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我有慈悲剑其八

    扣在他后颈处的手指冰凉如雪, 不久就被肌肤的热度同化, 逐渐温暖起来。

    但仍是微凉的,只比程时的唇瓣热一点。

    程朝的反应却比眉心被烫了一下还要剧烈, 若不是程时的手指还抵着他的脖子, 他的后脑勺就要狠狠撞到后面的鸟笼上了。

    这个吻实在太轻了, 一触即分, 程朝没有多少关于吻的感觉, 却因为刚才程时呼吸间喷出的热气抖了一下。

    他不用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程时的喉结在上下颤动, 对方抿起淡红色的唇瓣,柔和没多久的神色,因为程朝被惊吓到的反应,再度严肃起来。

    大概是因为从军多年, 身上的肌肉全被锻炼得结实起来。程时表面上看起来很单薄,只在脱下长长的衣服后才能看见紧绷结实的肌肉,在这么冷的下雪天里, 穿得很少, 看起来一点也不冷的样子。

    程朝轻轻拽了一下程时垂下来的袖子,黑白分明, 就像玻璃球一样剔透的的眼睛倒映着程时的身影。

    程时按住他的手还未松开, 用余光注意到一旁的凌迎,却并未分去半点注意力。他嗓音沙哑, 语气平静, “对不起。”

    他在道歉什么程朝在心底疑惑地想, 没敢问出口。

    “哥哥”程朝睁着眼看他, 眼睫毛都不敢眨。

    若不是面前的人是程时,程朝就会以为对方是突然犯了病故意来吓唬自己,毕竟两人都是性取向为女性的男人,突然亲亲抱抱起来简直丢死个人。

    而且这个动作亲昵到像是情人之间才会发生的事情了。

    但由于做出来的人是程时,所以程朝半点也没想到别的地方。大概是长辈对不听话的晚辈的安抚在程朝关于前世的记忆碎片里,他的姐姐也常常对他亲亲抱抱举高高。

    也许程时并不像程朝想象得那般不在乎自己,拿自己当棋子。

    他或许,真的在关心自己。

    程朝的眼神柔软了一些,他突然有些好奇,自己前世死的时候,程时是何反应了。不过前世他们俩关系闹得有些僵硬,想来是没有多难过吧,说不定程朝一死,他就把皇位捡走了。

    “哥哥,我没事的,回头我再跟你解释。”他说,试探性地挪开程时放在他脖子后面的手。

    因着程朝的动作,程时按着他脖子的手力度大了一些,程朝有些疼了,感觉脖子随时都会在程时手中被折断,便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哥哥,我疼。”

    程时松开了手,理了理程朝的领口。

    他垂眼看着程朝的脸,忽然很想轻轻捏一下。

    程朝却把他的动作当成想打自己,连忙往旁边躲了一下,弯腰从程时的胳膊底下钻过去,冲着在旁边站了许久的凌迎说“凌姑娘,你冷不冷”

    程时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起来。

    凌迎苍白着唇摇头。

    程朝突然问起凌迎是为了躲避程时,毕竟当着外人的面,程时也不好直接打骂自己了。他现在才发现凌迎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有些懊恼于自己跟程时说话时,将凌迎冷落到一边,补救道“正好我饿了,等会儿让小厨房备些热汤暖暖身子吧。”

    程时现在才将注意力放到凌迎身上,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虽然在此之前他并不认识对方,但目光落于她脸上时,本能地皱了皱眉。

    心里滋生出莫名其妙的厌恶来。

    他是第一次对陌生人产生这种感觉,蹙着眉移开视线,疑惑的同时,又无比信任自己的直觉。

    程朝想起来还未向他介绍凌迎,便说“哥哥,这是我回来的路上愿意送我一程的好心姑娘,她最近会暂住在我院子里。”

    “男女有别。”程时声音淡淡。

    “也是哦。”程朝为难地点了点头。

    他并不在意这些礼数,毕竟他住的院子里有离他的卧房远的空房间,只是怕凌迎在意罢了。

    而且在这个时代,未婚的年轻男女,住一个院子里,也会让人多想。

    凌迎捂住唇咳了几声,说“我不在意的。”

    既然凌迎自己都不在意,那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程朝嘀咕着方才还在这里的小厮去了哪,又唤了一个人过来,让他帮忙将凌迎的箱笼搬去空闲的房间。

    小厮已将为程朝准备午膳的事情告诉小厨房,程朝邀凌迎同去,回头问程时“哥哥,你一起来吗”

    程时神色平静地看着他,“罢了,你好好招待客人,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他将语气在“客人”上着重,想了想又补充说“晚上我忙完后会来你房中找你,你做好准备。”

    有着凌迎这个外人在,有很多事情不方便问出来。

    话落,程时淡淡地扫了凌迎一眼,转身离开。

    大白汤圆忧心忡忡,犹如一位老母亲听说自己的叛逆儿子被班主任找了,程朝的反应也像极了听到“放学来我办公室”的叛逆学生,唉声叹气起来。

    叹了口气后,程朝猜测,程时口中“需要处理的事情”,是隐瞒住自己活着回来的事情。

    程时在外界的形象一直是护弟狂魔,虽然程朝不这么认为,但不妨碍宫中的人被外界的传言误解,当真以为程时十分在意程朝。

    顾锦时死得突然,涉及了多方利益的他,就算是真的如表面上那般因为火灾被活活烧死,也会被调查得清清楚楚。

    而昨晚与顾锦时待在一起的程朝也就成了最大的被怀疑目标,与他相关的程时也会被密切观察。

    如果有外人知道程朝没死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程朝虽然有些担心害怕,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觉得程时能成功解决一切问题。

    大白汤圆觉得他这份信任不应该对程时付出,叽叽咕咕抱怨起来。

    程时一走,程朝就愤愤然戳了一下鸟笼,骂了一声“黄毛畜牲。”

    这句话不知道是在骂谁,笼子里的黄毛小雀被惊吓得飞起来,吱吱喳喳叫唤起来。

    凌迎不认路,但程朝发现,她有刻意在记路边的标志物,偶尔还会问程朝哪条路通往哪里。

    “我家里除了小丫鬟和干活的大娘之外,连着母鸟都没有,就三个主持府内事务的。我义父,义兄,还有我。我义父他好多年没回来的,那条路能通往他住的院子,也没必要去,虽然每天都有人按时去打扫,但难免有些荒芜。这条路能通往我哥哥住的地方,你千万不要涉足,不然”程朝停顿了一下。

    “不然什么”凌迎反问。

    “他超级凶的。”程朝做了一个很夸张的动作,“不过相处久了就能发现他其实很好对付的,嗯,很好敷衍。”

    凌迎轻轻笑了一声,“程公子平时经常被训斥吗”

    “也不能说是经常,”也就每天被说教一次的频率吧,程朝扳着指头算了算,“而且基本上撒个认真讲讲道理服一下软,我哥哥就会放过我了。”

    凌迎“看来你们关系很好。”

    程朝觉得她语气听起来有些奇怪,偏头看了一眼,但是凌迎从表情上看不出丝毫异样的痕迹,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还以为所有世家子,都会忌惮能威胁到自己身份地位的人。”

    程朝愣了一下,继而笑开“怎么会。”

    他何德何能会威胁到程时的身份地位啊,就算是烨王偏宠自己,程朝也不愿意接下世子之位,也不瞧瞧程时天天处理公务忙得要死。

    程朝名下有三个庄子和两个铺子,平时都懒得打理,一律交于旁人负责,可以说是将好吃懒做贯彻到底了。

    凌迎被他的回答噎了一下,闷闷地点了点头。

    程朝觉得她是在嫌弃自己是一条不思进取的咸鱼。

    跟凌迎说话的功夫,程朝和凌迎已经穿过回廊到了室内。

    室内点着炭盆,暖融融地融化了程朝身上落着的一点雪花。

    一屋子服侍都是漂亮的年轻小姑娘,脂粉香气扑鼻,言笑晏晏地迎上来。也是凌迎来得巧,若是往常,还会有几个年轻小厮也在屋里帮忙伺候。

    立刻有小丫鬟上前摘下程朝湿了的大氅,娇声抱怨道“二公子昨晚怎么一整夜也没回来院子里的姑娘们都快担心死了。”

    程朝展开手臂,笑着回答“有事情在忙,不好意思啊。”

    凌迎站在旁边看着,被程朝注意到后,才坐到椅子上。

    精美的菜肴被装在盘子里一道道送上来,道道皆是珍馐美馔,外界少见的昂贵食材,在这里比萝卜白菜还要常见。

    被娇养惯了的程朝见了,还嫌小厨房做出来的饭菜仓促,不够认真仔细。

    程朝洗净手,贴心地关切凌迎道“凌姑娘觉得哪道菜可口哪道菜不可口,尽管说出来。”

    凌迎低头注视眼前的茶盏“谢谢。”

    凌迎是一个很注重礼教的人,程朝跟她没聊几句,就专心低头吃饭,跟大白汤圆在脑海里聊了起来。

    大白汤圆在程朝夹了一筷子烧鸡之后,突然正色道“我突然发现一个盲点。”

    程朝淡定地吃菜“你说。”

    “一个人就算是被火烧死,也会留下尸体,但是折剑当初点燃东宫时,没有给你准备好替身的尸体在场应该只会留下顾锦时被火烧黑的尸体,却没有你的。所以,你可能会被认为是不在现场,但以程时刚才的反应,他似乎真的以为你死了。”

    “是。”程朝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疑惑地皱眉,情不自禁咬住了筷子。

    筷子是象牙白色的,乍一看还没有他的牙齿白。

    “可能是火烧得太猛了,别人以为我被烧得连灰都不剩了。”程朝猜测。

    “但愿如此吧。”大白汤圆说。

    程朝被饿得太久了,一口气吃了许多饭菜,直到胃被撑满才放下筷子,拿了花茶漱口。

    想到晚上还会被程时约着说教,他就很悲伤很难过地叹了口气。

    凌迎早就吃完,捧着茶盏静静地看着程朝。

    程朝将手肘撑在桌子上,问她“方才听说凌姑娘的亲戚住在如意胡同的将军府里,你与楚离绍楚将军相识”

    想到楚离绍就是塞了自己一把匕首,然后才导致后面发生那么多事情的罪魁祸首,程朝就恼恨地磨了磨牙。

    凌迎点头“他是我堂兄,不过多年未见,不知还记不记得我。”

    “凌姑娘这么绝色优秀的人,想来正常人,都会记一辈子吧。”程朝一见到女孩子就释放彩虹屁,弯着眼睛对她笑。

    凌迎的反应不像其他女子那般红了脸,淡淡地说“谢谢。”

    他忽然想起来楚离绍脑子有病,在脑海里问大白汤圆“原文里有记载楚离绍得的是什么病吗”

    “好像是遗传性的精神病,”大白汤圆挠头,“应该是因为他家世代都是将军,手上沾了太多人血的问题。这种病情绪一激动就有可能发作,发作后人畜不分,一刀杀死自己最爱的人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程朝有些担心凌迎身上也有这种毛病,像楚离绍一样突然莫名其妙发疯捅死自己。

    不过看到凌迎病弱的身体,程朝就放下心了虽然他在这个世界武力值很低,但总不至于连一个病弱的小姑娘都打不过吧。

    刚想完这件事,程朝就被打脸了。

    吃完饭程朝邀请凌迎在王府的后花园转转,不小心踩错一步,险些栽下石阶,被后面的凌迎拉住。

    凌迎瘦得能看见骨头的手腕毫不吃力地拎着程朝的衣角,将他扶稳,程朝虽然没多大感觉,但也能发现她力气大到不可思议,郁闷到一下午都没说多少话。

    冬天的夜晚来得早,程朝吃完晚饭就去沐浴,赤着脚走在地上,让房间里服侍的下人们全都离开。

    他头发还是湿的,脚在地板上留了一串湿痕。大白汤圆心疼他,嘀嘀咕咕老妈子语气“你快穿袜子啊,jiojio不冰吗”

    “有地暖啦,温度很舒服的。”程朝解释。他又娇气又懒,怎么可能会自己为难自己。

    待他坐到书桌前捧起不可描述的书籍,就听到外面通报程时来了。

    他错愕于程时来得这么早,慌里慌张披上刚才懒得穿的外袍,松松垮垮系上腰带,在大白汤圆的提醒下将不可描述的书籍换成了正经的书。

    书桌前面就是窗户,程朝推开窗户,装作很惊喜地喊了一声“哥哥”

    程时踏着积雪走来,身后是帮忙打伞的小厮,离房门还有一段距离。他抬眼与程朝对视,也没做出什么类似于欣慰的慈祥班主任的表情,冷静地颔首,“关窗户,仔细外面的风雪。”

    程朝合上了窗户,又推开,“哥哥,你把外面挂着的那只臭鸟一起带进来。”

    今天下午他逗鸟儿玩的时候,将鸟从外院带到自己的院子里。方才他沉迷于书本,院子里专门服侍这鸟儿的人也忘记了。现在外面这么冷,若是待上一夜,这娇贵的鸟儿会冻死的。

    程朝端庄坐下,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穿袜子,但已经来不及了。程时手提鸟笼,裹挟着一身冰凉的风雪走了进来。

    他解下披风悬挂起来,等自己衣服的温度逐渐与室温接近,不是方才那般往下滴着水的冰凉,才向程朝走去。

    黄鸟被程朝逗了一下午,虽然在大白汤圆看来是对它极其荣幸的事情,但这不知事的黄毛臭鸟一见到程朝就唧唧叫起来。

    “它在说什么”程朝问大白汤圆。

    经历过万千世界,通晓一切语言的大白汤圆酸溜溜地翻译“哇哇哇又是这个好讨厌的人类,为什么我会忍不住想靠近他啊可恶”

    程时的手放在鸟笼的小门上,本想将门打开的,看见黄鸟见了程朝这么激动后,就把门关得更紧了。

    他将鸟笼放在一旁的地上,垂眸看程朝手里捧的书,“你怎么突然看起了兵书”

    程朝是随便拿的,经程时提醒才发现自己拿的是看不懂的兵书,连忙又塞回去“想了解哥哥平时看的什么书。”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瞎话,程时没信,但不妨碍他因为程朝的话,唇角微微勾起,“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他笑起来的时候,黑沉沉的眼眸里落了几颗星星。只见过他笑的人,可能会以为程时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能烫化窗外风雪,覆盖青山的春意。

    程时合上窗户,捏了捏程朝的袖子,掂量了一下厚度“穿得这么少”

    “不少了,还热着呢。”他意识到程时没有椅子坐,连忙将位置让出来,自己坐到书桌上。

    书桌上立着纱灯,程朝有点怕衣服被烧着,往边上挪了挪,乖乖巧巧地跟程时说话“你坐。”

    书桌矮,他的脚尖能勉强挨到青石地板上,腿笼罩在纱灯照不到的阴影里,显得又细又长。程时忽然握着他的脚踝放到自己腿上,指着突出的踝骨。

    那一处肌肤雪白得近乎半透明,清晰看着皮肉下面的青色血管,踝骨凸起,精致到骨头缝。

    踝骨旁边的肌肤,有一小块淤青。

    这是程朝早上走密道时撞到的,不是特别疼,也就是逼得他眼睛里流出半滴眼泪的疼度,随着时间的流逝,疼度消减了大半,如果不被碰到的话就不会疼。只是他皮肤太白,所以到现在还能看见。

    不丑,是能满足一些特殊癖好的好看。

    “疼吗”程时问。

    “痒”比起痒,更多的还是羞耻。

    程朝咽了咽口水,说。

    因为程时此刻低着头,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睫毛垂下好看的弧度,认真地注视程朝脚踝上的淤青。纵使程朝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也忍不住想到刚刚在xx书籍上看到的内容。

    现在坊间流行的xx书籍,貌似就很流行握脚踝梗。

    程时忽然用指腹碰了一下那处淤青,痒得程朝蜷缩起脚趾,险些踢到程时的那个地方。

    “别动。”程时低声说。

    程朝吓得额头上冒出一滴冷汗,庆幸于对方及时握住自己的脚踝。他想收回脚,又不好直说,便微微弯下腰,“哥哥,我疼。”

    程时的声音有点哑,“揉开就不疼了。”

    他找了药酒来,涂在指尖,用掌心托住程朝的脚后跟,轻轻揉动脚踝上的淤青。

    程朝的脚后跟都比程时的掌心要细嫩,他清晰感觉到程时掌心处还有磨人的老茧,这是多年练武留下来的。淤青被揉动的疼痛不重却难以忽视,他腰弯得更低,几乎是靠在程时肩膀下,眼睫毛上沾着几滴泪水。

    他咬着唇,克制着没发出声音,努力挺直背,想要看清程时此刻的表情,但泪水模糊了视野。

    模糊的视野里,程时的脸,似乎与另一张脸,隐隐重合在一起。

    程朝想的是,自己以前,掌心会不会也有这么多茧,否则在残缺的记忆里,是怎么使出惊才绝艳的剑招的。

    度假世界结束后获得的记忆零零碎碎,其中有一块是关于他少年时。

    掐头去尾的模糊记忆里,他似乎参加了一场试剑大赛,带着一把没有剑鞘的剑,用布条缠住剑锋,直到大赛结束,也未取下布条,却拿了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明明是所有人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娇气贵公子,长了一张天下第一的脸,却有惊人天赋,使出的天下第一的剑招。

    细细想来,程时今年二十多岁,十九岁时因亲手割下匈奴脑袋成名。而程朝是在十五岁时,以一把无人能敌的剑闻名天下的,如此对比起来,还是程朝要厉害一些。

    程朝心想不愧是我。

    如果有旁人在场,知晓程朝的内心想法,肯定要骂一声不愧是直男在这么暧昧至极的氛围里,心里惦记的却是自己的剑。

    药酒涂抹上去后,程时亲手给程朝套上袜子,程朝配合着翘起脚给他穿,向程时解释“顾锦时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你没这胆子。”程时说。

    程朝“”

    聊天失败。

    他很想告诉自己的这个便宜哥哥,自己已经不是第一个世界里刚刚上班的反派系统工作者了,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无情又冷酷的狠人了,手上沾染了很多鲜血的那种。

    整理好语言,程朝将昨天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程时,包括楚离绍给了自己一把匕首的事情。

    程时目光沉沉,“离折剑远一点。”

    程朝“你认识他吗”

    “他据说是皇上留给顾锦时的后路,”程时试图找出一个贴切的形容词,最终发现没有什么好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最后八个字说得莫名其妙,程朝隐约猜到程时在暗示自己折剑不是正常人,连忙点了点头。

    “哥哥,折剑一把火烧了东宫后,也没有给我制造什么烧焦后的尸体之类的东西,你们怎么知道我死了的”

    程时捏紧程朝的袖子,“别说这个死字。”

    程朝心想便宜哥哥还挺在口头上的迷信的,就配合着换了一个措辞,“你们怎么知道我出了意外呢”

    “皇上带我去东宫看了一眼,烧焦的废墟下,没有你和顾锦时的身影,”程时道,“在你出现之前,我以为是顾锦时将你带走了。”

    “怎么可能”程朝错愕地问。

    程朝是亲眼看着折剑杀死了顾锦时,又亲眼看到顾锦时死得透透的,大火蔓延东宫,他的尸体怎么可能会消失

    大白汤圆让程朝往好的方向想,可能顾锦时的尸体被烧成灰了。

    这里是普通的古代架空位面,出现折剑一个非人类就够了,总不可能顾锦时会死而复生吧

    “人死如灯灭,永生与复活只会是无稽之谈,别怕。”程时安抚性地碰了碰程朝的膝盖。

    程朝眨了眨睫毛,想说些什么,最后一个字也没说。

    大白汤圆也在脑海里宽慰他“放心啦,阮楚白就是顾锦时,既然他不识好歹非要复活的话,你也别给他留面子了,到时候你想怎么对付他,就怎么对付他。”

    程朝叹了口气,回答它“我怕无法复活阮楚白。”

    他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只要阮楚白复生,他的一切谜团,以及潜藏在心底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心愿,也有可能实现。

    程朝抬起头,问程时“哥哥,假如,我说假如。有个人叫王二,王二生了重病,失去了记忆,找不到过往关于自己的一切。他改名叫张三,并且拥有了一段,新的,还算幸福的生活。这时,王二的故人遇见了他,故人是否应该帮助王二恢复记忆如果王二恢复了记忆,那么他就无法再做张三,新的生活也会消失,他会回归以前的生活。”

    他这个问题问得绕口,也不指望程时能仔细回答自己,却见程时蹙着眉头沉思起来。

    “哥哥”

    程时答道“如果我是王二的话,我宁愿失去新的幸福生活,也要恢复记忆。我不喜欢被隐瞒。”

    程朝没料想到程时的答案会是这个,笑了一下“好。”

    程时看着他笑,自己的唇角也微微弯了起来,在心里补充没有说出来的话如果只在新的生活里能遇见你,那么被永远隐瞒,我也没关系。

    不过说起“隐瞒”这个词,程朝略微有些心虚,笑得更甜了一点,毕竟自己之前一直在骗程时,顾锦时强迫了自己。

    他又问“那个,哥哥,你没有怀疑过是我杀了顾锦时吗毕竟最有可能下手的人是我。”

    “就算下手的人是你,我只会愧疚于我杀不了顾锦时,让你手上沾了血,”程时恳切地说,“抱歉,之前拖着不杀他是因为棘手麻烦,只做了暗杀他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

    程朝“不需要的,哎,哥哥,我其实没多放在心上的。”

    “他让你难过了,你也不想他活着,”程时说,“不过我也让你难过过,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程朝动弹了一下手指,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来“如果我想要皇位呢”

    “给你。”程时没有犹豫半秒,直接回答。

    夜已经深了,程时起身准备离开,忽然被程朝喊住。

    程朝踮起脚,抱住了他。

    程时一直冷淡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震惊地看着程朝,似乎很不解对方会突然抱住自己。

    以两人的身高差距,程朝踮起脚就能将唇触碰到程时的耳朵边,他口中呼出的热气擦过程时的耳垂,脸颊难免在说话过程中蹭了蹭程时的侧脸。

    “哥哥,对不起,我不想要皇位了。”程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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