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玉兰花的事,储归煜问了,尤贞儿不好不答,她笑容略淡,道:“玉兰花很好看。”
她只说好看,却没说喜欢。
储归煜笑着点点头,又去看黄妙云,他眼神有柔光,仿佛看自家妹子一般,温声问道:“你呢?妙云表妹。”
黄妙云眨了眨眼,没去瞧储归煜,轻声地说:“我喜欢。”
玉兰花让姜心慈的“手”伸出了箬兰院之外,这是个好兆头,黄妙云喜欢。
储归煜道:“莲瓣玉兰和望春玉兰可不太好养。”
尤贞儿下意识就想去接话,仿佛这两盆珍稀的玉兰花合该是她的,她眉眼微动,嘴边挂了个含着些许苦涩的笑,道:“表哥倒多担心了,这两盆花妙云养着呢,她做事一贯认真,肯定能养好。”
储归煜挑了下眼尾,佯装意外地问道:“这两盆玉兰在妙云表妹手里吗?”
尤贞儿点了头,眼底滑过委屈之色,但很快又和平常一样得体笑起来,将委屈藏了起来,懂事的让人心疼。
储归煜眯了眯眼,饶有深意地“哦”了一句。
略扬的尾音传进尤贞儿耳朵里,别有一番意思,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储归煜却高兴道:“那我就放心了。”
尤贞儿像是没听明白他的话,诧异地睁了睁了眼睛,眼神里微有些疑问,随即蹙了一下眉头。
储归煜身体往前略倾了几寸,淡笑着小声说:“你说妙云一贯认真,肯定能养好花,这我就放心了。”
尤贞儿松开眉头,原来是这样……这是爱屋及乌了。
黄妙云见他们都把话说完了,也懒得说什么,尤贞儿能嫁给储归煜最好不过,省得祸害她哥!
前面的枣子树下,储林玉看到尤贞儿,便喊道:“贞儿表姐你快来,给你看个模样有趣的枣儿,快点快点。”
储林玉催得厉害,尤贞儿再不好陪着储归煜慢慢悠悠地走,她侧头看了储归煜一眼,储归煜很体贴地说:“你快去吧。”
尤贞儿跟黄妙云说:“走吧。”
黄妙云还在走神,尤贞儿说完这一句,她才抬头反应过来,说:“好。”
尤贞儿大步往前,黄妙云刚想抬脚跟上,后面的储归煜一脚踩住了她的裙子……
黄妙云脚步不稳,往后退了两步,不至于摔倒,但是跟不上尤贞儿的脚步了,她回头一看,储归煜已经挪开脚,皱着眉十分抱歉道:“表妹,真对不住。”他动作自然地弯腰说:“我给你擦擦。”
黄妙云慌忙扯开裙子,往后退了两步,直摆头道:“没事,不用擦。”
他堂堂侯府嫡长孙,怎么能给她擦裙子。
储归煜直起身子,笑看黄妙云,问道:“妙云表妹从前跟个小尾巴似的,如今怎么像是有些躲我?”
黄妙云嘴角微抿,抬眼瞧着储归煜……他前世死那么惨,她哪里还有胆子接近他,谁知道储崇煜后来有没有清算他身边的人?
万一她这一世和家人都活下来了,才不能跟储归煜有深交,幸而事情发生在很多年后,否则黄妙云现在就跟他绝交。
黄妙云轻哼一声,说:“猪才有小尾巴,你是猪吗?”
储归煜扬唇大笑,眼里掠过柔光,道:“那你是小尾巴吗?”
黄妙云脸颊浮红,她打小就没少被大家打趣,也不知怎么回事,这次却觉得怪怪的。
算了,储归煜将来那么可怜,就不跟他计较了。
黄妙云道:“我不是!”
就算她是小尾巴,也不是他的呀。
这她倒没说错,从前她都是跟在他们一群人的身后,虽然储归煜性子温和,更让她觉得好亲近、愿意亲近,但有黄敬文在,她当然还是跟在自家哥哥的身后,黄敬文不在的时候,她才会选择储归煜。
储归煜只是笑,也不大在意黄妙云说话不像尤贞儿那样周全妥帖,其实这样倒好,尤贞儿太滴水不漏了,他们同床共枕了几年,他都不敢说完全了解她,她瞒着他的事,他还不知道有多少……黄妙云这样让他觉得轻松。
黄妙云真不想跟储归煜说话了,她转身低头看了一眼裙子就走了,幸好储归煜脚底没有什么泥,她的裙子只是有些灰尘,不算脏,一会子让丫鬟擦擦就是。
果树林里,黄敬文他们已经大丰收,丫鬟拿布袋儿装了好些亮青的枣和嫩黄的枇杷,黄妙云也分得了一些。
打完了果子,储金煜就闹着要回去画画,作诗,黄敬文他们几个都累了,脑门上都是薄汗,也不想再打果子了,一行人便收拾了东西,往果林外面去,黄妙云兜着一怀抱的果子,跟在人群后面,可不就小尾巴似的。
大家手里或多或少都拿着东西,便没有人帮黄妙云拿果子。
储归煜腿脚不便,走得慢,和黄妙云几乎齐肩,他跟她说:“妙云表妹,我帮你拿。”
黄妙云平常又不做力气活儿,这一路抱回去,手还真有点酸,点了点头说:“谢谢表哥。”
储归煜接了一兜果子,一只手就提住了,拎羽毛一样轻轻松松地往前走。
黄妙云盯着储归煜的胳膊瞧了一眼,他穿的通袖衣裳,手臂笔直的一条,袖口露出来的一截手腕盘着绿色的筋脉,白皙,清瘦,像他的人一样,挺好看的。
遮阳棚前,世子夫人她们也从棚子里出来了,储崇煜还跟在世子夫人身后。
储归煜吩咐丫鬟小厮们把果子都拿去清洗,储金煜和黄敬文两人跑去作画,黄敬言不会画画,不爱作诗,跟在黄妙云和尤贞儿身边没离开。
世子夫人走到储归煜他们跟前,笑说:“咱们去庄稼地里瞧瞧。”
这处庄子上的田地都是附近的佃农在种,庄上的管事是世子夫人的人,每年的租子都是交到世子或者世子夫人手上,世子夫人对这处庄子格外看重。
春种秋收,庄子上正忙,世子夫人想去看看佃农们播种的情况。
黄宜倩和小娘子们说:“你们也该瞧瞧,往后帮着家里打理内宅,田地上的事总要知晓一二,从前我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母亲有一年病了,收租的事就让我和兄长一起打理,我理账册时候发觉不对,租子和往年数目差得太多,兄长又要顾忌学业,我便亲自去了一趟庄子,一眼就瞧出来庄头狡猾的很,借收成不好的由头,私自扣下了租子。”
储林玉连忙追问:“娘,你怎么看出来的?”
黄宜倩说:“我进庄子的时候,没让庄头带路,我自己让仆人领我在庄子上转了一圈,发现好几家佃农一大家子都围在一块儿吃猪头肉。要是收成不好,佃农哪里还吃得起肉?更笑不出来。那庄头是老仆,恐是仗着旧情,才背着主子为非作歹。”
储林玉又问:“后来怎么样了?”
黄宜倩道:“旧庄头一看就刁滑,我一个姑娘家,怎么好跟庄头发生冲突?后来我跟你舅舅说了,你舅舅去处理的,我忘了怎么样了,下回你问问你舅舅去。”
储林玉一脸好奇状,黄妙云也有兴趣得很,她印象里父亲好像不太会料理这些事,她从前也听母亲说过,父亲好像是个书呆子。
尤贞儿主动承揽此事,同储林玉道:“林玉,待我回去了,我替你问一问舅舅。”
黄妙云笑吟吟道:“表姐,你见我父亲到底不便吧?我去给父亲请安的时候去问,岂不是便宜?”
尤贞儿咽下了肚子里的话……黄妙云的父亲,当然是黄妙云更有资格去问,她笑着道:“你肯去问,自然最好。”
黄宜倩心思细腻,末了又添话,笑着说:“这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侯府庄子打理的井井有条,今儿你们可看不到那样的事了。”
如今侯府可是世子夫人在打理,世子夫人听了这话笑了笑。
一行人走到了田边,世子夫人望着大片开垦出来的良田,笑道:“我记得我刚嫁进来的时候,庄子还没这么大,好像只有……”
她话还没说完,脚下踩到碎石,扭了一下,身子一歪,眼看要摔倒,黄宜倩和储崇煜离得最近,眼疾手快去扶。
世子夫人虽然身体稳住了,头上的一对玉簪子却没簪稳,齐齐往下掉,她下意识便去护住储归煜送的簪子,储崇煜给的如意云纹簪子,正好掉在世子夫人脚下的石头上,磕得稀碎,再也看不出全貌,明显无法再修复。
众人都心知肚明储家两兄弟是什么关系,摔坏的簪子,让他们都愣了片刻。
黄妙云就站在黄宜倩的旁边,脚下还有如意云纹玉簪的碎块儿,她低头看着碎玉,觉得有些刺目。
储崇煜最先反应过来,他面无表情地问世子夫人:“母亲,您没事吧?”
世子夫人脸色微白,道:“我……我没事。”
储崇煜低低地“嗯”了一声,蹲下去捡地上的碎玉,奈何黄妙云脚边的碎玉太细了,掩在了泥土里,他单膝跪地,跪在黄妙云的脚边,小心翼翼拨开泥土,捡碎片。
黄妙云看着的跪在她脚边的储崇煜,四肢僵硬,后背有些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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