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听到程朝的话, 细眉微蹙,又握紧了缰绳。
他身形匀称瘦高,腰间束着绛色的腰带, 淡红色的唇紧抿, 微微抬头与程朝对视。
程朝才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翻身下马,尴尬地抱拳道“多谢。”
“折剑。”少年忽然开口,见程朝一脸茫然,又开口补充, “我叫折剑。”
折剑这个名字耳熟极了,再加上他这张让程朝觉得熟悉的脸,程朝立刻意识到这又是一个上辈子的熟人。
按理说救命之恩应当涌泉相报, 程朝摸了摸口袋,正欲拿钱给折剑, 又觉得以折剑的性子不会要。他只好再次致谢, “我是程朝,以后你有事情可以尽管来找我, 我会答应你一个要求, 无论什么事。”
折剑定定地看着他,“无论什么事”
他瞳孔颜色很淡, 仿佛平铺一江春水, 水面倒映着程朝, 让程朝想起了第二个世界里与自己签订契约的厉鬼, 那个叫离涉的厉鬼, 与折剑有着一模一样的五官,气质却截然相反。
“对,无论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程朝说。
“好。”折剑笑了出来,“我记住了。”
程朝莫名觉得古怪,又找不出古怪在何处,回以折剑一个微笑,安抚好脑海里哇哇乱叫的大白汤圆,牵着马继续往目的地行去。
大白汤圆擦了擦眼泪,问道“你跟刚才那个小哥认识我感觉他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你想多了吧。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哪怕是上辈子,我与他也只是点头之交。”程朝想了想,回答。
与大白汤圆之间并不需要隐瞒些什么,程朝也将自己在第二个世界里遇见的事情细细说出来“第二个世界里,我扮演了一个非主流鬼王,和一个叫离涉的厉鬼签订了契约。离涉生前自杀了很多次,所以死后才会化为戾气极大的厉鬼,他长得和折剑一模一样。”
大白汤圆缩了缩并不存在的脖子,吞吞吐吐,最后小小声地说“他们俩可能是一个人”
程朝吓得一个趔趄,缰绳险些从手里滑落“你、你说什么,别吓我。”
“我胡乱猜的,你别怕啊,只是反派系统之前有此先例,任务者两次穿越的都是同一个世界,只是时间点不一样。折剑死了后变成离涉的可能性并不大。”大白汤圆连忙安慰他。
也就是说,第二个灵异世界,可能与第一个古代世界是同一个世界,只是时间不一样,就如同公元前500年和公元2020年一样,离涉可能是折剑死后化为的厉鬼。
程朝叹息一声“最好不是吧,离涉太惨了。”
镖局就在不远处,程朝将缰绳缠在门口的木桩上,又花了几个铜板找人帮忙看着。
他去的这家镖局里养了几十个身强体壮的护卫,平时没少干这种私底下帮忙打人的活,老板一见是程朝亲自来雇人,更加用心了。
程朝特地嘱咐“你们镖局有没有新来的人我要找那种没见识的。”
他怕雇来的壮汉认出楚离绍是本朝大将军,不敢下手,到时候就很麻烦了。
老板顿时了然程朝是想背地里打那些达官显贵,露出为难的表情“二公子啊,您都不敢招惹的人,我们也不敢去打啊。”
程朝塞给他一两银子“不必担心,到时候把人打晕后直接送到我那里去,我自会解决。”
老板收下钱,笑嘻嘻地去找人。
镖局里正好刚来了几个农家汉子,听说是家里出了事,为了钱连达官贵人都敢去欺负,在程朝保证这件事不会牵连他们身上并且给了大笔佣金后,就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把程朝委托的任务搞砸。
大白汤圆幽幽地叹气“楚离绍跟程时不是好朋友吗你也不怕被你哥哥打。”
“怕什么,我现在就是一个小可怜,他心疼我还来不及。”程朝开开心心地付了钱,觉得用顾锦时卖惨实在是太合适了。
他还不知道楚离绍什么时候回京,与镖局的老板约定过几天再来。
程朝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心神舒坦地在外面浪了一天,直到晚上点灯时才回去。
他跟狐朋狗友在酒楼用过晚餐,吩咐厨房做饭时不要做自己的那一份,又向管家打听了程时的动向。
管家道“世子殿下用完午膳后就去了东宫。”
程朝心虚,生怕程时与顾锦时提前打起来,然后牵扯到自己。不过程时不在,正好方便程朝去偷翻他房间,程朝眼睛一亮,问道“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世子殿下嘱咐我说,他今晚有可能留宿在东宫,不回来了。”
程朝眼睛更亮了,立即准备好偷闯程时的卧房,在脑海里对大白汤圆嘿嘿嘿地笑“我听说有些武将会买宅子给自己的情人住,你说我能不能翻到程时为自己偷养的小妾买的地契”
“我觉得程时比你洁身自好多了,你也不怕被他打。”大白汤圆嘴上冷笑着嘲讽,然后尽心尽力地跟程朝讨论了十几个计划。
程时的院子门口守着两个大汉,一见程朝,就恭恭敬敬的行礼。
程朝“咳咳”
其中一个壮汉“二公子是想进去等世子殿下回来吗外面风大,您快进里屋避着吧。”
程朝“谢谢。”
准备了半天的计划就这么全都报废了呢,大白汤圆与程朝都很沮丧。
程时身为世子,与程朝这个寄人篱下的假公子比起来,生活起居方面简直像个苦行僧。程朝院子里光上等丫鬟就有五个,连梳头发都有专门的丫鬟负责,但程时院子里只有一个小厮,还是负责清扫院子的。
他刚从边疆回来,房间虽大,却还是难看的光秃秃的,一点旁的摆设都没有,只有墙边竖着的瓶子里插了几枝枯花。
但是程朝一点儿也不认为程时像表面上那么清心寡欲,依他来见,军旅生活中连个一起快乐的女朋友都没有,程时表面上说是去东宫,其实去的是花楼也说不定。
程朝蹲下来,用指尖碰了碰枯花的叶子。
大白汤圆“咋了”
“这堆花是我房间昨日里换下来的,我认得,它这边的叶子是我无聊时揪秃的。”程朝一脸严肃。
程朝先去的书房,只翻到几本厚重的兵书,没寻到什么自己看不懂的军事机密,只好失望地去了卧房。
卧房里的摆设比书房稍微多了些,程朝在案边看到一本书,随手拿起来检查桌子,不料一封信忽然从书里滑落。
程朝一看,是自己前些天写给程时的信。他自以为自己识破了什么机密,惊喜地对大白汤圆说“原来程时喜欢把信藏在书里,可惜他想不到我会这么聪明,一眼看出这个秘密。”
大白汤圆“你开心就好。”
它眼观六路,一一给程朝指点程时房间里哪里藏了书。
最后一本书藏在枕头底下,程朝盘膝坐在硬邦邦的床上,将书里面夹的信封都取出来,小心翼翼拆开。
一看到信封里面的信纸,程朝就愣住了。
每一张信纸上的字迹都是相似的风流潇洒,只是因为随着写信人年龄渐长,字迹边角处越发锋利锐气,好看又眼熟。
大白汤圆“咦”了一声“这些信怎么上面全是你的字”
“确实是我写的信。”程朝默默想,每一封都是。
程时在外行军时经常写信寄给程朝,他生活中有多沉默,信纸上的话就越多。程朝往往扫一眼就扔了,因为上面写满了婆婆妈妈的关心之语,冬天多穿衣,夏天多喝水之类的细小琐事都能写上好几页,厚度用来垫桌子特别合适。
但是程朝很少回信,最多在年关时会回一封,所以这么多年的信加起来,也不过寥寥五封。
大白汤圆“啧。”
程朝又把信一一塞回去,对自己耗费了半天做的无用功感到非常沮丧。
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大白汤圆及时出声提醒“程时回来了”
程朝吓得书都掉了也来不及去捡,找地方躲,可惜程时房间实在太过于干净,一处藏身之地都没有。他心一横,准备跳窗而逃,但窗户却被封死,怎么也打不开。
大白汤圆“床”
程朝连忙跳到床上,解下床幔,用被子罩住自己。
大白汤圆“我是说床底”
可是现在躲去床底已经来不及了,程时推开厚重的木门,脚步声慢慢逼近床铺。
“我们俩完了。”程朝为自己和大白汤圆的智商点上一颗蜡烛,开始思考自己的墓志铭刻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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