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树臣说出今晚出现的原因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是一度尴尬。
贺青池的反应就像是做了坏事被当场发现,还被人看破。
她缓了缓,这次没靠墙而站,而是紧贴着鞋柜前,细密的眼睫在瓷器般无暇的脸庞投下一排阴影,不怎么显露情绪了。
“我今天回江城,在飞机上连续工作了10个小时。这样落地后,就有足够的时间安排来接你赴约。”温树臣嗓子不舒服而特有的沙哑嗓音响起,主动打破着彼此间安静无声的对峙。
他一改绅士风度的含蓄作风,言语间字字让她能听得出来。
两人的这场约会,他很在意。
贺青池眼底雾蒙蒙的,心里忍不住地想他是不是对待每个女人,甚至是认识不久的,都是这样体贴温柔又周全的态度?
这让贺青池垂脑袋盯着地板,就是不愿意看他的脸。
隔了几秒,才闷闷地出声:“晚饭我已经吃过了。”
这是想把他拒之门外的意思了。
温树臣神色了然,低声问:“还有剩下的吗?”
“啊?”贺青池惊讶的抬起脑袋,漆黑的眼睛也睁大。
她方才在公寓里一个人的时候还不切实际的幻想赏温树臣饭吃,这就实现梦想了?
“之前下飞机后不是很有胃口,现在有了。”温树臣说话时会凝视着她,深邃的眼底映出来的笑痕,是千万般的好看。
贺青池心绪再无法平静,甚至在想他这句话的意思。
是不是可以解读为——
原先没了胃口,后来看见她,便有了。
*
傍晚点了一桌私房菜,贺青池也没动几筷子,都搁在餐厅桌上凉了。
她本来要去热,端了盘进厨房却发现买来当摆设的微波炉开不了火。也不知是坏了,还是拒绝为这个男人服务。
贺青池试了两次都没有,一转身却看见温树臣出现在后面。
吓了一跳,又顿时感到尴尬。
连微波炉都打不开,也间接证实了她这位一个女孩家,厨艺是什么水平线上的。
“我给你重新叫外卖吧。”
贺青池气性再大,也没有虐待别人的习惯。
之间有什么恩怨误会可以摊牌到台面上解决,没必要让这位身价不可估计的名流之首吃剩菜剩饭……
温树臣把她手上的菜盘接过来,神色淡定得仿佛平时在吃食方面一点也不讲究:“我尝几口垫胃就好,不必大费周章的准备。”
贺青池直觉认为他在骗人,谁会吃一桌重辣的菜来垫胃的。
她红唇动了动,想说话,又咽了回去。
似乎,也没什么资格来关心他的胃。
这种错综复杂的男女关系还是趁早撇清楚,别再引起什么暧昧误会了。
温树臣这边已经在餐桌前坐了下来,拿着餐巾纸在慢条斯理地擦拭手上的水迹,灯光下,他手指肤色冷白,看起来清洁很干净,与修长脖颈处系紧纽扣的整洁领口,彰显出严重洁癖的感觉。
贺青池发现这个男人每次穿衬衣,上面的每颗纽扣都是系紧的,连袖口处也是。
从不卷起袖子露出小臂。
他这身形瘦削颀长,应该没腹肌吧?
贺青池觉得人无完人,别说没腹肌了,就算温树臣是个病秧子也不会让人意外。
她满脑子胡思乱想地坐在温树臣旁边,和他隔着半张椅子的距离,手心托腮,继续看着他细嚼慢咽的吃饭……
显然,他口味喜淡,和自己截然相反。
贺青池想让他别吃了,故意找借口问:“你要是胃吃坏了,不会找律师团队告我故意伤人吧?”
温树臣抬首,淡淡的视线看向身边的女人,明知她的伎俩,却依旧配合的勾起薄唇的弧度:“看情况。”
还看情况要不要找律师团队告她?
贺青池一把抢过男人手中的筷子,精致眉眼甚是生动好看:“白喂你这个白眼狼了,别吃了!”
她顺势把餐厅桌上的菜都倒进厨房垃圾桶,偏偏又不愿意承认是担心他的胃。
温树臣没有拦,依旧坐在椅子上。
他嗓子不适,本就不能沾辛辣的食物。刚才勉强吃了几口,这会眉头不动声色皱起。
贺青池没过一会走出厨房,给他倒了杯水。
温树臣修长的手接过,视线凝望着她脸蛋表情,说话时也没移开半寸:“不生气了?”
“你说什么。”贺青池说话声音,跟着心口颤了一下。
温树臣喝水润完喉咙,思忖几许,再次开口,语调低缓很有诚意:“如果不生气,能不能再借我三个小时,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上次他说借三个小时去吃私房菜,这次说借三个小时去见人。
贺青池没问见谁,隐隐又猜到了温树臣今晚来这里,不止是拿衬衫这么简单。
明明她在公寓气了好几天的,被温树臣一问,又突然不气了。
“好不好?”温树臣重复地低问。
那句好不好,听入耳真是一句温柔的话,就像是男人抬起大手在安抚她的小脑袋。
贺青池心中情绪复杂,跟他对望着,一秒两秒过去,然后没忍住,先弯起了唇角。
*
晚上临时要出门的话,贺青池只好先把温树臣丢在客厅,自己去衣帽间换一身衣服。
她站在玻璃衣柜前挑选着,指尖,一件件的滑过满目琳琅的裙装,忽然停留在一条珍珠白的长裙上。
静了两秒,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温树臣今晚穿着浅灰色衬衫的模样,贺青池鬼使神差地把这件裙子拿了下来。
刚换上,看着镜子前的自己,珍珠白的颜色很配她,似乎让肌肤更加白皙了。
贺青池看了半天,耳朵微红,手忙脚乱地又换了下来。
她重新选了一条艳丽的红色裙子穿,也完美的避开和温树臣穿情侣装的可能性。
换好衣服贺青池就出去了,怕搞得跟出门约会一样太正经,连妆容都没有画,随便把满头乌黑秀发梳理到肩膀处,刚走到客厅,还没出声,就先卡住在喉咙里……
贺青池僵在原地,是尴尬的。
她一双漆黑漂亮的眼睛,清楚地看到温树臣站在落地窗前,修长的手从贵妃椅上缓缓地,拿起了一件男士白色衬衣。
是她当了一晚上睡衣穿后,随手就扔在了椅子上的。
前几天大概是想到电影那件事,就心情烦躁的厉害,贺青池也懒得去收拾那件衬衣。
这会儿被温树臣发现,贺青池想原地去世。
“这是我的?”温树臣嗓音极轻极淡,却不难听出来愉悦之情。
他打量几许,不吝啬地夸赞:“绣工很美。”
那瓷白色的丝绸面料上,一针一线绣得精致完美。
贺青池没办法闭着眼睛撒谎,因为衬衣袖口处,还绣着一个温字。
直接给他盖章了。
温树臣很不客气手下了这件衬衣,似乎察觉出女人有些不情愿,他轻描淡写就将这事翻篇,也不给她反悔的机会,然后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腕表时间,提醒道:“我们该出门了。”
他带她去见人,恐怕也跟对方约好时间。
贺青池只好把话咽回去,心情复杂地,瞄了温树臣手中拎着的衬衣看了几眼。
*
自己都穿过两次睡觉了,给他不合适吧?
贺青池一路上欲言又止,又担心实话坦白了温树臣会是什么想法?
就这样纠结来纠结去,等到车停下,到了会所的门口。
温树臣当着她的面,把衬衣整洁的叠好放到后备箱去,贺青池才知道这件衬衣,是送出去了。
她头痛欲裂的扶额,还没下车前,先咬住下唇,语重心长地暗示说:“温先生,那衬衫,你拿回去要洗的知道吗?”
温树臣绅士地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视线直直望进来。
今晚他心情格外愉悦,特别是出门后尤为明显。
对于贺青池的话,他薄唇微微上扬道:“听你叫温先生太客气,叫我树臣就好。”
贺青池卡了卡声音,不要吧。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温树臣今晚不仅心情愉悦,还升级了和她的关系,成为朋友。
贺青池却有点茫然,这就是朋友了?
还是温树臣不紧不慢地往下说:“我们认识有十七天二十个小时,我送你手绳,你礼尚往来送我衬衣,青池,这样还不够朋友关系吗?”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有意反问,语调透着深不可测的意味。
仿佛贺青池要是摇头否认,他下一刻就会说:你来过我居住的酒店,还卷起过我袖扣,看了我手腕。而我去过你公寓,手背无意冒犯过你后背肌肤,看了你穿吊带睡衣的模样。
这就不是陌生人之间,会发生的事了。
贺青池哑口无言,也注意到他对自己贺小姐的称呼,很自然地改口成了青池。
人家都那么气定神闲的,她一度拒绝反而显得小家子气。
温树臣这时,抬起修长冷白的手,缓缓伸向她:“下车。”
贺青池与他平静无澜的眼眸对视上,两人心思都藏在了这个举动上,半响后,她大方地把白皙的手放在男人的掌心之上。
……
会所三楼的包厢隔壁之间,只用几扇雕花红木的屏风相隔,环境安静,没有人惊扰。
贺青池深信不疑温树臣是带她来见人的,谁知到了包厢后,男人只是悠闲从容地给她泡茶喝,就在忍不住想开口问时……
温树臣抬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贺青池眼睫轻眨,听到隔壁包厢的门打开了,先传来一阵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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