面，这时天已经有些暗了，有极淡的、微不可见的星光撒到他的身上，小约翰两天两夜没有睡，他又何尝不是。
艾斯坐在小约翰身边，问他：“你想听什么？”
小约翰道：“什么都可以。”
艾斯讲了他从空间节点进入小位面沿路看到的风景，讲了他们通过空间裂缝的时候的惊险，小约翰的确有小半精神都被转移了过去。艾斯道：“这个世界很广阔，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去看看。”
艾斯话说出口，才发觉自己失言，对小约翰来说，他永远都是这副模样，又谈何长大？
小约翰倒是没有发觉异常，他觉得变得强大就是长大，更何况他这会因为疼痛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他甚至说了很多平常不愿意跟其他人说的话，“艾斯大人，你知道我爷爷活了多久了吗？他是这个村子活得最久的人，他已经800多岁啦。据说爷爷以前是8级剑士，他才能撑那么久……”
“……爷爷总说他老糊涂了，记不起以前的事了。”小约翰断断续续道：“为了让他记忆保持得久些，他放弃了所有的力量。可就是这样，我800年后第一次苏醒，他就认出了我，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我。我再也没有办法想象，有个人能像爷爷这样对我了。可是我苏醒后就听祭祀大人劝了爷爷好几次，劝爷爷参加安息节，我刚开始不懂，爷爷不是每年都参加安息节吗？”
艾斯沉默不语。
小约翰继续道：“我今年才渐渐明白，爷爷已经到了要沉睡的时候，他已经坚持得太久太久了。如果他再不参加安息节，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可是他对我不放心，对村子也不放心……他总说外面的世界太乱了，我太弱小，村子也太弱小了……这里是这块区域星力最强盛的地方，附近的村子都对我们的安息殿蠢蠢欲动……如果不是他们中很多人当年都受过爷爷的帮助，祭祀大人又表现得极其强硬，这个家村民们可能都守不住了……”
艾斯轻声道：“那你就早点强大起来，让他放心。”
小约翰有些艰难地侧过身，他抓住艾斯的衣角，他已经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到了这刻，他变得异常坚定，“艾斯大人，我听爷爷与祭祀大人说过，你原来是很强大的祭祀，你有办法改造我的身体让我可以修炼吗？我不怕疼痛，不怕沉眠。哪怕死亡，就是不可能再苏醒，我也不怕。”
这会儿夜已经深了，星光大盛，被村长约翰尼斯委托照顾小约翰的中年村民也走进了外殿。同时，他也听到了小约翰的话。他下意识的想伸手阻止，不让小约翰打扰艾斯大人，但最后，阻止的话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艾斯平静道：“不是没有办法。”
小约翰浅褐色的眼睛生出了淡淡的光。
“你想清楚了吗？”艾斯道：“改造身体的过程必然很难熬，而且我不保证你能活下来。要是你死亡了，你爷爷怎么办？”
“这样就很好了。”小约翰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如果我出事了，爷爷也能放下所有包袱参加安息节。真好，等爷爷下次再醒来的时候他就不会记得我，也就不用忍受这样的思念了。”
艾斯望向站在他们边上的中年村民。
中年村民向艾斯鞠了个躬，“既然这是小约翰的意志，就请艾斯大人成全他吧。”
艾斯拿起他之前练习画符文的笔，道：“我需要些药草。”他想起他之前给他自己、诺欧画的符文，他有些设想，但这些设想还犹如空中楼阁，还从未实施过。
艾斯根据这些日子对小位面植株的了解，报出了串药草的名字。
中年村民听完，很快就离开去准备了。
唯有艾斯静静地坐在那里，他的视线扫过小约翰身体上的符文，并在脑海里慢慢勾画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柒柒柒 的手榴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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