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逆向分化与牙印

    季初渺躺在训练室的木地板上,全身泛着蚀骨的痒意,动弹不得。

    他四肢酸软,背脊从上到下,从腰到后脑,都在一抽一抽地疼。他能清晰听到自己发出的急促喘气声,恍惚以为身在烤盘上。

    羊城的夏夜向来很潮热,他进房时还特地开了空调。可此时他热得浑身冒汗,衣料黏在身上,尤其难受。

    季初渺徒劳地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训练室内没有固定镜头,只有走廊才有。但他现在真没力气挪动哪怕半步。

    就在他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时,有声音从训练室外传了进来。

    声音越来越清晰,是熟悉的音色。

    他前一天还让他很服气的音色,饱满清润,但此时声音的主人音调很沉,语气不稳,隐约有些焦急。

    “季初渺!”

    瘫在地上的少年眉眼半阖,失焦的眼眸闪过亮光,刹那睁大了。但抵抗不住身体里源源不断涌出的不适感,又有昏沉闭眼的趋势。

    “……唔。”他应了声,低得自己都没听清。

    江印感觉自己身体在发热,给自己连灌了五颗Alpha专用的临时阻隔片剂。他冲进屋内,听到了季初渺有气无力的鼻音。

    楼道口的信息素浓度,已经比得上正常Alpha或Omega发热期逸泄出的信息素浓度。而房间内,简直是信息素风暴,谁闻了都得疯的那种。

    江印手紧紧拽着训练室房门,牙关咬得紧紧的。

    季初渺是个Alpha。

    尽管有着空气味信息素的Alpha,他也是Alpha。

    这件事,江印从一开始心里就很清楚。

    Alpha本能会排斥同为Alpha的其他竞争者,连带的会反感不属于自己的Alpha信息素。轻则厌恶远离,重则反胃呕吐,更有甚者当场红眼暴走。

    信息素的相互吸引,自始至终,只在Alpha与Omega之间发生。

    但为什么现在,五倍计量的阻隔剂没有任何效果。他会完全违背Alpha的本能,不断向前走,甚至脑海里会不断涌现“标记他”的奇怪暗示。

    ——标记他?

    江印有些焦躁,他扯脖颈上的领带,手没收住力气,直接把领口的纽扣给扯散了。

    他发现自己手在颤,低头在手腕上死死咬了口。

    疼痛让人短暂清醒,但刺激感却让妄念加倍袭来。

    青年额发散乱,眼眸通红,手腕冒出串血珠,狼狈极了。

    江印单膝跪地,强硬地把人给抱了起来,一步一步往门外挪。少年腰又韧又细,像条脱水的鱼,不安分地挣动。

    季初渺身上的难受劲褪了不少,那种溺水状态迎来浮木的感觉又来了。他脑袋倚在“浮木”上,下意识地不断用脸去蹭,身体里的焦灼被缓解,倍感舒服。

    江印手臂青筋暴起,想把怀中少年搂紧,又不敢让他太靠近自己。每下一级台阶,都分外艰难。

    他感觉自己的信息素,也要压不住了。

    操场打球的选手们最早闻到了酒香。玫瑰调的酒香味已从训练楼四散而出,蔓延过宿舍楼,飘荡到影视小镇各个角落。

    “什么这么香?”

    “酒!谁在拍摄基地里藏了酒喝?我也想喝!”

    “喘不过气,要窒息了。”

    “窝草!是信息素!谁易感期到了?”

    信息素里充满了警告意味,Omega们被刺激得当场就跪了。Alpha们面色惨白,被压制的弯了腰。大部分Beta选手不受影响,但也失去了玩闹休闲的兴致。

    “Alpha吧?谁啊?”

    “这么稀有的类型很少见了。”

    “好强啊,太有侵略性了。”

    “这种浓度,会失去理智的吧……”

    耀江娱乐的人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别说整个节目组,就连整个羊城,应该都只有江印的信息素会是这个味道。他们赶到训练楼时,节目组的人已经在楼下围一圈了。

    工作人员试图上楼,但没人对抗得了高等级Alpha,一时间竟无人能顺利接近这场风暴的中心。

    江家私人医生带人赶到,艰难上楼。才上二楼,众人向上一看,顿时汗毛倒竖。

    楼道转角,两个高挑身形交叠在一起,几近失控。

    一向克制自矜的江小先生衣衫凌乱,喉头滚动,头发被汗水打湿,靠在墙边宛如困兽。另一人面向江印胸膛,露在衣衫外的白皙后颈此时遍布潮红,似乎已经失去意识。

    高大的青年一手揽住对方的腰,一手控住怀中人后脑,把人紧紧压进怀里。自己垂着脸,嘴已经快要贴到怀中人的脖颈上。

    敏锐察觉到有陌生Alpha闯入,青年骤然地抬起头来,赤红的双眼中凶狠之意展露无遗。

    像招惹了正在猎食的猛兽,保镖和私人医生再不敢往前半步,只能抬起手,硬着头皮往后退。

    寂静的训练楼里,江印听着自己与季初渺心跳声纠缠在一起。他紧紧闭上眼,强行压下难以抑制的本能,声音嘶哑干涩。

    他一字一顿:“抑制剂。”

    江印还留有克制力,保镖们松了口气。他们把针装抑制剂从地面推着抛过去,就见青年左手抱住怀中人贴墙滑坐,右手摸过脚边的针/管。

    江印单手拨开保险栓,头也不回,反手直接把抑制剂扎入了后颈的Alpha腺体。

    他身形一震,咬紧牙关嘶地一声抽气。

    久久之后,他紧绷的肩背放松了,下巴抵在季初渺头顶,仰着头一声不吭。

    浓烈得快要在空气中沸腾的酒味信息素散了。

    -

    季初渺茫然看着病房天花板,他有点不大记得训练楼后来发生了什么。他身上已经没有那种要燃烧起来的痛感。简直像睡了饱觉,浑身无比轻松。

    私人医院的病房是酒店式套间,他意识一清醒,就听到有人在隔壁说话。

    “无论再相似,那都不是你的,的确是他的,设备已经捕捉到、绘出图谱了。之前的他,连设备都无法捕捉。”

    “他脖子上的腺体壁已经明显增厚了,你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的吧。”

    “这是好事,想想前两例的最后处境。逆向转化是艰难,但好歹保了条命。”

    陌生男声有些焦急,良久之后,有人沉沉嗯了声。

    季初渺分辨得出,那是江印的声音。

    ——前两例?逆向转化?

    “所以,我怎么了?”季初渺翻下床,几步走到病房门口:“江……你怎么在这?”

    少年面色红润,丝毫看不出前一夜难受时的模样。

    十分钟后,季初渺可怜地坐在沙发一角,拽着诊断报告开始怀疑人生。

    「高吸引力下的诱发传递型逆向分化」

    「空气味Alpha信息素更替为酒香类Omega信息素」

    「信息素匹配度测试:100%匹配」

    “……因为江印太香太诱人了,我就把自己变成Omega还复制了他的信息素?”季初渺觉得这事很大,大得他消化不了。

    某位很香很诱人的Alpha不自在地咳了下,掩饰手腕上开始结痂的咬痕。

    江印从未觉得自己的信息素多好闻,但到了季初渺身上,就很……

    让人把持不住。

    “Beta转AO不算特殊,但AO互转极为罕见。对你而言,不失为一件好事。”医生补充道:“逆向转化是痛苦的,但因为有匹配度高的Alpha在身边,所以你恢复得很快。”

    季初渺拿着报告,坐上了回影视小镇的车。

    他有些恍惚,总会翻开报告去确认第二性征栏写得,确实是不是Omega字样。也没想好要怎么告诉父母,他成Omega了,还多出个百分百匹配的Alpha。

    拷贝别人信息素,听着就很奇奇怪怪。

    像拖到开学都没写作业,最后摸别人家的答案囫囵一顿抄似的。

    季初渺悄悄偏头,余光偷瞄坐在另一侧的青年。

    江印望着窗外,下颌线条流畅利落,有限的车厢里也要坐得笔直,丝毫没有像他这般在忐忑不安。

    他和江印,100%匹配度,逗呢?

    据说AO匹配度越高,越有可能在一起。70%的比例,是什么“佳偶天成”。超过80%匹配度的AO,出现概率简直比市状元还稀少,“命定要在一起”。

    100%匹配度,前所未见。

    季初渺觉得,对他来说,和江印这货,相比谈爱,干一架来得更容易。

    季初渺努力回想身边的Omega朋友们,在见到自己Alpha后黏黏糊糊的样子,再代入自己和江印的样子,顿时悚得差点车座上窜起来。

    ——使不得!

    ——这不是他季初渺能干出的事!

    季初渺来回偷瞄身边人,越发觉得有个猜想很靠谱。

    说不准是因为信息素是“借”来的,他和江印信息素相近,匹配度才会高?

    这样一想,季初渺就坦然了。

    害,他就知道那天晚上扒了江印衣服,不是在发LANG,而是为了做正事。借来的信息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匹配度能不高吗?

    “咳咳!”他清清嗓子,故作自然:“那啥、医生说……昨晚你带我去医院的?”

    青年贴在裤边的手捻了捻,“嗯。”

    季初渺心头一麻,破天荒有些不好意思。

    医生说昨晚可凶险了,楼下很多人都不敢靠近他,只有江印能带他出来。

    医生还说江印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压制,不至于让他的信息素诱发骚乱。

    医生更说他们来的时候,江印手上有被咬出血的伤口。

    季初渺记得当时倒地了的,有人拖他起来。至于咬没咬人家,真不记得了。

    恩是恩,怨是怨,他季小爷敢作敢当,该道谢就会道谢,该负责就得负责。

    “我那晚,什么个情况?”季初渺试探着问,眼睛不自觉往江印手边瞧。

    江印来不及遮掩,手腕上的咬痕就被季初渺看得清清楚楚。

    齿印很整齐,两个半圆弧一上一下,完全对称。江印皮肤是冷白色,印记鲜红,无比夺目,像特意盖上去的戳。

    季初渺舌尖舔舔上颚。

    长得这么整齐好看的牙齿,是他没错了。

    季初渺沉浸在“多大了还咬别人”的羞耻感中,没注意到江印略显局促的吞咽。

    “我、我昨晚……挺难搞定的,对吧?”季初渺换了种挽尊的问法。

    江印一愣,没想到季初渺问的是这个。

    他仔细打量眼前少年的表情,又低头去看手腕上的印记,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垂眸迟疑了下,含糊地嗯了声。

    季初渺一脸“果然如此”,长叹口气。

    被人扒衣服、借信息素、好心帮忙还被吭哧咬一口,换做是他季初渺,分分钟生气了。

    不愧是江印,面对宿敌还能保持高尚的修养。

    季初渺对上江印欲说还休的目光,慨然地抬起手。

    “行了,懂了。”

    “不用再说了。”

    “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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