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歇一想到萧让十四五岁就会背着他用这种法子勾引人, 心里一阵酸意上涌。
三四年前, 宋思婉十八岁,还比萧让大三四岁, 却仍被萧让迷得神魂颠倒, 狗东西本事可真不小啊。
云歇暗暗咬牙切齿。
敢情萧让不是突然黑化,他分明黑到骨子里,只是披了张迷惑性极强的圣人皮囊。
云歇终于确定了, 那个乖巧懂事的年糕让是狗东西伪装出来的,从未真实存在过。
萧让既然十四五岁就会勾引人了,这之后的三四年保不准瞒着他做了多少黑心事。
宋思婉见云歇沉着脸, 还以为他气自己移情别恋,饱含歉意道“妾身有愧于云相, 是妾身不坚定, 明明已是云相的未婚妻, 却不守本分, 吃着碗里想着锅里,最后落的如此结局,也是咎由自取。
云歇心不在焉, 宋思婉说得实在“妾身如今阖家美满,儿女双全,才能坦然说出这些, 若是境地凄惨, 怕是要追悔莫及。”
云歇回过神, 压下心中蹭蹭上冒的火气, 恰似随口一问“你喜欢他人还是喜欢他能给你带来的一切”
他这话问得直白。
宋思婉面色尴尬,沉默片刻,老实道“他若不是那等身份的人,便是姿容再出众,待人接物再温润有礼,妾身也绝无可能鬼迷心窍至此,不顾云相颜面上门退婚。”
所以最吸引宋思婉的仍是皇后之位。
云歇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暗暗心惊不已。
萧让十四五岁便能轻易拿捏人心态,宋思婉不见兔子不撒鹰,萧让摆明早早看清了这点,所以极早就“意外”地曝光了身份。
宋思婉不愿仅仅为个翩翩少年就背叛自己,但如果那人是皇帝,放手一搏绝对不亏。
特别是自己本来就要派人通知她上门退婚。
云歇一想到萧让骗了自己那么多年,就气愤难当,暗怪自己识人不清,蠢钝不堪,竟被个小兔崽子耍得团团转。
三四年前他就轻易被萧让骗过,三四年后
云歇脸红了瞬,羞愤欲绝,三四年后他还是轻易被狗东西骗着不止一次上了床。
第一次天真轻信得像个三岁孩子,连他“玩个游戏”的谎话都信,被绑了手还傻兮兮地没意识到。
第二次心甘情愿得像个纯良少女,浸在他的甜言蜜语里,耳热又心乱,被哄着稀里糊涂上了床,事后才发现他骗炮。
所以他这三四年非但没长进,还倒退了,小兔崽子倒是深藏不漏。
云歇脸越发热且烫。
第二次他没立场怪萧让,毕竟是自己主动。
云歇猛地想到什么,桃花眼微眯。
萧让一路色诱他,对自己发情的事情明明知道却装不知道,得意地看着他一点点心甘情愿地掉进他一早编织好的陷阱里,可不就是仙人跳么
云歇面色阴沉,瞥了眼表明心迹后一脸尴尬的宋思婉,顿时感同身受,有重逢恨晚之感。
他们都是萧让仙人跳的受害者。
云歇觉得自己这么大岁数了,该拿得起放得下。被骗炮就被骗炮,心理上羞愤,生理上不亏,就当是现代的找了个鸭,睡了一晚。
鸭他脸俊活好还嘴甜,血赚。
云歇僵硬地拧了拧脖子看向帘子外。
血赚个屁
他好亏。
他昨天晚上被狗东西哄着好像还说了喜欢。
说自己喜欢他。
云歇陷入深深的自厌,他当时真是为了点人欲什么话都说了,什么脸都不要了。
床上意乱情迷时说的话都不能作数不作数
安慰自己失败,云歇自暴自弃地低垂下眉眼,盯着自己的食指瞎望,却难免看到了肚子。
他不要狗东西了。
那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孩子是他的,跟狗东西没关系。
云歇再抬头时,已处理好了乱糟糟的情绪,之前的脸红仿佛是昙花一现,人气质冷淡疏远又矛盾的容色昳丽艳绝,冰与火的极致感受。
宋思婉只窥了眼便迅速埋下眼,不敢再看,时隔三四年,云相风姿尤胜当年,令人细品无穷。
宋思婉轻声道“思思,娘对不起你,多亏了云相,并无大碍,否则娘该追悔莫及。”
“思思”云歇一愣,下意识扫了四周一眼,“这里还有旁人”
宋思婉摸了摸她微凸的腹部,笑得幸福“让云相见笑了,这是妾身夫君给妾身未出世的孩子起的小名,妾身闺名思婉,他小名叫思思自是为了纪念妾身,是男孩儿是女孩儿都可。妾身何德何能,得夫君厚爱。”
云歇点了下头“你二人感情当真羡煞旁人。”不像狗东西只会骗人。
“既已言明,妾身无憾,妾身告退,祝云相和佳人早得贵子。”
宋思婉对云府的事也多有关注,自是知晓云歇收了个大昭美人,捧在手心视若珍宝。
宋思婉被人搀着就要下去,云歇迟疑了下,在身后叫住她。
宋思婉微微疑惑,静静等他下文。
云歇避开她探寻的视线“我只是有些许好奇,为人父母,在孩子未出世之际,给他取小名,是寻常之事吗”
宋思婉笑了“自是再寻常不过。”
宋思婉走了,云歇坐在马车上单手支颐,深沉地想,他得给他的崽起个不凡的小名。
孩子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他已经比别的孩子少了个爹,云歇更得好好疼他,给他两倍三倍的爱。
云歇想起沈院判说的动怒伤胎儿的话,登时觉得他跟狗东西置气对不起他的崽,他把狗东西人畜无害的脸从脑子里踢出去,心平气和地开始打盹儿,顺便想想崽的小名。
因为送宋思婉回府耽误了时辰,云歇也不准备去谢不遇府上了,直接打道回府。
他一进门,阿越立即惊喜迎上来。
云歇问“有事找我”
阿越猛点头。
云歇见他塞进右手袖子里的左手似乎握着什么东西,知道他有东西叫自己看,沉声道“进屋吧。”
云歇屏退下人,掩上门,解着浸润寒意的宽松外袍,随意道“拿出来吧。”
阿越摇摇头“不急,也可能是阿越弄错了,阿越先问表叔个问题。”
云歇等他下文。
阿越咬咬牙,直言不讳“表叔,你可有给阿越写过信”
云歇茫然“什么信”
阿越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果然如此,云歇没给他写过信。
那这信,是谁写的
阿越忙不迭从袖中掏出信递给云歇,云歇狐疑接过,望着信封上“阿越亲启”四字,面色顿沉。
那四个娟狂飘逸的大字,和自己写的一模一样。
可他从未给阿越写过信。
云歇夹出信纸,摊开扫了眼。
阿越察言观色,见他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脸黑如铁,最后握着信纸的手紧攥,微微发抖。
阿越怕他气着了,忙过来要帮他顺气“表叔您消消气,别伤了孩子。”
阿越现在有点后悔了,他就算心存怀疑,也不该挑这种时候告诉云歇。
云歇避开他手的触碰,面无表情道“我没事,我问你,你是不是看了这封信,才下定决心帮萧让的”
阿越猛点头“要不然他再怎么贿赂我,我也不至于投敌。”
“他还贿赂你了”
阿越自觉说漏了嘴,尴尬一笑,僵硬地点点头。
云歇这会儿算是全明白了。
他之前还纳闷,阿越这家伙虽心思活络,也不至于头昏脑热帮萧让,原来还有这一层在里面。
他倒是想不到,狗东西竟然还会学他写字,不仅会,还到了真假难辨的地步。
阿越就是再迟钝也想通了前因后果,焦急道“表叔你别生气”
云歇瞥他一眼,打断道“我真没生气,我不喜欢生闷气,得不偿失,我生气也没必要隐瞒,我有发火的权力,我生气的时候”
云歇微微一笑“一般会发泄一下。”
发泄阿越一呆,刚要蹑手蹑脚挪到边上抱走身侧易碎易伤人的花瓶,云歇却拿着信到了案前。
“替我磨个墨。”云歇指了指手边的砚台。
阿越一头雾水地过去帮忙,见云歇从一边抽出宣纸,还是忍不住问道“表叔,你这是要做什么”
云歇执着毛笔蘸墨水,懒懒笑道“陛下以我之名送了我封信,我不投桃报李,岂不是太不识礼数”
阿越在这个笑里突然一阵头皮发麻。
云歇开始提笔写,阿越一边磨一边不住踮脚望,看到云歇面前宣纸上娟秀文雅的字迹,猛地一怔。
“表叔,我在你书房见过你的字迹,明明不是这样的”
云歇抬眸轻掠他一眼“话多。”
阿越一噎,默默磨墨,却忍不住在想,云歇这是学谁写字
这字虽少了份令人赞叹生羡的潇洒不羁,却多了端庄自矜之气,入目极赏心。
云歇写道“萧让奉上,相父亲启。”
“让儿自知犯下大错,茶饭不思,彻夜难寐,终是忍不住提笔自白,以求相父宽宥。”
“让儿其罪有三。”
“其一,也是罪中之重,让儿欺骗相父,玩弄人心,无所不利用,劣迹斑斑,屡教不改,愧对相父教诲”
“其二,让儿毁人婚姻,与失德之君无异,齿幼而不知廉耻,勾引旁人”
“其三,让儿造伪信”
云歇把人骂了顿,顿觉舒坦,气定神闲地将宣纸叠好,塞进了信封里,动作从容而雅。
云歇一想到萧让看到信的表情,就得意地微挑眉笑了下。
他出去,找到管家“你进宫一趟,把这信带给陛下。”
阿越方才堪堪瞥了眼信上内容,眼见管家揣着信进宫了,捂嘴憋笑。
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皇宫里,萧让自矜又冷淡地看着管家走了,才迫不及待地拆信。
他自己的字映入眼帘。
萧让凤目大睁,不可思议地眨了两下眼,定睛再看,还是那样。真的是他自己的字。
承禄在偷瞥,萧让装作若无其事地浏览内容,嘴角开始不住抽搐。
云歇以他的口吻,给云歇写了封道歉信,然后把信送给了他
萧让心头猛地一跳,云歇是知道他学他写字骗阿越了
承禄眼见着原先还喜上眉梢的少年猛地正襟危坐,手开始微微发抖,越发好奇,悄悄瞥了眼,发现是陛下的字迹,顿时一呆。
云相送过来的信,却是陛下的字迹,这
萧让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看。
原来云歇在气他欺骗他。既然如此,他也好对症下药。
萧让安慰着自己,直到看到“毁人婚姻”那句。
萧让一怔,他毁谁婚姻了
失德齿幼而不知廉耻勾引旁人
勾引旁人
萧让猛地反应过来,宋思婉
云歇知道他勾引宋思婉让他被退婚的事情了
萧让看完信,握住自己不住发抖的手,勉强维系着面上的镇定,凤目发散发焦,喃喃道“他怎会学我写字”
这个题承禄正好会,他摸摸鼻子“老奴或许知道。”
萧让立即抬头,漆黑如墨的凤目紧紧盯着他,怒道“我都不知道,你个狗奴才怎么会知道”
承禄强颜欢笑“老奴真知道,云相之前让我不要告诉你。”
萧让没想到承禄和云歇间还有他不知道的小秘密,顿觉心塞不已,冷声道“你说。”
“云相早几年给陛下请了几个精通四书五经为文人景仰的先生,陛下可还记得”
萧让微蹙眉“那几个天天就会布置一堆抄来抄去功课的臭老头。”
萧让眉头舒展了下“不过还算通情达理,总是在临晚时知道自己布置的太多,派人过来说减免了。”
承禄道“没减免。”
萧让错愕。
承禄道“云相看你又要批奏折又要做功课,怕你累着,就偷偷帮你把功课给做了糊弄上去。”
“难怪那几个老头天天夸我用功”萧让失声。,,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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